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災不可等閒視之,兵營裡得了秦家的消息也很重視,當即就派了人過來查看。
秦家大老爺收起剛纔還很和煦的笑容,皺着眉頭望着被三弟引去查看受災情況的幾個校官兵丁。
秦家二老爺披着深灰色閃緞面的狐裘斗篷,揣着手就立在兄長身邊,也目送着那一行人在雪地裡轉了彎,才朝下人揮揮手。
見身邊沒了外人,他才道:“大哥,我這次去求見劉副將,那劉自保連面兒都沒露。張副將和李參將也都推脫了。這其中怕是有事。”
剛纔有外人在他不好說,現在卻得把事情跟兄長好好說道說道了。
“哦?怎麼說?”秦家大老爺原本就想問問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兵營裡來的都是生面孔。
秦家二老爺自嘲地嗤了一聲,道:“劉副將只派了個小兵丁過來傳話,說公事的話直接找當值的校官,私事的話,他眼下正忙,不便相見。”
秦家大老爺鼻子都快氣歪了,“哼”地噴出一股氣,嘴邊的鬍子都飄起來了,“他真這麼說?”
“原話如此。”
秦家二老爺也從沒被人這麼打發過,心裡也很氣憤的,他道:“哥,恐怕咱們是遭了大將軍府忌恨了。我這次去原本的路子都走不通,這幾個人可是正經過了明路兵營才指派了人來的。”
這要是在以往,秦家的管事去了都能隨便找個人說得上話,哪能堂堂二老爺去了還坐冷板凳的。
所以說,這情況不對啊。
秦家大老爺聞言臉色變了幾變,最後還溫言安慰弟弟道:“你受累了。這事我心裡有數了。你先去看看老五那邊應付的如何,早些把那倆老的打發回去。
外人還罷了,自己家裡鬧騰,倒讓別人看了笑話。如果他們再不消停,就讓他們贖股,有本事自己幹去。”
“那兵營那邊?”
秦大老爺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放心,等狼災事有了說法,我請兵營裡的人喝酒。”
“這些白眼狼!”擠出這句話,秦家大老爺就摔了袖子走了。
***
當天下午就有消息說,這次下山的狼羣有一百二十多頭狼,牧馬谷等五家遭了狼災的人家一共損失了三百多牲口,大多是小馬駒和小牛犢還有羊羣。
“是從北山下來的狼,就是牧馬谷後便的羣山裡的。這次被吃掉的有百十隻,丟失的有七八十隻,剩下都是受了傷的,或死或殘,也沒用了。”
皎月“哦”了一聲,給衛封夾了一筷子蜜炙鹿肉,看着他吃了才道:“這麼多的狼也是一個大狼羣了,只怕這次吃了下次還得來。”
衛封笑笑,道:“嗯,很有可能。狼這種東西,被它盯上了可不好甩脫。不過你放心,咱們要塞裡面肯定是安全的。想逛街啥的都沒問題。”
皎月白了他一眼,她是怕狼羣的人麼?
不過她還是道:“兵營裡會組織人手去打狼麼?”
“兵營當然會管,不過也只會管該管的地方。”衛封拿起一根鹿骨頭,用小刀剔下肉來,一片片遞給皎月吃。
“明天一早會有人沿街通知,這段時間有狼下山,從現在到春天青草冒芽之前都不要隨便獨自出門,更不要隨意到北山去,以免遭遇意外。”
皎月眼珠轉了轉,吃了幾片鹿肉後擠到衛封身邊,殷勤地給他盛湯佈菜,又斟了一小杯酒。
衛封上下看了她幾眼,警惕地道:“月兒,無理要求提了也沒用哈。”說着看着湯和菜,遲遲不敢下手。
自古難消美人恩吶,月兒這般獻殷勤必然有所求,不得不小心。
“哪有的事。”皎月不承認,卻問道:“那幾家的馬場什麼的都在要塞外頭,如果不打狼,豈不是等着做了狼食?”
