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一家客棧看見墨延的小黑狗被一羣神出鬼沒的人用麻袋裝着帶走了,所以鮮衣獨自跟隨而去,至今下落未明。”
卜卜被人抓走了!自那時在千百堂分開,我就格外地想念它,墨延說它一直在找他的下落,它倒是先比我們來到了徐州。
我擔憂地問驚弦:“那究竟是怎樣的一夥人,他們爲什麼要抓走卜卜?”
“看外形像是一羣西域喇嘛,後來我特意去查過,他們是波斯長老,最擅長**和蠱毒,本性暴戾貪婪,來我大唐是爲了尋寶,他們大約也是聽聞了玲瓏玉的傳說,至於爲什麼要帶走卜卜,我就不清楚了,我現在擔心的還是鮮衣。”
如果我沒有猜錯,那些波斯長老是聽到過卜卜說了人話,所以將它視若靈獸帶走了,這樣的話,我反倒不太擔心卜卜了,我見驚弦一顆心還吊着,便安慰她說:“放心,鮮衣那麼聰明,我對她有信心。”
驚弦看看我,不知是不是我的話起了作用,她氣息平靜了下來,一字一句地說:“陌顏,你說什麼,我都相信你。”
她這一句話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上,是怎樣的原因使我得到這樣一位無條件信任自己的人生知己?這真是我的幸運,我很感動。
“話說回來,你家公子怎麼沒有和你們一起來徐州?”
驚弦看看窗戶,從這個角度斜視過去,支起的窗戶外正是墨延的屋門,屋外是一叢美人蕉,現在開得正豔。
確定了沒有人,驚弦才說:“公子其實一直在徐州城內。”
見我臉上表情詫異,她點點頭表示情況屬實,繼續解釋道:“你也知道了公子將你引入雲薇館是要保護你的安全,而他自從上次對你發了脾氣,心中一直很愧疚,於是他獨自幫你找你師兄去了。”
“啊!該抱歉的是我纔對…”
“一方面,你師兄一直不肯露面,定是有什麼原因,於是公子想在暗處打探你師兄的下落,另一方面,公子自身有意不想讓雲薇館的人發現他的蹤跡。”
我倒沒有想過上官影是爲了找我師兄才…是他傻還是天真,爲什麼大家一個個都這樣信任我?
突然有一種罪惡感,我的到來充滿了謊言,這一路還給他們帶來麻煩,我現在心裡這是什麼滋味兒?聽到後面,我更是詫異,雲薇館的人不都是自家人麼,怎麼上官影來徐州還要躲着他們?
驚弦垂着眼簾,放在膝上的兩隻手有些不安,再擡頭看我,說話聲音清清淡淡:“我家夫人與雲薇夫人的關係更勝親人姐妹,各自有了孩子之後還要以對方的名字給孩子取名,鈺少爺與欣小姐取了夫人名字中各一字,公子的名字是老太爺取的,夫人就爲他取了個小名叫‘雲兒’。”
原來如此。
我等待着驚弦的下文,感覺她前面說了那麼多話作爲鋪墊,接下來要說的應該是件大事。
果然,驚弦說:“我家公子與欣小姐從小就定了親事,可是我家公子待欣小姐如親妹妹一般疼愛,所以這樁婚事萬萬是結不得的,但是公子又不想惹長輩們不開心,因此即使來到徐州也是能避着就避着了。”
“這樣啊,怪不得之前從未聽你們提過此事。”而且每次提及雲薇館的事情也是一帶而過…
我一句話拖了好長的音,正在情緒之中,瞥眼看見窗外出現一道嬌俏的粉色身影,我與驚弦不約而同地噤聲朝外望去。
李欣背對着我們踮着腳朝墨延的房間望去,左右晃着像朵美人蕉。
我收回視線,挑了挑眉,這意思不是明擺着麼,驚弦看出我的想法,面色黯淡,解釋說:“如今即使欣小姐不願接受這樁婚事,但是雲薇夫人就很難說話了,她非常喜歡我家公子,更何況,這件婚事是她與我家夫人的約定,如今我家老爺夫人已經不在,她更加遵守當初的承諾,總也盼着公子來呢。”
“依我看雲薇夫人也不是那麼不通情達理的人,如果雙方都不願意,她還能硬來?”
“這…”
‘咚咚咚!’門外傳來敲門聲,同時傳來李欣清脆的聲音,李二小姐性子挺急:“陌顏姐姐,你在嗎?我可以進來嗎?”
我與驚弦對視一眼,都站起身來,驚弦坐到了茶桌旁邊,我去開門迎人。
門開了,李欣進門來,圓圓的大眼睛在我房裡掃了一圈,自言自語着:“我那個書呆子哥哥還挺細心。”
然後不解地望着坐着喝茶的驚弦,說:“咦!驚弦姐姐也在啊!大白天的房門緊閉,怎麼,你們兩個在屋子裡說了什麼悄悄話?”
