093、可做朋友的敵人
黑夜中,山上的大火一發不可收拾,東齊的士兵雖是想控制山火,但又不能離開大營太遠,所以集中的在山邊挖土,防止大火過來。
沒有着火的山林,可能是沒有火,所以一時被人忘記了。
大樹下,段冉被秦箏挾持。秦箏居上臨下的騎在段冉的身上,一手揪着他的衣襟,一手持匕首抵在他脖頸處,血珠滑下來,染紅了他的白衣。
段冉的眉目間帶着淡淡的笑意,看着那兇巴巴的人兒,他好似也沒感覺到自己已經流血了。
“笑什麼笑?這麼不信老孃能把你宰了?”那匕首遲遲不敢再下去一寸,秦箏咬牙切齒道。
“來吧。”段冉聲線柔和,這話更甚於激將。
“王八蛋,你還真想死啊。”秦箏不信邪,她還對付不了這廝了?
撤開匕首,之後抓住他的手,持匕首在他手背上輕輕一劃,皮膚破開,血也流出來了。
“看沒看見?我這匕首可是鋒利的很,要是割下你的腦袋,也輕而易舉。”她那小臉兒很嚇人,眼睛也瞪得大大的,段冉一直在看着她的眼睛。
“我相信。”段冉確實很相信,這匕首是上品。
“相信你還笑?笑個屁啊!”扔開他的衣服,秦箏翻身坐到一邊。
段冉輕笑,“對。”
“對?什麼對?”秦箏一詫,下一刻恍然,他在罵她呢。她說笑個屁啊,他說對!
“你個王八蛋,居然敢罵我?活膩了你。”收起匕首,秦箏上去就是一陣拳打腳踢。段冉不會武功,也根本抵擋不了她的擊打,只能忍耐。
收手,段冉輕咳,但這輕咳若是細聽明顯在壓抑。
秦箏看着他,哼了哼,“又不舒服了?瞧你這小身板,弱的還及不上一朵花。你就應該好好養病,卻偏偏的要和我們作對。主動挑起戰事,狼子野心,還嫌自己命長是不是?”
段冉壓制住咳嗽,隨後慢慢坐起身,“戰事不是我挑起的。”
“不是你挑起的難不成還是我挑起的?現在裝什麼白蓮花兒,你就是個黑心大蘿蔔。”擡腿,踹在他肚子上,段冉晃了晃,然後再次躺下。
收回腳,秦箏哼了哼,“大蘿蔔,你是想失了大半個東齊時再收兵停戰麼?”
段冉一手捂着被秦箏踹過的地方,然後再次坐起來,他這精神倒是頑強的很。恍若被無數暴風雨摧殘過的小花兒,堅韌不拔。
“現在已在獨木橋上,進退兩難。”段冉被她欺負,聲音有些不穩,但聽得出他在盡力保持平靜。
“進退兩難?你是覺得你們失了好幾座山,必須得搶回來是不是?”就知如此。
“不。”微微搖頭,段冉說的不是如此。
“那如何?你說來我聽聽。”她倒是很想聽他說說。
“東齊內部的矛盾。”段冉不想多說,但很明顯,他現在也是不得不做。
“內部矛盾?你們的皇帝嫌你擁兵自重?還是嫌你丟了幾座山要你務必搶回來?你們應該也知道,你們是打不過我們的。領地只會越失越多,到時啊,這世上就沒東齊這個國家了。”秦箏歪頭看着他,兀自說的得意。
“擁兵自重?這話是對的。”段冉同意,秦箏說的話是對的。
“真的?你被排擠了?嘖嘖,你不是很厲害麼?在天上飛幾圈,一切就都搞定了。”一聽這個,秦箏不免開心,好似很願意看到段冉吃癟。
“不如你厲害,放幾把火,就趁亂把我背出來了。”看着她,段冉的眼角眉梢一直帶着淡淡的笑意。
“那當然,你的小把戲也只是聽起來很厲害。事實呢,什麼都不是。還不如我這一雙眼睛。”眨眨眼,她故意氣他。
段冉微笑,儘管是黑夜,但是他的眼睛卻是清亮如水。他有這樣一雙眼睛,很難想象他詭計多端。
“那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呢?抓到了我,是要殺了我?”面對面的和她坐着,儘管外面滅火的聲音很吵,但是他好像聽不見什麼。
