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傳說中的救美

大約四更天的時候,顧蓮香便睜開了眼。

她下了坑,輕手輕腳摸到廚房裡,摸索着點起油燈,從依牆角的瓷瓫裡掏出二斤白麪,用冷水合了一大個麪糰,又用熱水煮了紗布蓋在麪糰上,然後她把白菜摘了葉,洗淨切碎,把昨天晚上就剁碎放了鹽的三兩豬肉全倒在碗裡,想了想,又從竈臺上的油瓶裡倒了兩大匙的香油,用力把肉餡給攪合拌均,等一切準備工作安排好了,她才拍拍手走到對面的廂房窗下,側耳聽了聽,隱隱可以聽到顧志剛打呼嚕的聲音。

她不由一笑,擡頭看去,黑幕之中月亮如勾,滿天的星辰如同一顆顆璀璨的寶石,發出最美的光亮。

夜風吹過,身上不由有了幾分涼意,她縮了縮肩膀,忙進了廚房,見面團發醒的差不多,便動手開始包餃子。不一會的功夫,一個個圓白的鼓鼓的餃子便整齊的碼放在案桌上。她在鍋裡燒了水,然後去把顧志剛給叫了起來。

“大哥,起來吧,快五更天了。”她輕輕拍了拍門,然後便聽到屋裡有人應了她一聲。

“香姐兒,你怎麼就起來了?”顧志剛睡眼朦朧的走出門,抓抓頭,見對面的廚房亮着燈,不由奇怪的問,“你一夜沒睡?”

顧蓮香瞪了他一眼,舀了熱水給顧志剛洗臉,纔開口道:“我包了餃子,今天你不是要去東莊捕魚嗎?一會多穿點衣服。”

正說着話,就聽院外有人拍門叫道:“剛哥兒,起來沒有?”

顧蓮香聽那聲音是隔壁王五叔的聲音,忙走過去開了門,招呼道:“五叔,我哥已經起了,叫上大哥和二哥過來吃餃子吧。”

五叔忙擺了擺手:“香姐兒,不用客氣了,你嬸子一早就做好了飯,大牛二牛已經吃上了,我就是過來看看,你和剛哥兒說一聲,柳二爺讓咱們都到村口聚合,全都坐馬車去。”

顧蓮香忙應了一聲,送走五叔,轉過身進了廚房,顧志剛已經把餃子下到滾開的水裡。

在裡屋小桌上放好醋碟,擺好蔥蒜,不一會的功夫,就見顧志剛端着兩大碗餃子走了進來,餃子上熱騰騰的蒸氣讓屋裡多了幾分暖意。

“哥,你多吃一些。”顧蓮香把面前的餃子撥了一大半到顧志剛的碗裡,不等他說話,忙道,“我一會還要睡呢,怕吃太飽睡不着。再說,你一會要去幹體力活,多吃一些纔有力氣,快吃吧。”

顧志剛嘴裡還咬着一個餃子,聽了她這話,忙把嘴裡的東西吞到肚子裡,道:“香姐兒,你身子還沒大好,一會起來你去吳婆婆那看看,外五院的張哥兒昨天晚上就回來了,吳婆婆讓他帶的藥也應該帶了回來,你要吃了那藥身子纔好的快。”

顧蓮香點點頭,趁顧志剛吃着東西,她將五個白餅用油紙包好,外面用布緊緊紮起。

顧志剛見了,不滿的開口道:“這白麪餅子你自個留着吃,這兩天又是餃子又是餅,咱家一年的白麪全給你用完了,你身子不好多吃些細面。”

顧蓮香沒理他,道:“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哥,你一天到晚在外面忙活,要是再不吃好吃飽,難道還想着家裡再多個病號?我的身子我知道,不是光吃細面就能好的。”

顧志剛知道這是顧蓮香心疼他,沒再多說,只是愛憐的摸了摸她的頭。

“我說香姐兒,自打你上次醒來後,整個人就像變了似的,能說會道,精氣神也比以前好了很多。咱村裡的人都說你得了神靈保佑,身子鐵定會大好。”

顧蓮香衝顧志剛扮了一個鬼臉:“哥,我哪有變?還是和從前一樣呀。只不過這身子骨還真比以前好多了,你不用掛着我,我會加油,等咱們攢夠錢買了地,到時候就給你說個嫂子,好不好?”

