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由不得你說不!
華麗的寢宮中,香爐裡散發着嫋嫋煙霧,龍延香的氣息瀰漫在空氣中,濃烈的香氣讓寬敞的寢宮變得黯沉壓抑。而龍牀上,紋絲不動的男人似乎沒有知覺般,毫不在意這過分沉悶的氣息,望着頭頂虛空的地方,那雙深眸不見平日裡的威嚴冷肅,渙散的眸光讓那深眸顯得極爲空洞。
男人手中緊緊握着一塊玉佩,收緊的拳頭放在心口的位置,那裡傳來猶如心絞般的疼痛。
從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他的沁兒怎會如此冷漠的對他?
她如果只是恨他,大可以發泄出來,可她沒有,她連正眼都沒給他一個。
十三年了,她難道就一點都不想他嗎?還是說她把他們的曾經都忘得乾乾淨淨了?
他是有錯,不該聽信讒言懷疑她,也不該將她囚禁在寢宮冷落她……可是,她同樣也有錯!
他不過就想要一句解釋,這對她來說難道很難嗎?
她十六歲嫁他爲妻,次年誕下賢王,從最初的心動到如今的冷漠相對,到底是何原因讓他們變成了這般模樣?
想當初,他們是何等的恩愛、羨煞了天下人,可自從他碰過嫺妃和珍妃後,她就漸漸的變了,變得越來越疏離他、變得越來越冷漠了、偶爾還會性情大變暴躁蠻橫……
他自知對不起她在先,可是……他也是身不由己。
從始至終,他的心都只在她一個人身上,即便他寵幸她人,他也從未對她人動心過。
爲何她就不能體諒他?身爲一國之君,又是在自己剛繼位之初,他有多少難處她難道不知道嗎?
想到什麼,晏傅天突然坐直身體,空洞的眼眸瞬間溢出寒芒,心裡的不甘讓他再也沉不住氣。
她想就這麼擺脫他,做夢!
她狄憐沁說過,生是他晏傅天的人,死是他晏傅天的鬼,這一輩子都會在他身邊!
別以爲她逃了十多年就可以拋棄他,別以爲十多年過去他就會忘記她曾經許下的承諾。她想假裝不認識他,他晏傅天絕對不同意!
……
鳳鸞宮
宇文嫺清等了一天沒等到晏傅天,聽說晏傅天一直在御書房同大臣議事才忍着沒讓人去找晏傅天。
晚上換過傷藥後,宇文嫺清躺在牀上,心情很失落,皇上即便再忙,也不可能忙到這個時辰,昨晚他都來過且對她那般溫柔體貼,今晚爲何就不來呢?難道他嫌棄她現在的樣子?
昨晚他對她那麼溫柔體貼,不論是他的言語還是他的神色都充滿了對她的關心和在意,這麼久以來,他還是頭一次那樣對她,而且還是在她受傷過後,不是說患難見真情嗎?昨晚她遇害,而他不離不棄的陪着她,難道他所表現出來的真情是假的?
宇文嫺清越想心越亂,就在她準備讓守在牀邊的元雪琪再去打聽晏傅天的情況時,外面突然傳來通報聲——“太后駕到!”
聞言,宇文嫺清眼中瞬間浮出一絲冷色,太后這個時候來她寢宮裡是爲了作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肯定是來羞辱她的!