衛封一時不明白的她的意圖,只應和着道:“狼自然是會有人打的。不過只要不是敵人來犯,兵營就只負責維護的要塞裡頭的秩序和安全,出了要塞論理就不是咱們該操心的了。”
“那往年?”
“往年咱們收了他們的孝敬,少不得盡心些,不管是要塞內外都多有照顧。
不過,這些年他們這些商家的孝敬越來越少,可咱們該管的、不該管的事卻一樣沒拉下。真算下來,這幾年爲了維護這些本不相干的,大將軍府甚至還得倒貼錢。
說起這個來,還得多謝月兒你了。不然,咱們也想不到去仔細盤算這筆帳。
你不知道,前些天咱爹讓人細細盤算了一回。嗬,真沒想到,每年不收二十五萬都打不平賬目,光去年咱們就倒貼了五萬多兩銀子。
所以啊,咱們今年不收孝敬,不但省心,還能省錢呢。”
皎月覺得大將軍府上幹活的這些人也太不上心了,這麼大的漏子都沒發現,還好意思拿月例?不過她很懷疑是不是這也是故意的。
衛封看她懷疑的眼神,不由笑道:“你這小腦袋都胡想些什麼呢。”
皎月道:“誰知道這又是不是你們故意留的破綻。”
“不故意都這麼多破綻了,要再故意還不漏成篩子了。”
衛封捏捏皎月的嫩頰,解釋道:“爹爹和將軍們平日都要盯着兵營裡的事,提防周邊各國的動靜,還要注意京城裡的事。大將軍府他也不常回來,現在事都交給衛管家和那些幕僚去打點。
原本要塞裡秩序也簡單,有些小紕漏也沒大礙,誰知道這樣的事他們也辦不好。
這次有兩個幕僚引咎自辭了,爹已經發了信出去,會從京城國公府另外調幾個管事的過來,以後每兩三年輪換一次。這樣總會好些的。”
至於這幾個幕僚的事,自然會有人去查,吞了錢的要吐出來,幹了背主之事的,就要用命贖了。
比如綢緞鋪子的郝掌櫃,入了裴浚的地牢裡已經交待了不少事,不過不足以贖命,只盼着能早死早託生呢。
當然這些事他是不會跟月兒說的,免得污了她的耳朵。
皎月不會插手大將軍府的事太多,她提了一提也就放下了,她的目的可不在此。因此,她又問道:“那秦家總不會放任狼羣不管吧?”
“兵營肯定是不會管的,除非狼羣攻擊要塞了。不過他們很可能會懸賞請人上山打狼或者看護馬場的。”
皎月猶豫了一下,還是道:“要不,咱們去山上看看?”
衛封終於明白了,這丫頭繞了這麼大一圈,這是打上狼羣的主意了?
皎月被他看得直發毛,忍不住瞪起眼睛道:“幹嘛這麼看着我?”
衛封忍着笑道:“我只是瞧瞧,你是想吃狼肉了,還是想穿狼皮了?”
話音一落,就捱了皎月一巴掌,隨後就被人撲倒在炕上,一統收拾。
木蕊和幾個丫頭聽着屋裡兩個人大呼小叫的動靜,連眼皮都沒擡一下,最近聽得多了,早見怪不怪了。。。。。。
半個時辰後,木蕊帶着撤了飯桌,收拾好狼藉的暖炕,換了一套嶄新的鋪墊,又上了香茶,這才退了下去。
兩個主子整理好頭髮和衣衫,似模似樣地端坐在那裡喝茶。
衛封瞄了眼袍子地下高高支起的小帳篷,再看看對面月兒忍着笑意,泛起紅霞的臉,不由咬牙道:“你惹起的火,你得負責滅了!”
皎月攤攤手,含笑道:“天色尚早,呆會指不定爹爹還找你有事。你確定做了一半被叫停更好?”
自然是不好。衛封深吸一口氣,放下很話:“你給我等着,今晚你就是求饒也沒用!”
