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年趕到SK樓下的咖啡廳時,門口已經停着一輛豪華限量版的頂級跑車,她一眼就認出了這輛車駕駛座前面擺着的照片裡的男人,藍色西服淺笑溫潤,如雕刻搬的臉龐玉色清朗。 ——何以軒,兩年多的時間歲月分外留情,原來無情無義的人去最能得命運眷顧,絲毫不變,只是滄海桑田。 何以軒最先看見了蘇錦年,她推門走進來的霎那,所有喧囂繁華都悄無聲息的停止,半個月前他在電視上看到法琛國際派遣回國的中華地區執行總裁,屏幕上出現的那張臉讓何以軒整個人都驚呆了,那種無法言語的驚愕和震撼他到現在回味起來還記憶猶深。 她不再是過去那個唯唯諾諾爲了婚姻把自尊都放棄的女孩,她的自信和執着,她的堅強和獨立,還有眉眼間被生活的風波顛沛流離刻下的溫和和執拗,都讓何以軒不可置信。 他以爲她會在某個角落靜靜的療傷,也許這種刻骨銘心的痛楚將伴隨她一生一世不能癒合,但是他錯了,他把蘇錦年看得太懦弱,也把自己看得太偉大,如果說宿命給每個人的無情和深情都是對等的,何以軒覺得蘇錦年已經苦盡甘來,而自己卻在透支歲月的溫柔,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爲了等待將來萬箭穿心的一刻。 “這麼多年沒見,你都變了,如果不是那天在電視上看見字幕說蘇錦年回過任法琛中華地區的執行總裁,打死我我都不信你會是我認識的那個蘇錦年。” “你莫非以爲是同胞姐妹?” 蘇錦年笑得雲淡風輕,她這麼輕鬆的開場白讓何以軒忽然覺得很彆扭,他寧願聽她說一句“如果不是因爲我現在的身份,我不會來見你,我恨你還來不及。”至少證明自己在她心裡還有分量,至少證明歲月倉促,她的記憶沒有遺忘。 ——你的流年,許我停泊。 這句何以軒年少時代最喜歡的一句話,什麼時候吟念起來,連心都被撕裂着疼痛。 “你怎麼會去了法國,還成了法琛的骨幹,我從來不知道你在經營上還有些門道,法琛是世界五百強,藏龍臥虎能力驚人,你在這裡摸爬滾打到了今天的位置,錦年你讓我無法相信,我都覺得你這兩年過得太不可思議了。” 何以軒捧着咖啡的杯託,他都不敢直視她,身份變了,人也變了,她本來就是一個極其美麗純淨的女孩,現在看上去,更散發着成熟女人自信魅惑的氣場,這是他不曾看到過的蘇錦年,能讓世界都聚焦讚歎的蘇錦年。 ——何以軒,其實我沒你想的那麼堅強,也沒你想的那麼優秀。我也渴望一個肩膀一個胸懷去倚靠依偎,但是你剝奪了我的想象,把婚姻變成了一汪死水,我掙扎出逃命,卻把靈魂都丟棄。 我也會害怕,在深夜降臨,在暴風驟雨,但我只能面對,硬着頭皮不顧一切,因爲命運不可憐我,僞裝再累,好過不停的受傷害。 你讓我怎麼告
訴你呢,在法國巴黎,在佛羅倫薩,最初的那段時光,我每天都從噩夢中醒來,臉上是一行行灼熱滾燙的淚痕,夢裡是你決絕離開的背影,我唯有不停的伸手去抓,卻握不住,就好像是一捧流沙,我只能眼睜睜看着它從指縫間落下,隨着風揚成風暴肆意嘲笑。 “命運其實挺神奇的,我們也不能預知下一步會得到什麼失去什麼,比如我們結婚那天,想到的除了執子之手,還能有什麼?那一天你和我一樣,都沒想過會有分道揚鑣的時候。” “你還沒原諒我麼?” “我都不恨你,說什麼原諒,都不值得。” 恨和原諒都不值得,給你太可惜,給你太可棄。 何以軒握着咖啡的杯身,灼燙的溫度透過瓷杯蔓延到掌心,他咬牙撐着不肯放下。 ——這就是人性的脆弱和悲哀,疼了痛了,都會拋棄,可再想握起來的時候,它已經不再屬於你,裡面的咖啡,也變了味道。 “錦年你知道我後悔過麼,你離開A城之後我找過你,席恩和不肯告訴我,我就匿名在這座城市的所有角落發啓示,派人打聽,齊琦知道了還和我打架,但是我都沒放棄,我害怕急了,你在我心裡特別脆弱,好像沒人保護都活不下去,我也打電話到你家裡過,你媽惡狠狠的罵了我一頓,然後一點消息也沒告訴我,直到半個月前你回國,我在電視上看到你才知道,那一刻我雖然震撼,但是我總算鬆了一口氣,我害怕你出事,假如你想不開,假如你過得特別悽慘,我這輩子都會內疚致死的。” ——說這麼多還有什麼意義。 