而就連牀邊一直保持安靜的元雪琪都下意識的驚到了。趕緊起身規規矩矩的面朝着寢宮門口,等待着華太后的到來。
很快,華太后在一羣宮人簇擁下到了宇文嫺清面前,一身鳳袍,雍容華貴、儀態萬千。
“參見太后,太后萬福。”元雪琪帶着宮人蹲膝行禮。
“平身。”華太后面無表情的掃了一眼衆人。
“謝太后。”衆人又呼道,起身後又恭敬的候在一旁。
“皇后,傷勢好些了嗎?”看着牀上閉眼的宇文嫺清,華太后直接拆穿了她的假寐。
儘管宇文嫺清心裡窩着火,對她的到來厭惡到不行,可一聽她的話,也知道自己沒必要再裝下去了,於是緩緩的睜開眼,像是剛睡醒般,惺忪的朝華太后望去,然後很詫異的要掙扎着起身,“母后萬福,臣妾失禮,還請母后恕罪。”
華太后面帶微笑對她擡手示意,“皇后不需如此多禮,你現在受了傷,應當以鳳體爲重。”
宇文嫺清也沒堅持,隨即在元雪琪攙扶下躺回了牀上。
看着她整個腦袋都纏着布條,華太后看似關切,可那眼中的嘲笑卻是怎麼都掩飾不住,“皇后,你怎的如此不小心?你看你,弄成這般模樣,可真叫哀家心疼啊。”
“謝母后關心臣妾的身子。”宇文嫺清不冷不熱的回道,“御醫說臣妾的傷沒有大礙,只要用好了藥,用不了多久就會痊癒的。”
“皇后,你也別太擔心,就算容顏不能完全恢復,我們也不會嫌棄你的。”華太后滿口的安慰。
“母后放心吧,臣妾一定養好傷,絕對不會讓您失望的。”最後一句話,宇文嫺清幾乎是咬着後牙槽說的。
婆媳倆你來我往,看似和睦,可話中卻藏刀夾劍,誰也不敢示弱。
宇文嫺清很清楚,華太后就是來羞辱她的,她現在容貌被毀,這老東西心裡怕是樂壞了!
幾番脣舌下來,華太后沒討到多少好,見她如此狼狽都還不服軟示弱,心中也是氣得不行。掃了一眼四處,她突然朝元雪琪問道,“太子妃,怎不見皇上呢?皇后都傷成這般模樣了,皇上怎不來鳳鸞宮?”
元雪琪心中暗叫不好,可面對她的問話,她又不能拒答,於是低下頭回道,“回太后,臣妾已經派人去問過了,今日父皇同大臣在御書房商議國事,所以未能來鳳鸞宮。”
“商議國事?”華太后抿脣輕笑了一聲,“太子妃,你確定皇上今日一直都在御書房?”
聞言,元雪琪微微一顫,低下頭的她用眼角心虛的朝宇文嫺清瞥了一眼。
華太后面帶笑容,突然看向宇文嫺清,“爲何哀家聽到的同太子妃所說的差別如此大呢?哀家可是聽說了,今日皇上不僅出宮去了賢王府,還在賢王府中追着一名女子……哦,聽人說皇上叫那名女子‘沁兒’來着。”看着宇文嫺清突睜的眸孔,華太后笑得更是別有深意,“皇后,你不覺得這名字很熟悉嗎?不知道你忘了沒有,反正哀家是記起來了的,那‘沁兒’不就是當初被大火燒死的沁妃嗎?除了她還能有誰能讓皇上不顧身份追着她?”
宇文嫺清的臉纏着布條,讓人看不出她的神色,但那雙露在外面的美目卻佈滿了震驚和不信,甚至連身子都微微顫慄起來,放在身側的雙手下意識的攥緊了牀單。
華太后像沒看到她反應般,繼續道,“也不知道那女人是不是沁妃,不過皇上今日也太奇怪了,自去了賢王府回宮後,今兒一天都把自己關在寢宮裡,誰都不見,就連哀家派去的人都被攆了出來。這都還不算什麼,更讓人不解的是這大半夜的皇上居然又出宮去了。”
“什麼?!”宇文嫺清徹底的沉不住氣了,眸中的震驚瞬間被震怒所取代,一下子就從牀上坐直了身子。
華太后狀似驚嚇般的往後退了一步,然後責備的道,“皇后,你這是做何?想嚇死哀家啊?”
此刻的宇文嫺清哪裡還聽得進去任何話?突然怒目瞪向牀邊的元雪琪,“太子妃,皇上今日可是出了宮?”
元雪琪小心翼翼的擡頭看了她一眼,隨即咬着脣又低下了頭。
她的反應不需要再多加解釋了,證明華太后說得全屬實!
此刻,宇文嫺清腦海中全是華太后帶來的消息,震驚、不信、憤怒、複雜的情緒匯聚在一起,讓她突然捂上腦袋,發出一聲尖叫,“啊——”
那女人,怎麼可能還活着?她不是早就已經死了嗎?
之前就聽皇兒說見到沁妃的玉佩,儘管她也猜測到沁妃有可能沒死,可當真得到這樣的消息時,她卻是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要是那個女人真的還活在人世,那她……她這把鳳椅還能坐下去嗎?