“殺你?我很想啊。只是,你這人命盤不一般,我可不能親手殺你,否則該折我的命了。我倒是想跟你說說,這當下的局勢。”饒有興味兒,關鍵是段冉不會武功,她也不怕他。而剛剛還警惕他會弄出什麼迷煙來,現在那絲絹已經滑到脖子上了她也不在意了。
“當下的局勢?你說說吧,我聽着。”像是聽課的學生一般。
“當下的局勢呢,就是,你們就算不玩了,我們也會繼續玩兒的。這戰事你們挑起,但結束可由不得你們。”秦箏微微傾身,睜大眼睛看着他,這就是她要說的。
段冉看着她,便是聽她說了這些,他的臉上也沒什麼變化,“上次上官鐸傷你,很抱歉。”
秦箏一詫,“雖然我遷怒於你一段時間,但後來想想,這是我和上官鐸的恩怨,和你沒什麼關係。我自會找他報仇的,別說了。”說着說着,她又該遷怒於他了,很難保自己不會動手。
“你能這麼說,讓我很意外,我以爲你在記恨我。”段冉明顯是意外的。
“切,真以爲你有多重要啊,我還得時時刻刻記着你?雖然那是和上官鐸的仇怨,但是也少不了你。千里迢迢的去看我的熱鬧,看我死沒死,是不是很有意思?”在她看來,這段冉是很惦記她死沒死的。這世上,有特殊技能的就他們兩個,他自然是想讓她死了。
“我是去看你傷的重不重。奈何,你見了我就恍若仇敵,我心知你是認爲上官鐸所做是我囑咐的。”段冉一字一句,那聲線恍若春風拂面。
“咱們本來就是仇敵啊,這沒什麼可說的,反正咱倆做不成朋友。你如此關心我,倒是讓我也深受感動,不如我也關心關心你。你這病是不是沒得治了?你什麼時候死啊?”讓他體會一下,被時刻關注是否掛掉是什麼滋味兒。
“我會盡量多活幾年。”段冉以前是看淡生死的,但現在,他很在意。
“祝你能多活幾年,咱倆呢,也能再多鬥幾年。看看到底是你的本事厲害,還是我的本事厲害。”至今爲止,他們倆可是沒分出勝負來。
“好。”段冉答應,這種比拼他還是很願意的。
“我這人呢,不怕被人說卑鄙無恥,這火燒山已經上演了無數場了,我也覺得沒意思了。接下來,我會玩點別的,希望你能受得住。到時也別在背後罵我,畢竟,我可是提前告訴你了。”秦箏這事前警告算的上君子了。
“你要做什麼?”段冉倒是很想聽聽。
“這是軍事機密怎麼能告訴你?打探敵方的消息也不是這麼個打探法。”翻白眼兒,秦箏纔不會告訴他呢。
“好,我不問。前些日子,看你好像又受傷了,現在可是都痊癒了。”看她還能揹着他走,想必是好了。
“當然好了,否則我能在山裡跑?”伸出右腿晃了晃,表示完全好了。
“那就好。”看着她活力四射,段冉神色安然。
“好什麼好?你化成一隻蜂鳥去窺探我,很有意思是不是?你飛了多久啊?”估計他飛了一個來回後,那小蜂鳥也累死了。
“這是軍事機密,不能告訴你。”段冉也學她,聽得秦箏翻白眼兒。
“不說就不說,不說我也猜得出來。小小蜂鳥,翻幾座山就得一天的時間,累死你。”哼了哼,她可不覺得這有什麼好保密的。
“下次我去看你,還化成蜂鳥如何?”段冉輕聲問道。
“你最好別出現,否則,逃不過一死。你死也就死了,搭上那麼多鳥兒的性命,你着實夠陰損的。現在鳥類一定都很恨你,你是所有鳥類的仇敵。”同時,也是她的仇敵。
“不想看見我麼?”不在意那些話,段冉繼續輕聲道。
“段冉,你這話問的很有問題。而且,你這語氣聽起來也有點讓我雞皮疙瘩。你怎麼回事兒,發春了?”這聲音,特別像雲戰跟她說話時的那個語氣,柔和曖昧。
段冉一詫,隨後輕笑,“你如何想,便是如何了。”
“切!咱倆也別廢話了,我該說也都說了,你記住了麼?”秦箏避開他說的那話題,什麼跟什麼呀?