何以軒你就是這樣自欺欺人,把你自己看得那麼至情至性,你尋遍了A城,卻唯獨遺忘了人心的角落,它虛無縹緲,可能是天堂可能是地獄,就在一念之差,當你選擇了把我推向地獄你自己走向天堂,我們就已經再不可能遇到,即使現在面對面而坐,一樣遙不可及。 “你們結婚我都不知道,席恩和也沒跟我說,那丫頭總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咱們當事人都無所謂了,她上竄下跳得還替我打抱不平,你都是成功的商人了,就別和她計較,紅包我沒備着,這樣吧,我自己做個主,這單合約你要是和我們合作,我給你再優惠百分之三,反正我們總部在法國,就算我先斬後奏領導也沒辦法,算我給你的新婚賀禮。” 蘇錦年說着就忍不住笑,腦海中忽而幻想出顧念琛知道消息捶胸頓足的表情,她覺得看慣了他衣冠楚楚落落大方,偶爾看一眼蹩腳的屌絲模樣,也挺不錯的。 何以軒聚精會神的盯着她,他雖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是從她發自內心的笑容中,他能猜到那個已經開始主宰她喜怒哀樂的人,一定是蘇錦年這兩年依靠的人。 ——是男人麼,媒體報道得血雨腥風的法琛國際總部總裁顧念琛?那個來找過自己喜歡穿着銀灰色西服戴墨鏡的男人? 何以
軒忽然覺得有些懊惱,他緊緊握着拳,頂在面前的玻璃板上,撕拉撕拉的聲響,刺痛耳膜。 “你還是沒原諒我,哪怕你不承認,至少你心裡是這麼想的,不然你不可能祝福我和齊琦,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箇舊情人可以笑着祝福曾經的戀人和別人白頭偕老,蘇錦年不說句實話這麼難麼?商業界的黑暗腐朽把你這麼看就改變了?” “你讓我說什麼實話?” 蘇錦年沉着臉反問回去,語氣中沒有一點感情。 “都已經到這一步了還有必要麼,我就算騙你說我離不開你,你會和齊琦離婚再回來和我復婚?就算你回來,何以軒,你以爲我蘇錦年卑微到這種地步還會接納你麼,我要的愛情是一如既往一心一意的,婚姻有了裂痕,我寧願拱手相讓,當初我不是沒有挽回,是你走得太堅決,現在我除了工作,和你不想在任何領域有交集。” 蘇錦年說完從包裡掏出文件合約,推到何以軒面前,“何先生,如果你有意和法琛合作,我們也願意最大限度的爲SK爭取利益,但如果你沒有合約的意向,我也不耽誤你時間了,我也不是顯得沒事兒幹,公司剛起步很忙,我們不要私事公用。” 蘇錦年斬釘截鐵,不留情面的話把何以軒嗆得啞口無言,他靜靜的看着合約,足足有幾十張那麼厚,他沒有再多說什麼,掏出筆簽上自己的名字,又推給了蘇錦年。 “合約我不看了,我不相信法琛,但是何以軒相信蘇錦年。” ——何以軒你現在說話那麼有底氣,就不該煽情給我聽。 曾經蘇錦年也相信何以軒,可是最後還不是被謊言欺騙得遍體鱗傷,被現實毒害得生不如死。 我們根本就不應該愛,所有的時間,都留給了悲劇演一出局外人看不懂的戲。 蘇錦年從咖啡廳裡出來坐進車裡,小李什麼也沒說,只是一言不發的把合約接過去,看了一眼乙方簽字,默默的收進公文包裡。 車開的越來越快,車窗外倒退的風景仍舊在不停的變換,最初的A城沒有這麼美麗,連樹都開着花兒。 “以後和SK所有事物,都由法務部趙經理全權代替我出面商談,我不再過問,也不要再跟我提起。” 小李點點頭,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從蘇錦年落寞的臉上,她還是看出了SK的何總一定和蘇錦年關係匪淺。 ——錦年,如果有一天,你過得不好,或者累了,我都在原地,那個男人可以爲你做的,我也可以不遺餘力的幫你,這個圈子不適合你,別爲難自己。 在蘇錦年站起身要離開的前一秒,何以軒說得這番話甚至一度然她猶豫不決,她不知道爲了什麼迷茫猶豫,只是內心的波濤洶涌,卻前所未有。 ——你給我的波瀾壯闊的愛恨情仇,我還你的,悽美壯烈的風花雪月。 但是此去經年,傷痕變淡,你該走,我該留,無話可說,再無交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