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狂奔出城,蕭曉筱就差用胳膊一起跑了,儘管心裡不停的告訴自己,謝耀不會有事,謝耀不會有事。
可越是到了城外荒涼的地方,蕭曉筱的心就越是緊張的慌。
順着一跳滴着血的路一路走去,更是沒什麼人煙了,而血跡卻越來越多,蕭曉筱從地上捻起一滴血,湊在鼻尖一聞,心裡突然就慌了,朝着前面飛快風奔去。
前方安靜的詭異,空氣中彌散着一股血腥的味道,還有一股淡淡的香氣,蕭曉筱的腳步緩緩的停了下來,前面的枯草上,半臥着一個人,身上的白衫已經被血染紅,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而他身前,還有七八個的黑衣人圍着謝耀,那些人蒙着臉,看不到模樣,但是蕭曉筱卻知道,這些人,一個個的,功夫都不在自己和謝林之下。現在還有七八個,地上躺着的,還有無數個。
難怪,謝耀會變成這樣。
謝耀擡眸間,正對上蕭曉筱的眸子,忽然淺淺的勾勒出淺淺的笑意,如同寒冬臘月綻放在天空的火花,明媚溫暖。
“你等等,等下就結束了。”
都到了這個點,謝耀竟然還能有心情說出這種話,蕭曉筱氣急了,沒好氣的吧靴子裡拔出短匕首,朝着那七人就刺了過去。
而跟在蕭曉筱身後的謝林此時也帶着暗衛趕到。
所有的暗衛,都被謝耀留給了蕭曉筱,而謝耀自己,獨自一人來了這裡。
原想着不過是一些無足輕重的人,卻不想,在潯陽城這樣的地方,竟然還能有這般厲害的人物。
而且一出現,竟然是幾十個。實力相當於幾十個武林第一殺手。
暗衛們畢竟人數衆多,加上那些人似乎也不能久留,便節節敗退,最後甩了顆煙霧彈,跑了。
蕭曉筱顧不上去跟那些人糾纏,立馬奔到謝耀身邊,扶着他,眼角酸酸的,說不出怎樣的感受。
“謝耀,你混蛋!!”
謝耀無奈苦笑,伸出手指用指腹擦去蕭曉筱臉上的淚水,無奈的嘆氣:“混蛋便混蛋吧,你別哭。”
一個男人,無論平時多麼的高傲清冷,可如果他願意爲一個女人折腰皺眉時,那一定是愛的深入骨髓。
謝耀的話,也沒能讓蕭曉筱情緒穩定下來她的心情就跟着漫漫無際的枯草一樣,突然間被點着,一發不可收拾。
“你他麼是不是有病?一個人都不帶,你嫌自己命長是不是?“
“謝耀姑奶奶我告訴你,姑奶奶我一點都不心疼。嗚嗚嗚嗚·····“
邊說邊哭的蕭曉筱已經連自己在說些什麼都不知道了,只看着謝耀渾身的血跡,嚇得臉都白了。
謝耀猶豫了半天,好不容易安撫好了蕭曉筱,這纔沒好氣的抱怨道:“這些血,不是我的。”
“嘎?”
不是他的?
“恩,他們的蠱神被我不小心完爆了,血漿噴了我一身,所以就慘遭他們追殺了。”
蠱神?
那豈不是巫族的至寶!!
就是用無數的毒血餵養而成,攻擊力超強,提超大的一種毛毛蟲。
見蕭曉筱一臉的懷疑,謝耀無奈的解釋:“我身上唯一的傷,現在正被你壓着在。”
聞言,蕭曉筱急忙低頭一看,我擦,頓時發現,她的手撐着的地方,正是謝耀的大腿根,上面確實有斑駁血跡,看着有些駭人。
“蕭曉筱,我不能走,這傷口,需要現在處理。”
謝耀表情凝重,神色異於往常的平靜,指着自己的傷口,“我用藥鎮住了毒性,若是半盞茶內,不把毒清出來,估計我自己也很難保證我自己的性命了。
蕭曉筱真的不能理解,這個世上,怎麼會有把自己的生命說的跟種了大白菜一樣的輕鬆的感覺。
“主子,屬下來。”
謝林單膝跪地,看着謝耀請求道。這裡面,只有他是略懂些醫術的,而且他知道蠱神,血液裡面都是毒,也就是說,謝耀現在基本上是全身中毒,而毒素從傷口而入,匯聚才那裡,想必謝耀肯定也用藥物將毒素鎖住了,但是那一塊的肉,只怕是要剜樂。
蕭曉筱是個女子,怎麼着,這種血腥的事情都不該由她來做。
可不等謝耀回答,蕭曉筱卻突然撿起自己的匕首,走到謝耀面前,“我好久沒動刀子了。”
謝耀輕笑出聲,嗯了一聲,然後又到:“我的一條腿斷在你手裡,一塊肉少在你手裡,蕭曉筱,你這輩子,欠我的還真多。”
“好啊,你要是能活着,姑奶奶我以身相許還債。”
兩人皆是一笑,一時間,火花四濺,暗衛們紛紛轉過身去,主動的爲蕭曉筱和謝耀二人圍起一個圈,這樣便沒人看得見謝耀這副模樣,也沒人看得見,蕭曉筱手起刀落,細滑的手一下一下的,朝着謝耀的傷口劃去,謝耀要緊了牙,哼都沒哼一聲。
剜肉之痛,謝耀一定會再還回來的。
半盞茶,蕭曉筱長舒一口氣,丟開手中的匕首,上面已經是一片血肉模糊了,“有沒有酒?”
