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年打死都沒想到自己會在這麼重要的場合丟人現眼,本來悉心打扮的妝容和價值好幾萬的贊助旗袍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大雨攪得亂七八糟,秘書也忘了帶傘,而司機開車又實在太快,把蘇錦年放在傾盆大雨中狼狽不堪的哀嚎,妝花了不算,身上的旗袍被淋溼了全部貼在身上,玲瓏有致的曲線被勾畫出來,看上去雖然誘人,又何嘗不符合她萬千矚目的身份。 秘書急得不停打電話,問贊助商還能不能再立刻送過來一套,那邊說的什麼蘇錦年不清楚,但是秘書放下電話時的臉色她也能看出來一二。 “來不及了是吧?” 蘇錦年和秘書一邊往大廳外面的房檐下跑,一邊氣喘吁吁的問,“那我一會兒怎麼進去啊?這一身打扮太奇葩了,莫非我每一次出現在衆目睽睽之下都要成焦點麼,還都是反面的。” 蘇錦年垂頭喪氣的站在那兒,等着到時間開門的保安目光也來回在她身上打轉,那眼神分明是把她當成了外圍女。 好不容易捱到了賓客都到的時候,大門被打開,蘇錦年等到最後幾乎都沒什麼人進去的時候才走過去,剛要邁進門,保安立刻攔住了。 “您好,去賓館的話可以到對面的世紀賓館,現在是宴會時間,他們都不找作陪的。” 蘇錦年愣了一下,旁邊的秘書也急不可耐,“你說什麼呢,這是我們蘇總,你沒在電視上見過啊?” 保安不可置信的上下又打量了一番,還是鄙夷的笑,“我沒見過?你見過哪個在大街上穿成這樣的女人是公司領導啊,囂張的外圍女我也見過,但是爲了掙錢傍名流這麼囂張的我還真沒見過。” 蘇錦年氣得直攥拳,“我不是那種女人,法琛國際你沒聽說過麼?” 保安又愣了一下,“法琛顧總?我認識,經常來,各種宴會座上客,您是傍他的?” 蘇錦年覺得自己和這個保安完全沒有共同語言,根本就是雞同鴨講,她正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麼辦呢,忽然被一陣刺目的燈光晃了眼睛,秘書攙着她往旁邊挪,那輛本來還耀武揚威的車忽然停在了旁邊,走下來一個打着傘的男人,西服革履分外瀟灑,銀灰色的服裝在大雨傾盆之下不但不顯得拖沓反而很英挺,那個男人站在蘇錦年面前,車燈暗下去的時候她也睜開眼,四目相視竟然同時叫了出來。 ——蘇錦年! ——程佳尚! “你怎麼在這兒啊?” 程佳尚跟發現了什麼奇聞似的,指着蘇錦年好半天都沒緩過神來,蘇錦年還覺得委屈,扁着嘴護着胸,“我想進去,這保安不讓,說我是外圍女。” 蘇錦年說這話的時候都不好意思,臉也紅着,聲音越來越小,程佳尚也心照不宣的打量她,憋着笑,“你怎麼混成這樣了,我聽說你接手了法琛?總公司麼?” “消息這麼不靈通,
你公司要倒閉了啊,總公司給我等着黃吧,就是一個小分公司,和你的公司不遠,幾分鐘開車就到了,我就是個傀儡,隨時等着上司吩咐調遣,搞不好就回法國了。” 程佳尚覺得特別不可思議,他甚至在電視上看到關於蘇錦年的消息一度以爲只是一個和她長得像的女人,沒想到竟然就是她,她從一個小秘書變身公司的總裁,竟然只用了短短的三年時間,而且還是法琛這麼譽滿國際的集團,他覺得以前太小看了蘇錦年,她身上的能量讓人驚愕,這不是運氣,更是她對宿命的認真和世界對她的憐憫。 保安聽着兩個人寒暄問暖,心裡也有點打鼓,怯弱的打斷了一下,“蘇總,您是法琛的法人啊,您請進,我有眼無珠了,您別計較。” 蘇錦年唉聲嘆氣的擺擺手,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溼透的旗袍,“不怪你,我這打扮是夠雷人的,國內的天氣預報這麼不準,還設立什麼啊。” 程佳尚想了一會兒,轉身進車裡翻出一件長款的白襯衣,他拿起來比劃着蘇錦年的身子,她太嬌小瘦弱了一件男式襯衣竟然差不多過了膝蓋,他笑着遞給她,“去車上換了吧。” 蘇錦年狐疑的低頭看了一眼,“這麼簡單,會不會他們有人把我當成服務生啊?” 程佳尚噗嗤一聲笑出來,果然是本性難改,身份再高人的性子都變不了,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囉嗦嘮叨。 “你以爲記者是傻子啊?人家早把今天晚上的賓客長相爛熟於心了,再說了,雖然簡單,簡約之美是很多女人追求的畢生最高境界,相比這套旗袍是缺少點女性美感,但是這種衣服更能襯托你出淤泥而不染的氣質,你總不希望所有人都把你界限於顧念琛的小蜜上位吧?” 蘇錦年愣了一下,迅速的鑽進車裡換好了衣服,再出來的時候清爽動人,程佳尚以前見過她這樣,所以不那麼驚訝,但是他也發覺在國外的兩年把她歷練得更成熟了些,相比以前的小女孩氣質,她現在的韻味足以駕馭各種攝像頭和服裝,保安和秘書都是一愣,在這樣的位置上還能保持最初有些少女純淨的風格,恐怕也只有蘇錦年了。 宴會大廳在二樓,乘坐觀光電梯到達時,出口之外就是六十米的方形紅毯,兩側服務生統一着裝捧着托盤紫色香檳,每人身後都有一束鮮花,開的特別鮮豔奪目,頭頂的天花板吊着旋轉的王室歐式復古吊燈,白色的如同鑽石般閃亮澄澈,站在最面前的記者正不停的閃爍着鎂光燈爲每一個佩戴了嘉賓領花的人照相,見到有新人進來,無不蜂擁而至,這陣勢把還不算久經沙場的蘇錦年嚇得不輕,她站在原地微微有些退縮,身後的秘書死死頂着,她退無可退,只能原地不動。 “您好,請問是法琛國際的蘇錦年小姐對吧,您好程佳尚先生一起出席活動,
是想向我們宣佈,法琛和程先生的公司要打成戰略合作意向麼?” 蘇錦年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推向了風波深處,她錯愕的站着,要不是程佳尚神態自若的替她擋了,蘇錦年覺得今天晚上A城一年一度的慈善晚會,就是她蘇錦年這個新人的出醜大會。 “合作目前還沒有確定,但是法琛的實力大家有目共睹,能夠成爲合作伙伴我也覺得很榮幸,希望以後有機會合作。” “關於今天晚宴的拍賣物品大多是NK集團何先生捐獻的,請問蘇小姐在回國之初就和何先生有過合作,而何先生是近年來A城的商業大亨,卻也是第一次主辦晚宴,那麼您是否要出高價爲其捧場呢?” 蘇錦年在聽見何以軒名字時頭腦“嗡”地一片空白,很久都沒有反應過來,秘書在身後不停的小聲提醒着她,她卻還是如同踩在雲端一樣,許久才說,“僅代表我個人,我覺得沒必要,如果是公司之間,那麼我作爲分公司的法人,爲了公司利益相關的事,不能全權做主,需要向遠在法國總公司的顧總上報,所以今天晚上只是來湊個熱鬧而已,謝謝。” “蘇小姐…….” 蘇錦年強壓着心裡的翻江倒海微笑着說完最後一句話就不顧身後記者的詫異和叫喊飛奔出了大廳,徑直跑到二樓盡處的衛生間,打開水管不停的往臉上拍水。 她忘了誰說過,這是最有效的使自己保持清醒的方式,她卻從來沒試過,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耳邊仍舊不停迴盪着記者的問題,還有咄咄逼人的燈光閃爍意圖捕捉到她最脆弱慌張的表情,只有何以軒,只有提起他,她纔會張皇失措,這輩子最深的死水,以爲再不會激起波瀾,其實只是沒有去觸碰而已,一旦爲它撒下一絲微風,仍舊漣漪漫波。 “錦年。” 一聲男人渾厚低沉的叫喊讓蘇錦年一驚,她迅速回過頭,看到的卻是今晚最不想看到的人。 ——何以軒。 臉上水珠一行一行滾落下來,眼底微微的酸澀忽然瞬間包容蔓延,他瘦了,比兩個月之前見面的那一次還要瘦,削瘦的下巴還有側臉如同雕刻一般的棱角分明,可越是這樣,越顯出他的憔悴和蒼白。 過得不好麼,何以軒。 我說過的,此去經年,你好與不好,我都還在,今時我還在,愛恨卻都少了那麼多。 他遞過來一張紙,脣角掛着一絲苦澀的笑意,“你是爲了躲避我麼,我才進去,你就跑出來了。” 蘇錦年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她沒看見他進去,但確實爲了躲避關於他的話題,她把自己會忍不住,這樣的場合,這樣敏感的記者,她不希望那段陳年往事再以任何形式被挖掘出來昭告天下,於是仰起頭,故作鎮定。 “我一直害怕人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的事都過去多少年了,還有必要躲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