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樣的。”驚弦放下筷子,用手絹擦了嘴脣,繼續說:“這段時日大家都在找那傷人的猛獸,我家公子也正爲此事奔波因此無法分身來雲薇館,公子說過待解決了這件事便來登門拜訪。”
“是這樣嗎?那我等着他來!等他來了,我就請求孃親取消這門親事。”
李欣一鳴驚人,惹得其餘三人皆是大眼瞪小眼,三個人心裡估計都有各自的心思,我想的是上官影原本可能還尷尬於他和李欣的這層關係,現在倒好,女方主動有了退親的想法,不過如驚弦所擔憂的那樣,不知趙雲薇會不會同意呢?
就像是有意澄清一般,心中可能還抱着對上官影的一絲歉意,李欣解釋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與上官大哥雖有婚約,只是自小我就視他爲兄長,我崇拜他,喜歡他,可是並沒有其他想法…我想他也是一樣的,將我當作親妹子!”
我笑出聲來,是爲了中斷她的話,我說:“欣兒妹妹,你的這番話不必向我們說起,最重要的是讓該明白的人明白你的心思,那樣纔好。”
“陌顏姐姐,你是指我母親大人?”李欣是個聰明姑娘,一點就通,但也是個不夠聰明的姑娘,心思單純,喜怒哀樂皆溢於言表,像這種可意會而不可言傳的事情怎能脫口而出?
我清清嗓子,幽幽起身,像後宮娘娘一般吃飽喝足便要擺駕回宮,隔岸觀火就等着宮裡鬧些出事來,最後自己坐收漁翁之利。
要說利益,也不是我所得的,不過是幫上官影將此事借用李欣之口說出來罷了,這樣更具說服力。
墨延也隨後默默起身,斜眼看我那眼神不僅僅是欣賞那麼簡單,傳出的信息分明就是:行啊,一山更比一山高,狐狸也比不上你的狡猾。
“欣兒妹妹,今日我忽來雅興,想與你驚弦姐姐一同去遊湖,不知你有沒有興趣?”最後一句我是帶着試探問她的,並不是出於真心的邀請,我飯前和驚弦商量過了,今日得去雲龍湖查探一下虛實,只是此去兇險萬分,我不想她也跟來冒險。
好在李二小姐還在得意地敲打着自己的小算盤,支吾了一聲,便說:“哦,我,我還有事呢,我李欣就一俗人,也沒有兩位姐姐的好雅興,你們儘管去吧!”
驚弦也怕她會改變主意似的,忙說:“那好,欣兒妹妹,代我們像夫人和鈺少爺問好。”
李欣爽快地點頭稱是,還轉臉頗不好意思地對墨延說:“墨大哥,今日欣兒有私事要處理,本想纏着要你看我練劍的,明日吧,我明日再練吧!”
墨延不語,只微微一點頭。
我禁不住在心裡嘆氣,今日要是李欣鬧成了事,上官影算是擺脫了一個思想包袱,接下來要面臨問題的可就是眼下這個還絲毫未察覺自己陷入怎樣境地的人了。
時間不能再耽擱了,驚弦從雲薇館的馬廄裡牽了兩匹良駒,我們就馬不停蹄地趕往雲龍湖。
雲龍湖,湖水清澈細緻如綢緞,陽光把湖水染得斑駁陸離,遠處的小舟和船槳在湖面蕩起漣漪,就像一幅畫,這是個適合人生活的地方,如此優美的地方,卻暗藏着殺機。
有畫舫停靠在湖邊,船頭的人正在無精打采地剝着瓜子,驚弦丟給船家一錠銀子,包下了這隻畫舫,只是叫船家下了船。
我運用仙力推動畫舫來到了湖心,驚弦站在船頭向四周眺望了一圈,說:“感覺沒有什麼異常,陌顏,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
我掀開彩色的紗幃也站上了船頭,看見水天交接處飄來一隻獨木舟,中立一人,衣帶飄飄,居然是李鈺,我差點真以爲他在書房研究那些古老的文字。
都說李鈺能文不善武,誰會知曉他不運用任何動力便能駕馭小船?如果說他不懂一點仙法,我可不信。看來,以李鈺的修爲,他重返神界的日子不遠了,也許就在近日。
驚弦‘咦’了一聲,自言自語:“難道李公子也是修仙之人?”
姑且算他是吧。
轉眼間,獨木舟來到了畫舫跟前,來人負手而立,神色嚴肅,目光之中是陌生警惕,口出之言是謹慎疑問:“是何人在此?”
我與驚弦都先愣了一愣,再仔細看時,才發覺他與李鈺雖相貌一樣,氣質與談吐卻差之千里,原來面前這位既是李鈺,又不是李鈺。
我淡淡一笑,望着他的眼睛,說:“看閣下的氣勢,必是師出道家,今日這裡可都是自家人,小女子白陌顏,從巫峽山而來,我身邊這位是仙湖山莊的上官驚弦。”
李鈺一道犀利的眼光將我們打量了一遍,良久,忽而點頭一笑:“二位有禮,是在下眼拙了。”
我也顧不得此時的李鈺還顧忌我們幾分,只想着打開天窗說亮話:“道友先我們而來,可有什麼發現?”