蕭曉筱話剛說出口,謝林就揹着身準確無誤的丟來一個瓷瓶,“這個藥可以用。”
對謝林的話,蕭曉筱自然是不會懷疑的,謝耀的那處傷口,已經是可以看見森森的白骨了。
謝耀緩過神來,淡淡的笑着,“夫人還打算看多久?不妨等我回去傷好之後再看?”
蕭曉筱一口口水沒能成功的嚥下去,頓時被嗆了個大臉紅。
“謝耀,你,你趕緊的收整好。”
方纔剜肉,蕭曉筱將謝耀的外衫解開,褲子直接劃開,此時謝耀半臥在地上,一副任君採擷的模樣,任誰都會多想。
可這他麼是荒郊野嶺啊?
她蕭曉筱再禽獸不如,也不能做出這種事。
天色漸晚,蕭曉筱安排了人,大張旗鼓的從郊外回城。
而一路上,都謠傳着一個消息,老皇帝死了,太子爺病了,蕭將軍遇刺了,這些說明了什麼?
“哎呀呀,你是沒看見啊,蕭將軍那渾身是血。“
此時要是蕭曉筱在這,一定會心中冷嗤:哦,渾身都是別人的血。
又有人道:“蕭將軍是不是得罪了什麼朝中權貴?太子爺一病,就有人來欺負她了?”
“如果要命算是欺負的話,那麼你死了,是不是也能說是玩笑?”
一個小小的孩童,站在人羣中,身後跟着三位絕美的女子,陰沉着臉看着討論的人,然後冷笑起來:“稚子都懂朝局風雲,你們卻不懂,誰是未來江山的主人。”
小小的年紀,說出來的話,卻比那些大人還要讓人覺得幸福。
不時,便有幾人紛紛高呼:蕭將軍保家衛國竟遇刺,我們要天理!!!”
天理?
天理不過是掌握在少數人手中的無關緊要的東西,而對於一些普通人來說,天理卻是一生難求。
而小小的孩童悄悄離去,稚嫩的臉龐露出不符合這個年紀該有的沉重,對着身後的三美婢道:“紅鸞,青蜓,紫魅,今天晚上,你們就把朝中那些與我孃親不對付的人的把柄找出來,儘快。”
“還有,明天早上,我要在宮門外看到所有的人,爲我孃親遇刺的事,討回公道。”
他蕭止的孃親,豈是說被人欺負了就能被人欺負了去?
小小的身影漸漸遠去。
次日一早,天還未大亮,宮門外便傳來滔天的喊聲,吵的皇后披頭散髮的衝出來講那些守門的宮女一頓大罵,這才幽幽的回去睡了回籠覺。
而蕭曉筱百年難得一見的額,竟然穿上了官袍,一大清早,天還迷迷朧朧的,就爬了起來。
提了自己的劍,身後帶着一口棺材,一點一點的找着皇宮走去。
路上兩側,擠滿了行人,蕭止趴在棺材上呼呼大睡,身旁的人愣是沒能吵醒他。
蕭曉筱無奈,將他從棺材上搬了下來,丟進了紅鸞的懷裡。
小傢伙蹭啊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沉沉的睡了過去。
“將軍,距離上朝的時間,還有半個時辰。”
蕭曉筱腳步不曾停留,擡頭看了眼天色,忽然笑道:“是麼?我本想着在這風雲中,做自己該做的事,不捲入這些陰謀風雨中,可偏生有人要將我往裡拽,那麼今天,要麼就是我蕭曉筱給自己找死路,要麼就是讓他們沒活路!!”
