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憶轉過身來,坐到她身邊。
“將這杯水先喝了。”
秦憶問都不問,直接拿起杯子,一飲而盡。感受到水的清冽與甘甜,跟他剛纔迷糊時江凌灌到他嘴裡的滋味一樣,不由疑惑道:“這水……”
“先不說那個。”江凌打斷他的話,“你說說,進你房間的那個女人,是不是比我高一點,長得特別的漂亮?”
秦憶握着杯子的手停在了空中,黑亮的雙眸直直地看着江凌,半晌沒有說話。
“喂,問你話呢。我說了不在意……”
“對。”江凌話沒說完,秦憶就打斷了她的話,“沒錯,是很高很漂亮。”眼睛仍然盯着江凌,表情含晦難懂。
江凌聽得這話,心裡忽忽地沉了下去,拿在手上把玩的茶杯被她無意的一握,“啪”地一聲裂成了兩半。
秦憶看着瞬間臉色變得蒼白的江凌,再看看她手中那破裂的杯子,雙眸閃了閃,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伸出手去將破杯子拿開,又摸了一下她的手,嘴裡淡淡地問道:“你是怎麼知道她又高又漂亮,還極爲嫵媚嬌豔的?”
手裡捏破茶杯,再到秦憶幫她檢查手指,江凌像是渾然沒有察覺。她兩眼沉鬱地看着前面的黑暗處,腦子急速地分析着從秦憶嘴裡得到的信息,對於秦憶的問話一下沒聽清楚,微愕地擡起頭來,問道:“什麼?”
秦憶盯着她的眼,慢慢把剛纔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江凌避開秦憶的目光,想了一想,這才苦笑道:“蘭陵公主,不放心我嫁給你,生怕你受不住美色的誘惑,往後會有負於我,所以便要派女子去試探你。”
“那女子,你見過?”秦憶仍盯着她,兩眼微眯了眯,語氣越發淡然。
“嗯。”江凌點點頭,“商議這事時,她從公主房裡出來,我正好在門口遇見。”她擡起頭來,“我當時……”
“這麼說,這事你知道?”秦憶打斷她的話。
“秦憶……”江凌這才發覺秦憶情緒不對勁,剛想解釋,秦憶卻站了起來,看着她,輕輕搖了搖頭,冷冷道:“江凌,你真讓我失望。”說完,轉身飛掠出窗。
“秦憶。”江凌此時哪裡還管吵沒吵醒人,高叫一聲,也往窗外掠去,追到外面將秦憶從後背一把攔腰抱住,急急道:“秦憶,我是知道,但我沒有同意。爲了這件事,我還跟公主吵了一架。”
“你不是不想,是不敢吧?”秦憶雖然由她抱着,卻頭也不回,聲音裡的冷意讓江凌覺得異常陌生,“陸江凌,我問你,如果今天晚上我跟那女人發生了什麼,你會不會生氣?你會不會離開我?”
“我……”江凌張了一下嘴,頓住了。秦憶今晚之所以能用意志力強撐着沒有出事,就是因爲怕她生氣。如果此時她說不會生氣,萬一有下一回,他到時會如何?好不容易給他上了發條,讓他知道這事是很嚴重的,不能做的。此時這發條一鬆,往後會如何,誰能知道?
江凌的那個“我”字一頓,秦憶便將她環在他腰上的手掰開,一聲不吭地往前飛掠而去,轉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秦憶……”江凌的這一聲呼喊,茫然而無力。
身後各房的燈火逐漸亮了起來,繼而傳來說話和走動的聲音。緊接着入畫和張嬸提了燈籠出來,走到了江凌身後。其實她們早已被驚醒,但知道是秦憶,便沒有進房去打擾。此時見秦憶已走,江凌卻一個人呆呆地站在那裡,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見動彈,只得上前喚道:“姑娘。”
這一聲呼喚像是驚醒了江凌,她擡起頭,似是想了一下,然後快速地朝院子外面掠去。
“快,跟上。”張嬸趕緊將手裡的燈籠吹滅,與入畫也緊跟了出去。待得兩人出了牆外,只見江凌的身影正朝蘭陵公主的院子掠去,兩人連忙提速追上。
“姑娘,這時大家都休息了。有什麼事,明兒再說吧。”張嬸勸道。但江凌卻充耳不聞。到了蘭陵公主的院子,也不拍院門,直接從牆外躍了進去。
“何人?”三人一進院子,便有人提着劍衝了過來。不過蘭陵公主的院子此時還燈火通明,便是連院子外面懸掛的燈籠也還沒有熄滅,那女護衛就着燈光,看清楚了江凌的面容,連忙將手裡的劍收了回去,嘴裡問道:“姑娘,這麼晚,您這是……”
江凌卻不說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直接向蘭陵公主的房間走去。
“姑娘……”女護衛見狀,將劍一橫,攔住了江凌的去路。