李鈺面色深沉起來:“這雲龍湖上,表面風平浪靜,但是秘密,都在這水底。”
“閣下何出此言?”驚弦雖不知李鈺爲什麼會有雙重人格,但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見多識廣的她很快便能接受面前的情況並冷靜地思考分析起來。
李鈺高深莫測地看了驚弦一眼,說:“雲薇館派了三七二十一名得力門生,其中有善水性者十八人,潛入水底皆無生還,甚至屍骨無存,其餘三人落荒而逃,回去報信了。”
“哦?看來真是水中有東西在作怪了。”我見他眼中無一絲假意,看樣子是意識不到自己就是雲薇館的主子。大約是那十八人的慘死使李鈺發了怒,從而喚醒了仙尊。
“該說的在下已經說了,在下就不多作逗留,就此告辭。”
“好走。”
李鈺調轉船身,背對着我們,眨眼間就消失在水天相接之處。
“以前只是聽老太爺提起過,這還是第一次親眼見鈺少爺變成另一個人。”
“老太爺提過幾次?”
“大約有三次。”
“那麼加上這一次,不遠了。”
“什麼不遠了?”
“哦,沒什麼,我們潛到水底下看看吧!”
我見驚弦有一絲躊躇,這纔想起她當年與上官影遭遇水怪的事情,雖然她的臉已經被火種子治好了,可是心裡還是有陰影的吧。
我握住驚弦的柔弱無骨的手,又變得冰冰涼的了,我疼惜地說:“你在岸上守着,我去就好。”
驚弦反握住我的手道:“你要多加小心。”
“嗯。”我點點頭,拔下頭上的珠釵,縱身躍進湖裡。在水下,除了給自身設個保護圈以外,還要點亮髮釵上的明珠以在深水之下辨清方向。
湖底溫度極低,風穴攪拌着湖水一陣陣席捲而來,這底下是與湖面截然不同的驚濤駭浪的世界,跟着髮釵光亮的指引,艱難地一步步前行,終於在一堆巨石中找到了通道。
我側着身子進入了一段水中甬道,耳邊傳來呼呼的咆哮聲,這是湖底的風聲,越往裡走,水流越緩,水波越溫柔,直到走路暢通無阻時,我才發現到了另一個水底世界——湖底龍宮。
湖底龍宮與井底龍宮、潭底龍宮一樣,不及海底龍宮的威嚴與名氣,此些個龍王自然也不比四海龍宮的龍王有地位權勢,只不過如土地山神一般位卑職疏,只負責管理自己範圍內的一方土地風水。
偶然聽卓令哥哥說起留守人間的小仙的境況,辛苦恣睢,或有諂媚巴結的嘴臉,與人間勾心鬥角的官場一樣,有人甚至到死也無面聖的機會,這些守仙去神界的機會也是渺茫如斯。
我所看到的景象駁回了我之前的所想。
金燦燦的裙帶草順着水流飄舞,肚子可以發光的彩色小魚兒來回遊躥,龍宮入口處堆積着五顏六色的河蚌,如瑪瑙一般有光彩,張張合合間可見飽滿圓潤或還未成形的珍珠,這些生物都生長出各自喜歡的姿態,也是我從未見過的。
按常理來說,入口處應該有蝦兵蟹將攜帶兵器重重把守纔是,但是我卻只望見一條皺巴巴的老鱔魚靠在一塊岩石上打盹兒。
我趁着這個當兒,閃身進了龍宮。
腳下踩的是一條九曲迴環的道路,兩旁是高高的奇形怪狀的礁石,上面鑲嵌着閃閃發亮的類似於貓眼石的東西,地磚以螢石鋪就,眼光所及之處都可見光亮的水晶和閃耀的夜明珠。
我雖然沒有機會親眼見過東海的水晶宮,西海的泉眼石,南海的珊瑚林,北海的明珠塔,但是那種璀璨奪目是可以想象的。然,這個小小的湖底龍宮,還沒有見過正殿,竟也奢華至此了。
在我面前有兩個甬道,一個發着藍光,一個發着紫光。不知道哪一條是通往正殿的,我正在猶豫時,聽見風穴裡傳來了微小的動靜,索性躲到一塊爬滿青荇的石頭後面。
藍色的風穴暗處,隱約見一個衣衫襤褸、身形瘦弱的女子四下張望着,瑟瑟發抖的小身段看上去楚楚可憐。她的懷裡像是揣了什麼寶貝,她一隻手緊緊護着,另一隻手戰戰兢兢地扶着壁巖踮着腳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