說完,蕭曉筱的身後,已經集結了所有巡防營的兵力,跟在蕭曉筱的身後,那架勢,看着就跟逼宮似得。
蕭曉筱是驃騎大將軍,當初林燁然做了最正確的一件事,就是將兵權,都放到了蕭曉筱的手裡,如今雖然老皇帝死了,林業那病了,可蕭曉筱在軍中的威望,卻更高了。
此時人羣就像是遊街的隊伍只是帶頭的人,模樣彪悍,手中提劍,殺氣騰騰。
巍巍宮殿就在眼前,蕭曉筱冷冷的勾起一抹笑來,講手中的突然高高舉起,朝着宮門射了過去。
長長的劍愣是插入了宮門幾分,劍穗幽幽的晃盪了幾下,然後便掉在了地上,裡面的東西也撒在地上。
蕭曉筱囂張的站在宮門前,一字一句道:“今天不給我一個交代,我蕭曉筱,勢必踏平了這破紅牆!!!”
蕭曉筱氣勢極其囂張,身後又有整個潯陽城最爲彪悍的絕對最支撐,守着宮門的那些士兵一個個的都嚇得哆嗦起來。
寒冬烈風,吹起女主高高束起的青絲萬縷,英氣十足的面龐,讓人一見,便不禁想起高山之巔的孤傲的血蓮,盛開在最是凜冽的季節的臘梅。這樣一張豔麗的女子的臉上,顯現出來的,卻是千軍萬馬的主帥的氣質。
蕭曉筱話音一落,身後的將士手持銀劍,整齊劃一的亮劍,高聲揚起:“給說法!!給說法!!”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窟,走狗烹!!!先皇在世之時,從未有人敢在我蕭曉筱的眼皮子底下做出刺殺這種事,今日陛下剛走,就有人這麼迫不及待的送我去跟陛下去陰間上朝,這事,還請宮中那位給出說法!!”
曾經蕭曉筱也遇到過不少刺殺,可即便如此,她也從未將動靜鬧得如此之大,可今日,傷的人是謝耀,所以她必須要吧躲在暗中的人揪出來,當然,那人是誰,她心中或許已經有數了。
今日安頓好謝耀,蕭曉筱做好了要來這裡鬧事的時候,謝林就頗爲不解,問:“主子如今受傷,若是夫人再出了什麼意外可怎麼好?”
蕭曉筱冷冷的笑了笑,意外?如果坐以待斃纔會給人可乘之機吧!!
“我若是不去那人那裡鬧上一鬧,許是她就會派人趁着謝耀受傷,再來一波刺殺,我這樣去鬧上一鬧,一來,所有的百姓的目光都在我蕭府上,她不會輕舉妄動。而來,我要是不搶先行動,她必然會想盡辦法,給我扣上一定摘不下來的大帽子。我身後有潯陽最爲堅毅的軍隊,這樣公然鬧起來,她倒是不敢拿我怎麼樣。可如果默不作聲,她就好動手的多。”
說完蕭曉筱就走了。謝林站在原地,久久的沒能反應過來。他直到今天,才明白爲什麼自家主子選擇了蕭曉筱,而不是謝子畫。
一個剛毅,獨立,遇事不亂。一個柔弱,聰穎,心思卻不在正業上,換了是他,也得選前者。
此時蕭曉筱一身素白的衣裳,筆直的站在宮門前,衣袂翩飛,與那屹立不動高高的紅牆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宮門緩緩打開,裡面一個傳話的小太監邁着小腳跑到蕭曉筱跟前,恭敬道:“蕭將軍,皇后娘娘得知您遇刺,心中憤懣不已,請您進宮敘話。”
進去?
這他麼紅牆,是會吃人的,還是不吐骨頭的那種。
一進去,就由不得她了。
蕭曉筱也不傻,當即朗聲道:“皇后娘娘體恤,然,蕭某身後的將士,也能隨我一起進去?還是這潯陽的百姓,公公去問問皇后娘娘,是否所有的人,都可以進去。若是,那我蕭曉筱便進去。若不是,還請娘娘見諒,今日,我要當着全天下的人的面,要一個公公正正的說法。
見蕭曉筱這氣勢,小太監渾身一顫,縮緊了菊花,屁顛屁顛的進去了。
這情況,看起來是不是要逼宮啊?