“你說什麼了?哪一點是要我記住的?”段冉饒有興味兒,再次問道。
睜大眼睛,秦箏猛的擡手揪住他的衣襟扯到自己跟前兒,“讓你記住,不管你們有完沒完,現在已經輪到我們沒完沒了了。就算你們請求停戰議和,我們也是不會同意的。聽懂了麼?”瞪大眼睛盯着他,她表情兇狠。
她說話時的氣息撲在臉上,段冉不禁的眯起眼睛,“你擦了什麼?很香。”
“你、、、、我擦了狗屎,你居然聞得到香味兒?”無語,這廝看起來果然是對她不懷好意。
段冉脣角彎彎的笑起來,爲了罵他,她居然不惜說自己擦了狗屎。
“別笑了,總之記住我說的話。”鬆開他,這廝實在氣人。
段冉撫了撫被她抓皺的衣服,然後道:“嗯,記住了。”
“行了,時辰差不多了,我要回去了。你也滾回去吧,再見。”起身,秦箏打算走。
段冉扶着旁邊的樹幹站起身,卻忽然咳了起來。左手成拳掩在脣邊,咳的壓抑。
秦箏走了幾步,又回頭看着他,“犯病了?”
段冉說不出話,轉過身背對着秦箏,那咳聲愈發的沉重,聽他咳嗽,那胸腔好似都在哐哐響,聽得秦箏忍不住皺眉。
這咳的確實很厲害,她就是風寒了,咳嗽時也沒這樣。
驀地,段冉手挪開,好像吐了些什麼。
秦箏幾步走過去,睜大眼睛盯着他,“你吐血了?”
抽出絲絹,段冉擦了擦,然後扭過頭看着她,“還好。”
“你這病確實嚴重了些。既然這樣,你就不應該帶兵打仗,回家養病去更好。”看了一眼段冉扔掉的絲絹,那上面有血跡。
“我若真的深居養病,你不是就沒機會知道,這世上還有另一個有特殊技能的人。”段冉的聲音有些啞。
“不知道就不知道,我又不是非得認識你不可。算了,不和你說了,我該走了。”看他死不了,秦箏也就放心了。
哪知,她這腳剛一動,旁邊的段冉忽然倒了下來。
秦箏是想將他推開的,但奈何她推出去一下之後又恍然他不會武功,所以又收了回來。
段冉雙眼緊閉,無力的靠在秦箏的身上。
秦箏後退幾步托住他,低頭一看,這人是、、、暈過去了?
