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半個時辰的時間,她用着生硬的語氣將自己遭遇的一切說了一遍,沒有生動的語言,她只是講了一些過程。
在這半個時辰裡,楚雲洲一直都沒出聲,只不過那表情變化很大,時而憤怒、時而震驚、時而沉痛,最後許是再也忍不住了,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竟然把那實木的方桌給震裂了。
“他們居然如此對你?”他所有的反應最後化成了一句冷冽無比的話。
楚雨涼冷眼斜睨着他,並指了指他身後的凳子,十分淡定的說道,“行了,老頭,你也別表現得太激動,這不過是一些狗血的故事,你聽聽就好了。坐下說話吧,一大把年紀了,別這麼動怒,要是把身子骨氣到了,我可賠不起。你趕緊調節下情緒,等冷靜下來之後該幹嘛就幹嘛去,別在我眼前晃,要不然我眼疼。”
“……?!”楚雲洲捂了捂胸口,突然有一種想吐血的衝動,純粹是被楚雨涼疏離又嘲諷的語氣給氣的,“你……。你……”
“我我我……我什麼啊?”楚雨涼學他口吃,一臉的嫌棄,“我現在過得很好,壓根就不用你過問。我該說的已經說完了,麻煩你趕緊離開,回去抱你的妻兒、跪你的老孃去吧,別來打擾我的生活!”
“你……你……”楚雲洲臉色忽青忽白,瞳孔瞪得老大。
楚雨涼心中煩躁,指着房門口冷聲說道,“別再‘你你你’‘我我我’的了,趕緊給我走,要再來煩我,否則別怪我炸死你!”
什麼大將軍,在她面前狗屁都不是!
因爲他,她連個立足的地方都沒有,因爲他,她被人不斷的陷害,因爲他,她被人威脅,因爲他,他原本的親生女兒死了,要是她不死,她也許就不會來到這個異世……這幾個月,她小心翼翼的生活,生怕自己遭遇各種危險和不測,沒有人知道她心中壓抑了多少委屈和苦惱,若真要追究是誰的責任,那肯定就是眼前這個自詡威風八面的男人了!
楚雲洲臉色鐵青,哆嗦的擡起手指着她,“孽子……你竟敢威脅我?”
見他動怒,楚雨涼更是氣不打一出來,威脅又怎麼了,把她惹毛了她還真想炸死他!死豬不怕開水燙,她現在這樣憋屈比死都不如,以爲她怕死麼?
咬着牙,她猛的將身前的桌子一掀,朝楚雲洲直接衝了過去,在他沒有防備之下突然把他往房門外推——
“嘭!”
“若不想我跟你同歸於盡,就趕緊離開,別來煩我!”房門一關,她不客氣的朝門外吼道,甚至還暴力的對房門踹了一腳,“你以爲你誰啊?你以爲誰都稀罕你似的,你老孃稀罕你,你妻兒稀罕你,你以爲我也得稀罕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德性,你配當人爹麼?你讓你家裡的人如此欺負我,讓我過着豬狗不如的生活,楚雲洲,你就不怕我娘從墳裡爬出來找你算賬?”
這些話一半是楚雨涼的氣話,一半是她忍不住替原身打抱不平,她這人就這樣,看不慣就看不慣,接受不了就接受不了,是非對錯她辨得清楚,這個男人一家人做得這麼過分,他是一家之主,不罵他罵誰啊?
“將軍——”
“將軍——”
門外,突然傳來多人的驚呼聲。
楚雨涼已經做好了準備被外面的將士拖出去斬了,可等了半天也沒人來撞房門,門外雖然動靜很大,但都是離去的腳步聲。
靠在房門上,她狠狠的吸了一口氣,然後走到牀邊把自己砸到牀上,用被子捂緊腦袋。
她跟楚雲洲沒任何關係,她不是他親生的女兒,她不是!
她只想平平淡淡的生活,其他的別無所求……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被人拍響,門外,某小傢伙脆脆的童聲傳來,“姑姑開門啊……姑姑快開門啊……冬兒要進來……”
楚雨涼這才頂着一頭亂髮起牀去開門。
“大小姐。”房門外,許志站在許冬身後,見她開門,趕緊恭敬的喊了一聲。
楚雨涼沒應他,只是對着許冬笑了笑,“冬兒,有什麼事嗎?姑姑正在睡覺。”
許冬仰着腦袋,一臉興奮的去拉許志的手,“姑姑,你看,我爹回來了,這是我爹。”
楚雨涼忍不住笑出了聲,逗他,“姑姑知道了,姑姑認得你爹,瞧你高興的樣兒,都不怕讓人笑話的?”
許冬嘟嘴,“姑姑,我還是個孩子,纔不怕人笑話呢。”
“呵呵……”楚雨涼笑開了顏,也就只有這個小傢伙能讓她心情愉悅。
“大小姐。”許志又喊了一聲。
楚雨涼臉上的笑突然就沒了,眼前的許志已經換了一身便裝,沒了那身威風的盔甲,素淨的臉看起來有些敦厚,就連臉上恭敬的笑都帶着一絲傻勁。
“許副將,我說過不用叫我大小姐,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或者雨涼。”
“大小姐……這使不得。”許志一臉的爲難。
楚雨涼皺眉,對他揮了揮手,“行了,你們父子難得相見,趕緊一邊樂呵去,我就不打擾你們父子團聚了。”
見她有意攆人,許志趕緊說道,“大小姐,將軍勞累了數月,他現在……”
他話還沒說完,楚雨涼就將他打斷了,“怎麼,他身子出問題了難道還怪我不成?”