皇后娘娘手中可沒這麼多的軍隊啊。
圍着的百姓都低聲議論了起來,蕭曉筱扭頭,只見一老者,捋着鬍子走了過來,夢丞相。
蕭曉筱眼睛微眯,老皇帝一死,這隻老狐狸的態度,就決定了他的立場。可林燁然病重,以這隻老狐狸的聰慧,到底會怎麼選擇,蕭曉筱還真的不太敢確定。
“喲?蕭將軍,見到你安然無恙可真好。”
蕭曉筱心中冷嗤,老東西,你是盼着姑奶奶早點死吧?
但也只是心裡想想,面上還要裝作一臉淡然的樣子,回道“夢丞相,您年歲這麼高了,見到您身體硬朗,我也甚是欣慰。”
你盼着我死,我還能盼着你久活?
蕭曉筱知道有些人,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好在她蕭曉筱的嘴裡,一直都是不吐象牙的,所以也倒是不吃虧。
夢丞相被蕭曉筱這麼一噎,頓時氣得鬍子都要翹起來了。
“夢丞相,這麼寒冷的天氣,您不在家養老,出來溜達,小心着點身子。”
“哼,老夫不過是聽聞你遇刺了,特意過來關心一下。”說着,夢丞相突然湊近過來,低聲問道:“太子殿下,究竟如何了?”
原來是來刺探消息的。蕭曉筱挑了挑眉,一腳把林燁然踹進了火爐:“太子殿下身子漸漸好轉,娶夢小姐,還是沒問題的,至於婚後的幸福生活,恕蕭某不敢保證。”
“你!!蕭曉筱,你身爲女子,怎能如此不顧忌····”
“夢丞相,你也知道,我蕭曉筱,不過是一個粗野女子,只會揮大刀,舞長劍。”
而且她也沒說錯啊,她現在知道,林燁然暫時不會有事,因爲皇后要是想怎麼做的話,只能通過林燁然,把失去的那些權利再一次的握在自己手中,否則,林燁然一死,只會便宜了一些居心叵測之人,在皇后的眼中,比如說,自己。
今天蕭曉筱集結軍隊還有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要讓皇后有所畏懼,不敢輕舉妄動。
夢丞相哼唧了一聲,罵了句“你就算這麼等一天,那人也不一定出來。”
說着,夢丞相突然朝着地上砰的一聲跪了下去,頓時,蕭曉筱心裡嘎嘣一聲,臥槽,這老東西要幹嘛?
不等蕭曉筱反應過來,就聽見夢丞相突然跪地哀嚎:“蕭將軍忠心爲國,卻差點喪命,老臣感念一生,雖爲有所建樹,卻也一心爲國,只怕被奸人盯上,命不久矣。老臣請見皇后娘娘,爲老臣做主,爲蕭將軍做主!!若是今日,皇后娘娘不出來,老臣就跪死在此!!!”
臥槽?
這老東西瘋了吧?
竟然幫自己說話?
蕭曉筱只覺得有些沒太反應過來,夢丞相跟自己可是一直不對付的,今天會這麼好心的來幫自己?
正在蕭曉筱疑惑的時候,謝林從身後上前一步,用內力傳音道:“主子來時準備了不少許國臣子的秘辛,夢丞相有把柄被捏在了手中,一番威脅,自然是得幫您說話的。”
謝耀?
蕭曉筱一怔,隨即心中一暖,突然笑着扭頭望着謝林,道:“什麼事情,竟然能拿捏的住他?”
她跟夢丞相不對盤這麼多年,趴在他家房頂上都沒抓住這貨有什麼短板,竟然被謝耀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找到了?是不是有點不公平?
謝林清了清嗓子,低聲道:“夢丞相年輕時曾與後宮妃子有染,後那宮妃被打入冷宮,沒人知道,宮妃產下一女,便是夢小姐。這件事,若是被查出來,他就毀了。”
“他?哪個宮妃這麼不開眼,竟然喜歡····唔,沒事。”
蕭曉筱話沒說完,被夢丞相突然一個冷眼掃過來,立馬悻悻的閉了嘴。
只是也在此時,宮門再一次的打開,一道明黃色的衣裳漸漸出現在眼前,鳳袍加身,頭上頂着一腦袋的金頭飾,蕭曉筱一看,就覺得脖子疼。
皇后一步步的走近,眼中一閃而過的恨意並未讓人察覺到,可還是沒逃過蕭曉筱的眼睛。
蕭曉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恭恭敬敬的給皇后行了禮。
這個女人,這是要去祭天吧?穿的這麼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