扭頭看向那一直落在一角的蒼鷹,它還是沒什麼動靜,可見,段冉並沒有上它的身。
“喂,醒醒。”抽出一隻手拍他的臉,打的啪啪響,但是段冉沒有任何反應。
“你這算什麼呀?說暈就暈了。”扭頭看了看,秦箏估計時辰是差不多了,曹綱肯定已經在上面等着她了。
思及此,秦箏將段冉放在地上,最後看了他一眼,然後起身離開。
跑上山幾步,秦箏忽的停下,扭頭看着那還在地上躺着的人,黑夜裡,他穿着白衣還很顯眼。
就將他這麼放在這兒?他的人也不知何時能發現他。
眨眨眼,秦箏轉身又跑回來,蹲在段冉身邊看了看,然後費力的將他扶起來,背在背上。
段冉沒反應,但是那一直老老實實蹲在一旁的蒼鷹卻是在看着他們。黑夜裡,掩映住了它的眼,它的眼裡帶着淡淡的笑意。
揹着段冉,秦箏往山下走,在山邊時左右環顧了一番,之後潛進營地。
她是不可能再把段冉送進他的帳裡的,但將他放在營地裡也就成了,自會有人發現他的。
在一個帳篷後停下,秦箏呼哧帶喘的將段冉放下來,結果他卻就在她將他放下時睜開眼,然後伸出雙臂將她摟在懷中。
秦箏一愣,被他摟着趴在了他身上,他身上有着淡淡的草藥味兒,挺好聞的。
“你要走了?”摟着她,段冉靠坐在那兒,輕聲道。
“放開我!你做什麼?佔我便宜啊?”甩開他輕而易舉,扯掉他手臂,順勢在他胸口打了一拳。
段冉呼吸一頓,“疼。”
“在這兒呆着吧,一會兒你的部下就發現你了。我得走了,被抓住可就糟了。”四周有兵將在來回奔波,所幸這裡有帳篷擋着,外面看不見。
看着她,光線幽暗,但還是能看得清她的臉,“走吧。”明明是敵人,這個時候只要他喊一嗓子,就會有人過來,她也就別想逃了。但是,他卻什麼都沒做。
“別跟着我啊。”最後警告他別化成鳥兒跟着她,隨後起身離開。
看着她匆忙離開的背影,段冉彎起脣角,擡手撫了撫剛剛被她砸過的胸口,她這一拳力氣也很大。
不過,也算值了。軟香在懷的感覺依舊在,她真的很軟很香,和記憶裡的是一樣的。
奔進山裡,稍稍辨別了一下方向,然後快速的朝着事先定好的方向跑去。
待得她到了位置,樹林裡沙沙一陣響,曹綱也到了。
“小姐,您沒事吧?”曹綱在這兒等了一會兒了,她這麼久纔回來,他還以爲她出了意外。
“沒事兒,走吧。”自然是沒事兒,段冉這廝,儘管她總是罵他,但其實,他好像也沒做過什麼危害她的事。
“走。”曹綱帶着秦箏,快速的鑽進密林中,與其他人會和。
於定好的位置等待,不過片刻,幾個騎兵回來了。又過去一刻鐘,顧尚文與幾個騎兵也回來了,無一人損失,這次的任務完成的很漂亮。
“走吧。”心頭放鬆,秦箏眉眼彎彎,今天真是收穫頗豐。
急速往回趕,夜愈發的深濃,此時已經凌晨了。
趕到藏匿馬匹的地方,一行人上馬,打馬快速離開。
待得趕回營地,這天都已經快亮了。
營地燈火通明,隨着他們回來,號角聲也響起來了。
“嚯,還有這待遇,新鮮。”秦箏不由得笑起來,她還真挺享受這回營時的號角聲的。
“因爲王爺知道咱們是去做大事去了,以號角聲迎接咱們。”顧尚文的衣服都被刮破了,但難掩其那書生氣質。
秦箏不免得意,馬停下後,曹綱先下,之後扶着她下來。
奔了一夜,她此時才感覺有點累。
“我先回去了,飯菜也不用送了,我有吃的。”秦箏揮揮手要他們各自散開吧,她只想回去躺着睡一覺。
顧尚文與她一同走回去,邊走,顧尚文邊低聲問道:“王妃是不是去見段冉了?”顧尚文這腦袋也不是空的。
掃了他一眼,秦箏彎起脣角,“怎麼,覺得不妥?”