許志緊張的搖頭,“大小姐,屬下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想讓大小姐去看看將軍……將軍回驛館了,可一直都在念着你的名字。”
楚雨涼咬起了脣。這死老頭,不就是罵了他幾句嘛,這麼經不住罵?
瞧這樣子,他是想讓許志來當說客?
“行了,許副將,這算是我跟他之間的事,你難得回家,好好陪陪冬兒吧,冬兒雖小,可卻時常唸叨你,他們母子過得不容易,你可得對他們好一些。”不是她多嘴,只是不希望冬兒以後像她這樣因爲親人的疏離和冷漠心靈遭受打擊,“至於楚將軍那裡,我晚些會去看他的,你就別操心了。”
她之前是有些過激了,不管楚雲洲怎麼想的,她都應該好好跟他談談。
……
晚上,楚雨涼去了驛館。
在見到她的時候,楚雲洲瞪了她一眼,隨即就扭開了頭,躺在牀上的他臉色不好,不過在楚雨涼看來,突然覺得他的表情很搞笑。
一大把年紀了,居然學小孩子生氣,也不嫌丟人的?
“行了,老頭,你要是不想看到我,我走就是了。”說着話,她作勢要走。
“你敢走出這道門,我立馬讓人打斷你的腿!”身後,楚雲洲惡狠狠的聲音傳來。
“……”楚雨涼聳了聳肩,像是被逼似的,她最終走到桌邊坐下,面朝着他。
楚雲洲臉色的怒容清晰可見,那咬牙啓齒的樣子楚雨涼越看越覺得好笑。明明對方的樣子就跟吃人似的,可不知爲何她就是一點都不怕他。
父女倆都安靜了下來,楚雨涼開始沉默不說話,楚雲洲雖然張了好幾次嘴,可是一句話也沒說。
“楚將軍。”最終楚雨涼還是先開了口。
“我是你爹!”楚雲洲瞪着眼,險些從牀上蹦起來,旁邊的隨從都差點被他嚇一跳。
楚雨涼聳了聳肩,對他的訓話表示無所謂。這不是她親爹,她有權利決定該如何叫他,不需要他教。
“楚大人,你能不能消消火氣,你一直這樣子那我們還能不能愉快的說話了?”
“……”楚雲洲捂着胸口喘氣,另一隻手不滿的指着她。
此刻的他穿着便袍,雖說看起來沒那麼威武嚴肅了,可滿身英氣,眉眼凌厲,要說他會被自己氣出問題,楚雨涼是怎麼都不會信的。
“爹,你也別在我面前裝了,有話就好好說吧。”不想再看他瞪眼,楚雨涼軟了語氣。
見她態度總算端正,楚雲洲臉色這纔好看一些,正色的問道,“既然知道自己在府中日子不好過,爲何不去求助賢王?我臨行前寫過信給他,只要你去找他,他定能護你周全。”
楚雨涼蹙了蹙眉,不過很快釋然開來,她就說嘛,那男人不會平白無故的幫她,果真是受了楚雲洲的委託。
她平靜的看着桌面,低聲回道,“你若想聽我叫你一聲爹,就別提一些我反感的人和事。”
隨從見楚雲洲要下牀,趕緊上前欲攙扶他,楚雲洲擺了擺手,示意他出去,隨即走到楚雨涼身側坐下,緊蹙的濃眉帶着深深的不解,“是不是賢王也欺負你?”
楚雨涼掀了掀眼皮,睨了他一眼,搖頭,“賢王救過我多次,是我不想再連累他。”
楚雲洲抿了抿嘴,突然說道,“涼兒,是爹對不住你,爹……”
楚雨涼擡起手將他話打斷,“你什麼話都別說,也別把話說得如此煽情,我現在真的什麼都聽不進去,你說得越多我心裡越反感。”他虧欠的是她這具身體,而不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她。
楚雲洲沉默起來,看着她的目光充滿了心疼。在他看來,眼前的女兒性格完全變了,肯定是因爲遭受的委屈太多,她能如此冷漠的對他,肯定也是恨他的,一時間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似乎說再多的話都彌補不了對她的虧欠。
他楚雲洲這輩子一生功赫,忠心赤膽,於君於民都無愧於心,可是他卻虧欠了兩個女人,還是他這輩子最在乎的兩個女人,萍兒已經離他而去,如今他和女兒的關係又是這般摸樣……
“涼兒,跟爹回去好麼?”沉痛之後,他低沉的開口,“爹自知欠你太多,這一仗是爹最後一次出征,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京城、再也不會離開你了,你能否給爹一次機會讓爹好好彌補你?”
楚雨涼剛想拒絕,可擡頭看着他佈滿心傷的神情,她突然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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