“我們姑娘不放心公主,想要去看看公主。”入畫在後面解釋道,“可又怕驚動了大家,擾了公主的好夢,所以想悄悄過去看一眼。
那護衛想着昨天晚上江凌是在蘭陵公主房裡過的夜,今晚回了自己的院子,如果是擔心公主,來看一眼,倒也合情合理。再說,公主此時尚未入睡,便是讓她見上一面,也是無妨。她猶豫了一下,便將手中的劍收了回去,人卻沒有放鬆警惕,仍緊緊地跟在江凌身後,一起向蘭陵公主的房間走去。
走到屋子外面的臺階下,護衛又攔住了江凌:“姑娘請稍等,待屬下向公主稟報。”
江凌沒有堅持,停住了腳步。卻仍是一言不出,臉上的表情也極爲冰冷。
護衛在外面叫了一聲,房裡出來個丫環,得知情況,又進房去跟蘭陵公主稟報了,這纔出來,道:“姑娘請。”
江凌擡腳上了臺階,直直往房裡進去。
屋裡燈火通明,而且在蘭陵公主牀前還站着不少人。聽見江凌的腳步聲,大家一齊轉過身來,向江凌施了一禮。
“出去。”江凌看都不看她們一眼,冷聲道。
蘭陵公主斜倚在牀上,向她們微點了一下頭,大家都退了出去。
房間裡只剩了母女倆人。
蘭陵公主有些不安地看着江凌:“凌兒……”
“那女人,是不是你派去的?”江凌的聲音生生硬硬,沒有一絲感情。
蘭陵公主嘆了一口氣,點點頭:“是的。”
“爲什麼?”江凌吼了起來,“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你明明答應了我的,不讓那女人去,轉頭就讓人去了,還趁着他喝了酒,還給他下藥!你以爲他是神仙嗎?有幾個男人吃了藥還可以抵擋得住?你是不是看不得你女兒幸福?這樣生生破壞我跟秦憶的關係,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蘭陵公主臉色變得蒼白:“凌兒,凌兒,你聽我說,那藥不是我讓人下的……”
“你是不是想說那藥是竇家兄妹下的?要不是你生出了這樣的心,派了女人去,給了他們可乘之機,他們怎麼可能下藥?這是你的家,你手上有這麼多可用之人,事態盡在你的掌控之中,你卻還是讓秦憶喝下了藥,你敢說你不是故意的?”說到後面,江凌的聲音哽咽,眼淚一滴一滴落到了衣襟上。她搖着頭,抹了一把眼淚,泣不成聲,“我以爲,你是母親,再如何也不會害我。沒想到……你真是讓人失望了。”說完,扭頭跑了出去,“入畫,收拾東西,咱們明天就回零陵。”
入畫應了一聲,回頭擔憂在向蘭陵公主的房間看了一眼,轉身跟了出去。然而只走到院門前,就聽到房間裡傳來一陣驚呼:“公主,公主……”聲音急促,充滿了驚慌。
江凌聽得這陣驚叫,緩緩地停止了腳步。
“姑娘,再怎麼樣,公主也是你的母親。她被這一氣,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張嬸勸道。可還沒等她說完話,就見江凌轉過身來,往回飛快地掠去。待張嬸與入畫跟着進到房間時,只見蘭陵公主面如金紙,兩眼緊閉地躺在牀上,身邊的丫頭婆子掐人中、拿嗅鹽、叫大夫,亂成了一團。
“讓開。”江凌急急奔過去,將趴在牀前的兩個下人扒開,將靈氣輸進蘭陵公主的鼻子裡,又將一隻手指伸進了她的嘴,給她灌空間水。
幸好蘭陵公主只是昏厥,還知道吞嚥,這空間水灌下去,不一會兒,便緩緩地睜開了眼,看到近在咫尺的江凌的面容,一滴眼淚流出了眼角。
“來了來了,太醫來了。”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很快,兩名太醫就到了牀前。緊接着,竇懷悊也衣衫凌亂地跑了進來。
“急火攻心,人醒了就好,現在沒什麼大礙了。”太醫拿了脈,鬆了一口氣。又吩咐:“公主這病,還需靜養,不能受刺激。”
“怎麼回事?怎麼會急火攻心?”竇懷悊擔憂地看着蘭陵公主。見蘭陵公主張嘴想說話,連忙擡手阻止,點着旁邊的一個丫頭道:“你說。”
那丫頭擡眼看了蘭陵公主一眼,見她微微點頭,垂眸開口道,“凌兒姑娘剛纔衝進來,跟公主說了一番話,公主……就這樣了。”
竇懷悊倏地擡起眼來,看着江凌,目光極爲凌利。江凌感覺到他這目光,擡起頭來,也向他看來,目光冰冷,毫不退讓。
“駙馬……”蘭陵公主喚了他一聲,眼淚流了出來,聲音微弱而哽咽,“你讓人給我收拾東西,我要跟凌兒回長安去。這個家,呆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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