“不是不妥,是害怕。小生一直都在擔心,段冉若是抓住了王妃怎麼辦。上次您被擄走,王爺就急的不行。眼下大戰當前,您若是被抓住了,必會被當做人質要挾王爺。”顧尚文的分析是有道理的。
“我若是成了人質,你說雲戰會怎麼辦?”秦箏倒是挺在意這個的。
顧尚文想了想,隨後道:“小生以爲,王爺會妥協。”
秦箏笑起來,“就憑雲戰會妥協,我也不能被抓住啊。”
“王妃,下次您萬不可再冒險了。”顧尚文勸慰。
“行了,我做事之前都得先看看,不會冒險的。我到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換身衣服,瞧你好像被打劫了似的。”秦箏揮揮手,走向自己的帳篷,瀟灑的很。
顧尚文上下瞧了自己一番,還真是像被打劫了。
鑽進帳篷裡,秦箏伸展開四肢,真是舒坦。
驀地,覺得這鼻間總是有淡淡的藥味兒飄過,擡起手,聞了聞袖子,確實有藥味兒。是段冉身上的味道,儘管很淡,可是不算難聞。
皺了皺眉,秦箏坐起來將衣服脫下來,她可不要沾着段冉身上的味道。
不過段冉這廝的病貌似真的挺嚴重的,動不動的就咳出血來。
他這種病啊,治是治不好的,只能養着了。但他這樣奔波,又領兵打仗,對病情很不利。
年紀輕輕,但那身體卻像七八十似的,若是一個不穩妥,可能掛了。
微微搖頭,秦箏倒是佩服他。若是她也身患重病,顧及自己都來不及,誰還會想着征戰沙場。
所以說,這人啊,總是不知足。想要得到一切,但是卻忘了,若哪天命都沒了,搶來的那些還有什麼用。
都化作一捧黃土,隨着肉體爛掉了。
但所幸是她現在什麼都有了,唯一要做的,就是幫助雲戰。
雲戰要什麼,她就幫他,這是她現今唯一的信念。
許是知道秦箏他們回來了,在天色亮起來後,雲戰回來了。
帳門從外掀開,雲戰偌大的身影進來,好似就擋住了大部分的光亮。
秦箏微微歪頭,看着他彎身過來的人,“大元帥,您回來了!”
“據說你們這次很成功。”在她身邊坐下,雲戰在她全身上下掃了一遍,完好無損,他也就放心了。
“顧尚文去見你了?他還說什麼了?”不會告訴了他她見到段冉了吧。
“你還有什麼隱瞞的?”雲戰反問,估計她是有什麼事不想讓他知道。
“軍事機密,不能告訴你。”搖頭,她可是不敢告訴他。
“真的?”擡手,托起她下頜讓她看着自己。
“嗯。”睜大眼睛,秦箏保證自己說的是實話。
“最好如此。”鬆開她下頜,卻是在她腦門兒上戳了戳,雖然沒用力氣,但秦箏還是覺得疼。
“哎呀,人家累了一天一夜,這回來了你就疑神疑鬼的。趕緊過來抱抱我,我都想你了。”撅嘴,秦箏這招百試不爽。
躺下,雲戰將她抱在懷裡,秦箏乖順的貼着他的胸口,聽着他沉穩的心跳,充滿安全感。
“他們的大營人很多,夜裡不斷的有兵將出營,怕是有什麼新的計劃了。咱們也該防着點,別被他們打個措手不及。”秦箏一邊摩挲着他的胸膛,一邊小聲道。
“你放心吧,一切都在掌握當中。”雲戰順着她的長髮,一邊低聲道。
“嗯。”閉上眼睛,聽着他的心跳聲,秦箏漸漸覺得有了睏意。
睡過去,秦箏這一天一夜着實累的夠嗆。真累着了,所以睡得也踏實了。
那號角聲也根本沒吵到她,依舊還沉浸在睡夢當中。
待得她再次醒來,已經是夜半中天了。
那摟着她睡覺的人早就不在了,被子嚴嚴實實的蓋在身上,這可不是她自己蓋的,定是雲戰走時給她蓋上的。
醒了就感覺到餓了,爬起來,摸黑的翻出披風來,裹在身上這纔敢出去。
營地很亮,不過,卻感覺有點奇怪。
環顧了一圈,秦箏知道那奇怪是從哪兒來的了,人少了。
都出營了?這時候出營,莫不是想趁黑的和東齊打夜戰?
