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年和何以軒去民政局辦離婚證的那天,天氣特別好,陽光明媚微風如醉,街上人來人往,十字街頭車輛川流不息。 何以軒是齊琦家的私人司機開車送來的,蘇錦年站在民政局門口的臺階上,看着他西服革履的從豪華的加長林肯上走下來,全A城這種型號檔次的不超過五輛,真正的價值連城。 何以軒其實不願意這麼高調,他還沒做好完全接受齊琦主宰他生活的準備,他的歲月還一直念念不忘蘇錦年,那是一種被歷史沉澱的習慣,忽然被另一個女人佔據,多少有點彆扭。 他走上去把包裡的戶口本和結婚證掏出來,看了一眼,蘇錦年,她只是笑了一下,“沒忘帶證件吧,今天人少,要是有忘帶的趕緊回去拿,過了今天就不知道要耽誤多長時間了,我倒是不急,齊琦該急了,女人都想有個保證。” 蘇錦年不知道爲什麼忽然這麼多話,她在看見何以軒來之前還不停的告誡自己,過了今天就不再是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夫妻了,少說幾句話,留下點美好的印象和記憶,可是真看見了人,卻突然怎麼也收不住了,好像再不說一輩子都沒機會了,本來也是,分道揚鑣曾經是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一個詞,以後或許還是。 “我都帶齊了,齊琦早晨準備的,估計不會落下什麼。” 何以軒說這句話的時候特別尷尬,因爲他不想說,但是站在車旁邊默默注視着這邊的司機卻全神貫注的聽着他們交談的內容,何以軒此時此刻就如同一個被監視的犯人一樣,他對齊琦的忠誠度關係到了以後是否能平步青雲。 這是他犧牲了自己婚姻付出的代價需要得到的補償,他不能前功盡棄,現在只有讓齊琦高興,才能得到他想要的。 蘇錦年抿着嘴脣一言不發,轉身看了一眼那耀武揚威的司機,果然是狗仗人勢,這個社會還是這麼虛假無情。 她指了指民政局的門,先一步走進去,何以軒也默默的跟了上去。 禮拜三是個單日子,七月份還是單月,在這個雙
單的日子領證的不多,偶爾幾對散佈在各個臺子前面的大多是面色陰鬱的離婚的夫妻,蘇錦年坐在最裡面的地方,辦證的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戴着眼鏡,斯文沉穩,結果兩個人的結婚證看了一眼,語氣有點惋惜,“這麼年輕就結婚了,怎麼不好好珍惜呢,走到離婚這一步想好了麼,要是蓋下了戳再後悔可只能復婚了,這兩個證不一樣,追求完美的一般都受不了這瑕疵。” 早在來之前蘇錦年就打聽過了,民政局辦結婚證的不愛說話,頂多一句恭喜就頂天了,而辦離婚證的卻大多是個碎嘴子,沒完沒了的,其實人家不是閒的難受,都樂意喝着茶水看着電影吃水果聊天,到時候按月開工資不就得了,可是根據上級指示任命,這種爲人民服務的基層工作都要求紮根被服務者的內心深處,一般結婚到離婚經歷的都是婚姻和諧美滿的人感受不到的大起大落,往往礙於面子問題或者正在氣頭上風風火火的跑了去,人家未必真心願意分道揚鑣,只不過誰都抹不開這個面子,辦事員就要發揮你的三寸不爛之舌,能挽回就挽回,功德無量的一件事。 何以軒沒說話,仍舊低頭看着手上的戶口本,其實不需要這個,但是他還是拿着,瞞着齊琦帶了來,只是想把今天的故地重遊當成多年前的回味,最後一次和蘇錦年出來,並肩離開的不該是這麼淒涼的結局,哪怕騙騙自己也好。 蘇錦年挺尷尬的搖頭,“我們想好了,離婚,您甭勸了,謝謝您。” 辦事員還是有點惋惜,看着結婚證上的照片又看看兩個人,咂了咂嘴。 “家裡人都同意了是麼,孩子跟誰和財產分割問題都解決了是吧,我們不是打聽你們二位隱私,關鍵現在好多小兩口離婚都是自己頭腦一熱決定的,家裡人都不知道,什麼問題都沒解決,有的家裡人不懂事的還集體合夥跑民政局來鬧,說是我們服務不周到,誰能擔得起這個罪過啊,所以我們都得多問一句,也是爲你們好。” 蘇錦年就跟着點頭,左手
無名指上帶着的鑽戒還發着異樣多奪目的光彩,她心裡忽然疼了一下,眼淚接着就要下來,她閉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氣,何以軒看見了,也是特別痛的滋味,咬牙說了句,“我們再考慮一下吧。” 他站起身毫不猶豫的拉着蘇錦年離開了座位,只是沒從進來的原來離開,因爲外面還有齊琦的人等着結果呢,他拉着蘇錦年往相反的方向,就是後門走了出去,還是那麼寬闊的街道,只不過隔了一座能把兩個人合在一起也無情分開的大樓。 蘇錦年跟着他跑得氣喘吁吁,到了外面他才鬆開她的手,掌心都是溼潤的汗。 “你這是什麼意思啊,怎麼來都來了也沒辦完又跑出來了啊,你時間富裕是麼,在這兒逛景點啊?” 蘇錦年其實知道他爲什麼這麼做,但是她不能那麼想,也不能直接說出來,事到如今真正放不下捨不得的其實不是何以軒了,而是她自己,面對離開最先哭的纔是用情最深最說服不了自己的,何以軒攥着拳頭猶豫了很久,終究還是慢慢分開了。 “你真心想和我離婚麼?” “現在說這個還有必要麼?” 蘇錦年毫不猶豫的反問了回去,氣氛瞬間尷尬下來,彷彿都要凝固了看笑話一樣。 “齊琦在家裡等着你回去給她看結局呢,與其堅守一段已經破碎了的婚姻,不如去尋找那個能給你承諾的女人帶給你的海闊天空,何以軒,是你逼着我們走到今天這一步的,你沒資格退縮。” 蘇錦年說完轉身再次走了進去,何以軒擡起頭看着碧藍的天空,A城今天夏天的雨特別多,有一次一連兩日漫天不歇,沒過腳踝的積水把蘇錦年嚇得往後退縮,何以軒背起來她一直從小區的衚衕走到了平坦的大道上,那是最後一次親密接觸,也是他們漫長卻又短暫的婚姻最後的溫度。 所謂的愛情,在婚姻之前是包裹兩個人天長地久的幸福,所謂的婚姻,是在圍城之中把熟悉的兩個人從互相取暖到陌生的互澆冷水,一冷一暖,一天一地,死生離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