晏傅天對那個女人的感情有多深,她們最爲清楚,就是因爲清楚,所以當年她們才合計做出那些事……
狄憐沁還活着!她居然還活着!她怎麼能活着呢?她要是活着,那皇上眼中還有她宇文嫺清的存在嗎?如今她容顏又遭傷害,她要拿什麼去和狄憐沁比?
不行,她絕對不能讓狄憐沁繼續活着,她活着她宇文嫺清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眼看着皇上對她越發在意、眼看着皇兒在朝中勢力越來越穩固,她絕對不允許有人來破壞她和皇兒現在擁有的一切!
“母后……母后……”元雪琪被她嚇得都險些尖叫,趕緊將她擁抱住。
“你滾開!”宇文嫺清將她狠狠的推開,露在外面的雙眼盛滿了惡氣。
“母后……”元雪琪穩住身子,望着她兇惡的雙眼,壓根不敢再上前了。
“皇后,你這是做何?”一直看戲的華太后突然冷聲問道,然後朝元雪琪下令,“太子妃還杵着做何?還不趕緊去把御醫請來!皇后這般模樣,就如得了失心瘋一般,你可得好好同御醫說說,讓他們別馬虎大意。堂堂的一國之母,沒了容貌就算了,要是再變成瘋人,我晏氏皇族可丟不起這個臉面!”
她話中飽含着辱罵,也明知她是故意的,可元雪琪能如何?眼前的兩個女人,她一個都不敢冒犯,在華太后冷冽的瞪視下,她只能應聲前去請御醫,“是,臣妾這就去。”
而宇文嫺清也因爲她這番辱罵的話冷靜了下來。沒錯,她是不該如此激動,沒了容貌已經夠讓她痛苦了,要是再被人無端中傷,她是真的輸不起。臉上的傷口繃裂開來,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可此時的宇文嫺清卻像是沒感覺般,雙眼憎惡的望着華太后。
“母后也別太得意,本宮瘋與不瘋是小,要是狄憐沁被皇上接回宮中,那纔是大事。母后可別忘了當初的那場火哦……”她不甘示弱的反脣譏諷,還故意把尾音拖長。
華太后神色微變,但很快,她就恢復了優雅鎮定,“皇后,無憑無據的事可別隨口亂說,要不然哀家可不會饒你。哼!”
冷聲警告完,她傲然的轉身,在宮女的攙扶下離開了鳳鸞宮。
來這裡的目的已經達到,沒必要再留下來受氣。就算宇文嫺清知道真相又如何,她當年也參與了其中,她就不信她會傻到將那些事抖露出來。
狄憐沁是否真的還活着對她的影響不大,若是她能回宮,這宇文嫺清的好日子可就到頭了,這纔是她最想看到的。至於狄憐沁那女人,哼,就憑她當年那股子天真傻氣的勁兒,她能讓她死一次,就可以讓她死第二次……
宇文嫺清,忘恩負義,早就該死了!她也不想想,當初要不是她撮合她和皇上,今日在這後位之上的人就不會是她。這個忘恩負義的女人,得了勢就翻臉不認人,如今報應來了吧?狄憐沁要真活在世上、皇上要真將她接回宮,她宇文嫺清下半輩子就等着哭吧!
而鳳鸞宮中,待華太后一走,宇文嫺清不顧臉上的傷情,開始拿東西撒氣,抓着什麼就摔什麼,嚇得一衆宮人紛紛躲避,一個都不敢上前。
……
夜已深,賢王府某間主臥房中,燈火一直亮着。牀幔上,映着男女糾纏不息的身影,曖昧的聲音充斥着整個房間,久違的歡愉讓牀幔間的男女都尤爲激動,某爺壓抑數月的情。欲如山洪暴發,似是要將這幾個月缺失的東西連本帶利的討要回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晃動的身影才停歇了下來。
歡愉過頭,楚雨涼軟癱如泥,除了嚶嚶哼哼外,被某爺翻來覆去擺弄了數個時辰的她渾身沒一處還有餘力。
而飢餓數月終於飽食一餐的某爺則是一臉饜足,毫無睏意的他還不願抽身離去,壓着身下女人又親又啃,大有不到天亮不罷休的趨勢。
“爺……別鬧了……”楚雨涼吃力的推了推他龐大的身子,欲哭無淚。他這是想做死的節奏啊!