暫時管不了那麼多,秦箏直奔炊事營走過去,她要餓死了。
“來,飯菜有沒有?快給我拿過來,我要餓死了。”走到炊事營,秦箏一屁股坐在地上,面前一個樹墩子,正好做桌子。
“回王妃,饅頭剛出鍋,不過這菜卻是涼了,屬下這就給您做?”炊事營的廚子趕緊過來,一一說着。
“饅頭拿來,有鹹菜沒?就是那種山裡的野菜醃的鹹菜。”就着那鹹菜,秦箏也能啃三個饅頭,那鹹菜好吃的很。要說每個地方都有個拿手的特色,而這鐵甲軍的炊事營,拿手的絕對是醃鹹菜,超級好吃。
“有有,屬下這就給您拿來。”沒想到這王妃這麼好伺候,這些廚子兵鬆了口氣。
剛出鍋的饅頭熱乎鬆軟,一盤鹹菜,十分合秦箏的口味兒。
廚子又端來了一碗骨頭湯,這是剛熬出來的,是準備明早燉菜用的。
秦箏餓得很,這次一口氣吃了四個饅頭,一盤鹹菜盡數吃光,一碗湯下肚,她這肚子就飽了。
“小姐,您醒了。”這邊秦箏剛放下湯碗,曹綱就從後方走過來了。
“你怎麼起了?莫不是你也睡了一白天?”看着曹綱,精神不錯的樣子。
“沒有,屬下上午小憩了一會兒。”曹綱蹲下,他練武之人只要睡一會兒就恢復體力了。
“對了,我覺得這營地裡怪怪的,兵將都出營了,發生什麼事兒了?”她還沒去找雲戰呢,只顧着填飽肚子了。
“前線起戰事,王爺帶兵去前線了。”曹綱低聲道。
“什麼?去前線了?段冉明明就在附近的那個大營裡。”他也沒在前線,怎麼又打起來了。
“小姐,屬下也覺得這事有蹊蹺。這次敵軍的領將是上官鐸,而且是很突然的就帶兵襲擊了,恍似,他根本就沒聽段冉的。”曹綱是如此認爲的。昨晚他們去那大營中時,段冉和一干兵將在,可是卻沒有上官鐸。
“你的意思是,現在段冉也管不了上官鐸了?”秦箏微微眯起眼睛,想起昨晚段冉說過的稀裡糊塗的話,還真是有蹊蹺。
曹綱點點頭,他認爲是如此。
“那可大事不妙了,上官鐸那個瘋子,要是連段冉的話都不聽了,那就等同於脫繮的野驢,這打起來就沒完了。”搖搖頭,要是這樣,往後就得專心對付上官鐸了。段冉,對付他也沒用。
“那咱們怎麼辦?”曹綱也不知接下來該如何。
“該怎麼辦?還是得問問段冉,那上官鐸是不是已經不聽他的了。”要是確定了,那就好說了。
“那、、、咱們何時過去?”曹綱看了看四周,此時正好雲戰不在。
“雖然現在去剛剛好,但是,我還想去看看前線。”這前線,她可是一次都沒去過。
曹綱略顯遲疑,“小姐,前線屍骨如山死氣蔓延,您、、、最好還是別去了。”
“是麼?你這麼一說,我倒是真還得再想想。可雲戰不在,我真是想看看他去。”她正想看看雲戰在戰場上是何等英姿。
“那咱們遠距離的瞧瞧也就算了,小姐若是真的去到了王爺面前,王爺興許會生氣。”他自是不會斥責秦箏,但他們這些屬下可就慘了。
“害怕挨訓?成,咱們就離遠瞧瞧就行。若是能看見上官鐸勢必好,正好瞧瞧他什麼時候死。”冷哼,這個上官鐸,還真不是個小角色。
“是。”曹綱領命,立即去調領馬匹。
這次,出發的僅有他們二人,而且是秘密出營,趁着夜色,看見他們的人倒是也沒幾個。
曹綱帶着秦箏,順着山裡寬敞的路前往前線,路線曹綱熟得很,他是早就打探過了。
夜色正濃,秦箏也看不見什麼,不過大概的輪廓還是看得見的,樹木茂盛,而且靜悄悄的。