“切!”皎月纔不怕他呢,“只管放馬過來就是。”
當晚,兩人大戰到天亮不提。
***
第二天天光大亮,皎月扶着腰慢慢爬了起來,嘴裡還罵道:“什麼封哥哥,哼,‘瘋子哥哥’還差不多。。。。。。”
皎月決定把‘封’字偷偷替換掉,以後都只叫‘瘋哥哥’了。
不過‘瘋哥哥’的□□消息還是很準的。皎月剛收拾完,紅藥就興沖沖地進來說街頭有兵營裡的人在敲鑼,通知大家北山有狼羣下山爲害的事。
皎月就着幾碟子小菜喝着翡翠米粥,聽了問道:“都說了些什麼?”
紅藥剛看完熱鬧回來,當即道:“讓要塞外的人和畜都回要塞裡來,不然安全自負,還有打柴打獵儘量遠離北山,不然遇上狼羣也是後果自負。還說兵營裡的人會派兵全天在要塞外圈巡邏,驛道上也增加了有巡邏兵什麼的。”
“那有沒有人去打狼啊?”
紅藥道:“聽說秦家帶頭出了賞錢,往北山上去打一頭狼給十兩銀子呢。可多人都去報名了呢。”
一頭狼十兩銀子,一百多頭狼也就千把兩銀子,嗯,這筆帳挺划算的。
皎月一邊喝粥一邊盤算着,一頭狼十兩銀子也是大價錢了,不過一百個獵戶遇上百十多頭狼的狼羣,還是沒有勝算的。
哼哼,皎月偷偷捶了捶了腰,反正昨晚上瘋哥哥已經答應她了,這兩天就一起上山玩一趟。她倒是不差錢,就是能弄幾身雪狼皮回去,做幾條狼皮褥子也是好的。
******
秦家發出召集有兩種,一種是直接在秦家報名參加打狼隊,大家一起行動,爲期一個月,每人五十兩銀子的賞錢,打到狼按總數和貢獻再額外有賞錢;
還有一種就是獨自去獵殺,秦家按每條狼十兩銀子收購。
當然,這狼眼下必須得是從北山獵殺的,秦家會有人在山口負責查看,要不是從北山下來的獵戶上交的狼只按照市價收購。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秦家的召集很快就有了成果,一天的工夫就湊了三十來人,大家集中到牧馬谷中的秦家馬場裡,查看了狼羣留下的痕跡,又細細商量了一番,絕對隔天準備好一應物品,後天一早出發去北山打狼去。
第二天天光大亮,皎月扶着腰慢慢爬了起來,嘴裡還罵道:“什麼封哥哥,哼,‘瘋子哥哥’還差不多。。。。。。”
皎月決定把‘封’字偷偷替換掉,以後都只叫‘瘋哥哥’了。
不過‘瘋哥哥’的□□消息還是很準的。皎月剛收拾完,紅藥就興沖沖地進來說街頭有兵營裡的人在敲鑼,通知大家北山有狼羣下山爲害的事。
皎月就着幾碟子小菜喝着翡翠米粥,聽了問道:“都說了些什麼?”
紅藥剛看完熱鬧回來,當即道:“讓要塞外的人和畜都回要塞裡來,不然安全自負,還有打柴打獵儘量遠離北山,不然遇上狼羣也是後果自負。還說兵營裡的人會派兵全天在要塞外圈巡邏,驛道上也增加了有巡邏兵什麼的。”
“那有沒有人去打狼啊?”