我爲這隻好奇的小貓倒了杯茶,給她遞過去,笑說:“欣小姐,你都說是悄悄話了,這私裡話就不能告訴你了。”
李欣也沒將這個當一回事,木木地從我手中接過杯子,沒什麼心思去喝,只是兩手握着,看似若無其事地問起:“對了,墨大哥呢?我剛纔經過他的屋子,敲了門,裡面好像沒人吶。”
驚弦眼中生笑,嘴上卻平靜地說:“好像一早就不在館內。”
我調侃道:“喲,欣小姐關心墨大哥更勝於我們這兩個‘姐姐’啊,那到也是,我們這兩個姐姐只會關起門來喝茶說悄悄話,那位墨大哥還會做你的導師。”
這是昨天下午的事情,李二小姐黏糊得像只冰糖葫蘆,誠意邀請墨延看她練武。
李欣自然要拿出自己看家的本事了,她的暗器發得毫釐不差,射箭也是百發百中,人家得意洋洋的笑臉如花。
當被墨延開口要求耍幾套劍式時,人家李二小姐從興奮中沉默了,可是對方都開口了,自己總不能拒絕吧,可惜她的刀劍功夫實在薄弱,於是李二小姐彆扭地舞了一段叫人眼花繚亂的劍法。
看完之後,墨延沒有說話,隨意地從兵器架上選了一支硃紅漆身的長劍,溫柔地對李二小姐說:“什麼樣的劍配什麼樣的人,李小姐,這支劍更適合你。”
當時,李二小姐雙手緊握着那支鐫花長劍,咬了咬嘴脣,結果就因墨延一句話激發了練好劍法的鬥志,她整個下午都在後院認真地練劍。
想到這裡,我下意識地低頭去看,剛纔沒有注意,現在果然看見林欣腰間斜插着那支長劍。
我怎麼覺得,心裡有點酸?好像是弄丟了自己最喜歡的繡花荷包,最後看見別人也買了個同樣的荷包。
李欣聽了我的話,急紅了臉,放下茶杯站在那裡連連搖頭擺手:“沒有沒有!我、我就是隨便問問!”
“哦…”這個字,我拖了長音,驚弦也輕咳起來。
李欣漲紅了臉,乾脆也齜牙笑了:“原來你們是拿我尋開心啊!”說着轉轉眼珠子,一挺胸脯,扶着腰間的劍,氣勢足了許多:“我、我就是那個意思,有什麼好笑的!我、我這就找他去!”說着一跺小腳轉身就跑出門去了。
李欣一走,屋子裡的氣氛立刻冷靜下來,驚弦說:“我怕得就是這個,欣小姐思想單純,很容易受傷。”
“說的也是,爲什麼她喜歡的偏偏是墨延呢?”我的意思是,墨延是妖,又那麼地令人琢磨不透,李欣對他的鐘情恐怕只能打水漂,我心裡是這麼想的。
驚弦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我,像是一種省視,而我在那樣的目光之下有種無處可躲的感覺,就好像是被親密的朋友發現了自己移情他處的那種心虛。
夜裡實在睡不着,近來我心裡越來越容易產生一種莫名其妙的害怕,比如一覺醒來我會不會就躺在冥淵的石頭上,或者這一切的經歷只是一場跌宕起伏的夢。
坐在窗前,月光照進來,鋪在琴面上產生斑駁的影子。我望着那叢鮮紅的美人蕉發呆,面前突然出現一道白影,與那簇鮮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被墨延嚇了一跳:“你幹什麼!不對,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一整天都不知道去了哪裡,現在身上還帶着一點寒氣以及一些花粉的香味,那種野花不是徐州城內會生長的,看來他是跑了很遠的地方。
“剛剛回來。”
他站在我的窗前,與我隔窗而立,一隻手擡高,手上握着一個小東西,說:“爲了追它。”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藍鳥!小傢伙眼皮耷拉着,看上去很疲憊。我不由地睜大眼睛看着墨延,夠厲害啊,把藍鳥都捉到了。
我腦中電光一閃!藍鳥!那不就意味着上官影的行蹤嗎?
“你在哪裡發現它的?”
“就在雲薇館,你猜,它來找誰的?”
“驚弦?”
“我問過了,它說黑麒麟最近一次出沒的地方是雲龍湖。”
我更加不可思議,最忠於主人的藍鳥居然會在沒見到驚弦前向墨延透露出消息!再看它窩在墨延手掌中,那麼安靜,也不掙扎,閉上眼睛在休息。
我不解:“藍鳥來通報消息,你爲什麼要對它窮追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