天色漸漸轉亮,前線也近在眼前了。騎馬登上一個高坡,趁着馬上就要大亮的天色往下看,進入視線的景象着實觸目驚心。
早說這是深山,但這片區域,已經不算山地了。
幾座山都被夷爲了平地,樹木被踐踏的失去了本來的模樣,死氣飄蕩,尤其此時天色漸亮,那死氣更是恍若清晨的白霧一般飄散起來。
這種死氣只有秦箏能看得見,不由得心下一沉,這裡都是死屍。
看來東齊已經撤兵了,這場戰爭又結束了。
轉過頭看向所在高坡的南方,鐵甲軍前線的營地就在那裡,與前線戰場僅僅是一座山之隔。
這裡駐紮了上萬的鐵甲軍,營地面積也是現在秦箏所在營地的兩倍多。身着盔甲的兵將來來回回,那森嚴的氣氛在這裡就感受的到。
“可惜,沒看到上官鐸。”若是早來的話,興許能看見他們大戰。
“是啊,他們退兵了。”細數這麼多次的戰鬥,好像沒有一次是鐵甲軍先出兵的。
“既然退兵了,那咱們下去也無妨。走,去看看雲戰。”她是真的想看看雲戰,看看他是否完好無損。
曹綱也不反對,牽着馬與秦箏一同下山。
兩人剛下到半山,就被忽然跳出來的巡邏隊攔住了,秦箏一詫,這羣人藏得很隱蔽嘛,她都沒感覺到。
“來者何人?”一排弓箭對着他們倆,他們只需動動,就會被亂箭射死。
“連我都不認識?眼睛長在後腦勺了。”撥了撥臉頰旁的頭髮,秦箏厲聲呵斥。這羣人,整日的混在前線,連她都不認識了。
“是王妃?快,放下箭!屬下有眼不識泰山,在這前線時日太久,都忘記王妃的樣貌了,屬下該死。”一行人單膝跪下,連連道歉。
“行了,都起來吧。你們藏得夠隱秘的,我都沒發覺。你們王爺呢?”往山下走,秦箏一邊問道。
“回王妃,王爺正在休息。大戰持續了一夜,東狼剛剛退兵。”其他人繼續藏身巡邏,那隊長模樣的人給秦箏帶路。
“你們王爺受傷了麼?”進入營地,來來往往的將士無數。那盔甲發出巨大的聲響,讓人也不由得繃緊神經。
“額、、、王爺受了點輕傷。”遲疑的回答。
“是麼?帶我去看看他。”只要打仗,就危險重重,秦箏的心吊的老高。
穿過營帳,秦箏的步伐很快,環顧了一下這裡的營帳,當真是簡單至極。有的營帳敞開着門,裡面是草地,空空如也,連個被子都沒有,條件艱苦。
眉心微蹙,這條件這麼惡劣,不禁更心疼雲戰。
“王妃,王爺就在這裡面休息。”小隊長停住腳步,一個軍帳就在眼前,門緊閉,看不見裡面。
“好,你下去吧。”點點頭,秦箏隨後舉步走過去,扯開門,然後看見了裡面。
一張簡單的木板牀,上面雲戰躺着,身上蓋着厚重的大氅。
他眉目間滿是疲累,比之任何秦箏看見他的時候都要疲乏的模樣。
自己走進去,然後再將帳門扣上,一步步走向雲戰。
木板牀極其簡單,就是木板,沒有任何鋪墊。
這麼硬,他躺在上面睡覺肯定很不舒服。
在他身邊停下,秦箏擡手慢慢的伸向他的臉。
在即將要觸及到他的臉時,雲戰刷的睜開眼睛。
“醒了?”沒想要吵他,但這人太警醒了,一點動靜就醒了。
“你怎麼來了?”眉間的疲倦散開些,隨後雲戰坐起來。
“聽說你受傷了?讓我看看。”看着他,秦箏眼裡的心疼難以掩飾。
“一點小傷而已。”伸出左臂,他的衣袖是破開的,裡面纏着紗布,袖子上都是血跡。
“這還是小傷?瞧這衣袖都破開了這麼長,手臂肯定也被劃開了很大。”在他身邊坐下,秦箏抓着他的手臂研究。
雲戰幾不可微的彎起脣角,“真的只是小傷。說,你怎麼跑來了?”