紅藥道:“聽說秦家帶頭出了賞錢,往北山上去打一頭狼給十兩銀子呢。可多人都去報名了呢。”
一頭狼十兩銀子,一百多頭狼也就千把兩銀子,嗯,這筆帳挺划算的。
皎月一邊喝粥一邊盤算着,一頭狼十兩銀子也是大價錢了,不過一百個獵戶遇上百十多頭狼的狼羣,還是沒有勝算的。
哼哼,皎月偷偷捶了捶了腰,反正昨晚上瘋哥哥已經答應她了,這兩天就一起上山玩一趟。她倒是不差錢,就是能弄幾身雪狼皮回去,做幾條狼皮褥子也是好的。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秦家的召集很快就有了成果,一天的工夫就湊了三十來人,大家集中到牧馬谷中的秦家馬場裡,查看了狼羣留下的痕跡,又細細商量了一番,決定隔天準備好一應物品,後天一早出發去北山打狼去。
***
這一天雪剛停,秦家打狼隊就向北山進發了。而要塞裡,皎月卻接了好幾樁差事,忙得暫時沒空去想打狼的事了。
第一樁事便是安撫遭受雪災的官兵家眷。
以往這事都是由大將軍府中的管事和幕僚處理的,前幾日負責災後撫卹的人恰好‘消失’了,衛翊便把這活兒丟給了兒媳婦。
皎月沒辦過這樣的事,便先去外院的議事廳問下舊例。
一個幕僚的呈上來幾本冊子,皎月翻開看了看,只見上頭密密麻麻烏地寫着什麼被褥幾牀、棉絮幾斤、米麪幾斤等等,連續翻了幾本,每家每年都不一樣,完全沒有規例可循,而且,也不詳盡。
皎月指着其中一處問:“這五斤米麪都是什麼米,什麼面?各多少?”
“這個。。。。。。卑職倒是不太清楚。”那幕僚不過是臨時被抓來應付差事的,也不是經手人,而且,就是知道有些事也不好講出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哦?”皎月看了那幕僚一眼,換了個問法,道:“那是不是說,咱們這邊記賬都是不記細目只記粗帳的?”
皎月見過大伯孃楊氏管家的賬本,也見過國公府的二房的帳目和李維楨的做法,看了這許多,她大體心裡也是有數的。
若是按細目記,至少要寫明棉絮是什麼等級的棉絮,價錢幾何,米麪也一樣。同樣是一斤棉絮,上等的和劣等的就差了不少錢,如此類推,這樣記賬裡頭能做的手腳也大了去了。
那幕僚乾笑幾聲,沒想到這個少夫人懂得還不少,京城來的果然不好糊弄。他含糊道:“咱們都不是正經記賬的,大家忙起來也不耐心細緻,難免粗糙了些,讓少夫人見笑了。”
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撲騰撲騰亂跳,想着回去怎麼把自己手上的帳理理,不然看這架勢早晚要壞事啊。
皎月也懶得計較這些,反正這些人早晚有人收拾,不過早一天晚一天罷了,她象徵性地借了兩本冊子做參考便走人了。
她回頭又請來陳虎媳婦,詢問了一下受災人家的情況。這些事還用不到她親自出面,但並不妨礙她私下打聽打聽。
陳虎媳婦倒是知無不言,她道:“屋子塌了兵營裡會派人來修補,只要人沒事就是好的,東西一般也壓不壞啥。不過是些柴米油鹽,被褥之類的,要是人傷了倒是麻煩,咱們平頭百姓最怕的就是吃藥看診,太費銀錢了。”
皎月想想也是,有錢什麼買不到?與其給東西還不如直接給些銀錢,想做手腳也不那麼容易了。
皎月看往年的舊例大多在每戶五吊錢左右,根據受災的嚴重程度略有增減,不過今年既然是她來辦,少不得要大方些,便提筆寫了張單子:
制錢五吊、乾薑一斤、跌打傷藥兩盒、紅棗兩斤。
還特地讓人標註了東西的來源和等級價錢,也不分誰家輕重,反正就這些東西,總不見的人人都爲了這點東西特地把屋子弄塌了吧。
然後把單子丟給衛管家去操辦了。
接下來的事便讓皎月頭疼了,張參佐急着把女兒送進大將軍府的門兒,衛翊又把這事丟給了她。
皎月忍不住抱怨道:“撫卹災民還算個正經事,可這房裡進人的事也丟給我操辦,是不是太不講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