“嗯。”晏鴻煊沙啞的應了一聲,薄脣雖然離開她的身子,但緊接着又去輕咬她脖子,讓她已經佈滿吻痕的地方再次烙上他的印記。
生產過後的她豐盈迷人,比起以前乾瘦纖細的樣子,現在的她越發美膩誘人,直叫他愛不釋手。
這一晚,對楚雨涼來說,註定是個不眠之夜。久違的雲雨之歡讓晏鴻煊激動、瘋狂,而她除了乖乖的迎合他、隨他擺弄外,沒有一點發言權和決定權。
……
一晚上的放縱,楚雨涼肯定是起不了牀的,許是昨夜太過瘋狂的緣故,難得晏鴻煊今日沒早起,破天荒的同她一起補眠。
而另一邊,雲娘讓人備好了早膳,可等了許久都沒等到兒子、兒媳出現,正準備讓人去喚小夫妻倆用膳,芷煙突然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聽完之後,雲娘什麼話也說,一個人默默的用完早膳。身爲過來人,她豈有不懂的,兒媳剛生產完,小兩口貪歡也屬正常。
用過早膳,她就去了寶兒貝兒房中,兩個奶孃和丫鬟正在給小兄妹倆洗澡,她自然而然的加入其中。
給小兄妹倆洗完澡,剛穿好衣服,就見芷煙從門外匆匆進來,走到雲娘身旁低聲稟報,“雲娘,皇上來了,正在前廳,說要您去見他。”
雲娘輕哼了一聲,“他來就來唄。告訴他,我沒空。”
看着小牀上被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孫兒孫女,她先將寶貝孫女抱起,用額頭在她嫩嫩的臉蛋上輕輕蹭了起來,直到逗得小丫頭咧嘴笑她纔將她放下,然後又抱起寶貝孫兒。
儘管跟這對可愛的孫兒孫女纔開始相處,可她也打聽了不少兩個孩子的情況,逗他們兄妹倆前要先把小的哄哄,別隻顧着一個,要不然就等着被他們兄妹倆折騰吧。
兄妹倆雖然幼小,可認認真真的同他們相處過後,就會發現兄妹倆性格相差很大。貝兒明顯就更活躍,只要醒着就會手舞足蹈的玩,也愛笑,身旁的人逗一逗,她就會咧嘴。哪裡發出聲響,她都會比寶兒先做出反應。
寶兒比起妹妹來要乖巧很多,可是乖巧歸乖巧,小傢伙整日裡都不對人笑一個,也讓逗他的人頗感挫敗和受傷。
見雲娘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兩個孩子身上,並沒有把廳裡的某位皇帝當一回事,芷煙只得默默出去。
晏傅天坐了差不多兩刻鐘,除了奉茶的丫鬟外,其他人一個都沒出現。一夜未眠的他連早朝都沒上,就爲了見她一面,可卻再次備受冷漠和無視,他如何還能坐得住?
帶着一肚子怒氣,他直接闖進了逸翠苑。
府裡的侍衛見到他根本不敢攔,只能看着他大搖大擺的在府裡到處走動。
對於他的到來,雲娘依舊沒看他一眼,幾乎所有的心思都在兩個孩子身上,一會兒抱抱這個、一會兒抱抱那個,即便兩個孩子不會說話,可對她來說,光是抱孩子都能成爲一種樂趣。
“沁兒,跟朕回去!”站在房門口,晏傅天揹着手,望着祖孫三人,語氣中盡顯霸道。
雲娘扭頭,眸光斜睨着他,面紗下,她脣角勾起一抹冷笑,“皇上,你這是走錯了地兒還是腦子糊塗了?這是我兒的地方,你若要來,我們不敢阻攔,但你若是來撒野的,我奉勸你一句,別自找麻煩,太把自己當一回事的後果你晏傅天是承受不起的。”
“你!”一夜未眠,晏傅天氣色本就不好,被雲娘冷漠對待之後,他臉色烏青烏青的,更是難看。狠狠的吸了一口氣,他再次冷聲道,“朕今日親自前來接你回宮,可由不得你說不。”
“呵呵……”雲娘將懷中的小孫子放到小牀上,望着他威風不減的容顏,突然輕笑起來,“皇上,注意你的身份,可別讓人笑話了去。我狄憐沁何德何能讓你晏傅天親自來接?”
------題外話------
昨晚噩夢,一晚上沒敢睡,早上就碼了這點字。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