“想你了唄。”握住他的手,粗糙,但是很溫暖,很有安全感。
眸子浮起笑意,雲戰微微低頭在她的額上親了親,“這裡危險,隨時都會拔營,你不能呆在這兒。”
“我知道,我就是看看你,一會兒就走。這麼急着攆我走,是不是你在這兒藏了美女啊?”瞪眼,秦箏故作猜疑。
“沒有美女,倒是有個醜女,就在我眼前。”看着她,他說的是誰顯而易見。
“你才醜呢!”不滿,秦箏冷哼連連。
擡手摸了摸她的臉蛋兒,下一刻雲戰託着她的下頜靠近自己,然後歪頭吻上她的脣。
秦箏伸手摟住他頸項,他臉上都是胡茬,扎人的很。但是她根本不在乎,已經感覺不到疼了。
雲戰的手雖然受傷了,但還是擋不住他熱切,滑進她的披風裡,然後肆意摩挲。
秦箏身體軟軟的靠在他懷裡,隨着他的摩挲,呼吸急促。
雲戰亦是呼吸濃重,但卻在關鍵時刻撤開脣舌,在這兒,可是不行。
秦箏滿眼水色,仰頭看着他,“討厭。”
“怎麼討厭了?”手還在她的披風裡不拿出來,肆意感受她的柔軟。
“哪兒都討厭。”身體軟軟,聲音也軟軟,勾的人心癢癢。
“是麼?”摟着她不鬆手,雲戰的面上雖是波瀾不驚,但是那手卻是流氓的很。
雲戰就有這個本事,明明很流氓,卻總能裝的一本正經,讓人懷疑不得。
“討厭!別摸我了。跟你說啊,一會兒我回去後,要去辦件大事,可能事關這東齊是否內訌。你不許不允,我一定得去。”她是覺得要是去見了段冉得知確切消息,就勢必得如實告訴雲戰。到時他再知道她見了段冉,肯定發火,還不如先告訴他了。
“內訌?東齊內部確實矛盾激發,東齊太子要奪段冉的兵馬。”這,雲戰是知道的。
“真的?那段冉的兵馬可是被搶去了?”睜大眼睛,原來真的有這回事兒。
“還不知。不過依據近段時間上官鐸的表現,這上官鐸怕是已經叛變了。”雲戰一猜一個準兒。
“要真是這樣,那咱們可完全不用對付段冉了,只對付上官鐸那個瘋狗就行了。”段冉興許現在也在想辦法宰了上官鐸呢。
“你怎知就不用對付段冉了?”雲戰微微揚眉,她這話可問題重重。
眨眨眼,秦箏小聲道:“因爲,我見過段冉了。”
“真的?”眸子微眯,甚是迫人。
“別這樣嘛,就知道你會這樣我纔不敢跟你說。段冉啊,病越來越重了,我看他活不了多久了。趁着他現在還活着,趕緊用他,否則就來不及了。”秦箏睜大了眼睛,說的字字真誠。
“無論如何,我們和他都是敵,他又怎能與我們合作?”雲戰覺得不妥。
“會的。”秦箏很篤定。
雲戰深吸口氣,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驀地擡手捏住她下頜,“是不是又不聽話了,嗯?小淘氣。”
“你才淘氣呢!我說的是真的,那是因爲我感覺十分好。你就信我一次,我絕對給你帶回來好消息。”任他捏着自己下頜,他雖然沒用力,但她還是覺得疼。
鬆開她,雲戰眉峰微蹙,“讓我想想。”
“成,你想吧。過了這個村兒,就沒這個店兒了。”扭頭撅嘴生氣,她是覺得段冉一定會撤兵。她看他就不是想打仗的意思,身體都那個樣子了,哪有心思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