“沒個正經。”顧志剛笑着瞪了她一眼,說話間,桌子上的飯碗也見了底,顧志剛用手胡亂抹了一下嘴,站起身套上棉外套就往外走。

顧蓮香忙追了上去:“哥,注意身子,仔細別閃了腰。”

顧志剛點點頭,吩咐顧蓮香鎖好門,拎上事先準備好的麪餅,趁夜就出了門。走了幾步,就見隔壁出來幾個男人,拎着漁網和竹籬子和顧志剛一道往村口去了。

顧蓮香一直等看不到顧志剛纔返身進了院子,把大門拴好,趁着鍋裡有熱水,把案板上的碗筷洗好收起,才拍了拍身上的浮灰回了屋。

此時,天還沒亮,躺在鋪着薄棉絮的牀鋪上,顧蓮香掐着指頭算了算,打從第一天醒來到現在已經二個月了。

顧蓮香是個穿越者,用專業的術語來說她屬於魂穿,前世她叫杜思煙,二十九歲死於心臟病,這世佔的這身體也不是太好,聽顧志剛說,是顧蓮香幼時就從娘肚子裡帶的毛病,杜思煙結合她前世的病情,知道顧蓮香也是先天心臟病,只是顧蓮香的病情不算嚴重,仔細調理身子也會慢慢大好。

顧志剛是顧蓮香親大哥,她娘生下她就死了,等顧蓮香五歲時她爹也撒手西去,十三歲的顧志剛只好一個人帶着顧蓮香獨自生活。好在王家村生活富足,兩個孩子也慢慢長大。顧志剛是莊上好手,每到農忙時,各家都願請他去幫忙做農活,所以相對而言,兩兄妹的生活也還過的去。

此時是太平興武三年,帝君是趙詢,國號爲啓。就杜思煙前世那可憐的歷史知識,大概推測她所處時代與中國古代北宋相似,因無戰事再加帝君開明勤政,啓朝人民正大踏步行走在奔小康的大道上。

王家村因王家大院而興旺,這王家大院是座五進五出的大院子,王家有千傾良田和百里漁莊,是青州最大的地主。王家家主在開封府任高官,也是官家跟前常走動的人,所以王家村的人提起這位家主都有幾分自豪。

顧蓮香沒見過王家家主,事實上,目前她只進過王家堡的三進院,裡面的院子她從來沒機會踏進去,更不可能有什麼機會見到家主,不過她很滿足,目前她就一個想法,等攢夠錢在村裡買塊地,以後她和顧志剛的生活也算有了着落。

天亮後,顧蓮香拎着籃子去王家大院,王家大院就在王家村最南面,她去找住在三進院裡的吳婆婆拿藥。

剛到側門,卻突然從裡面走出一人,攔在她身前。

“香姐兒,你這是去哪?”

顧蓮香擡頭看去,心裡不由煩躁起來,來人大約二十出頭,細眼厚脣,粗壯的身子堵了一半門。勉強一笑,顧蓮香低垂着頭應道:“廣邦哥,我去見吳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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攔下她的人叫柳廣邦,是王家大院外院管事柳大的兒子,仗着他爹的權勢在王家村也算得上一霸。今天柳廣邦穿了一身深綠羅衫,裡面卻是水紅內衫,這紅配綠本來就是大俗,遠遠看去,這深綠透黑的羅衫套在柳廣邦的身上,就像一隻大蛤蟆。

忍住笑,顧蓮香側開身細聲道:“廣邦哥,你有事忙去。”

不想,柳廣邦卻突然上前一步立在顧蓮香身前,她細弱的身形立馬籠罩在柳廣邦巨大的身影下,顧蓮香不由一驚,下意識一退,背卻抵在了身後的土牆上。

“你……”

她才說了一字,柳廣邦已經開口:“香姐兒,等你及笄結髮後,我娶你回來做媳婦好不好?”

聽了這話,顧蓮香是一口氣上不來,瞪大了眼睛,她不由有些來氣,聲音也尖利起來:“廣邦哥,你這是幹什麼?我哥不是說的很清楚了嗎?你柳家家大業大,我們高攀不起。”

柳廣邦打一個月前在吳婆婆那見過顧蓮香就一直魂不守舍,按他的說法,顧蓮香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樣,是岸邊一朵小小白蓮,瘦弱的身子總能引起他強大的保護欲。半個月前他央了他爹請了媒婆去顧家提親,可是當時被顧志剛給攔了回來。

“香姐兒,我是真喜歡你。嫁給我,我會疼愛你一輩子。”

今天顧蓮香穿了一條青色千水裙,上面是素色束袖短襦,烏黑的長髮只是簡單的編成兩個麻花辨,細碎的留海下,大大的眼睛像汪着一掬清泉。柳廣邦就喜歡顧蓮香這種嬌小的樣,見顧蓮香縮在門角下怯怯發抖,他這心裡就如同貓抓一般,猛的一伸手緊緊抓住了顧蓮香的手。

顧蓮香是一頭黑線,這算不算猥褻未成年少女?看着柳廣邦的大臉越湊越近,顧蓮香甚至都可以聞到他嘴裡的口臭,再也忍不住,顧蓮香擡起腳狠狠在柳廣邦小腿肚上踢了一腳,同時扯尖了嗓子大叫:“非禮了,非禮了。”

柳廣邦腿肚吃痛,見顧蓮香對他又抓又撓,火氣也漸漸上來,他何時受過這般氣?不由的手上用力,顧蓮香的手腕立馬泛起紅紫色的淤青。

“好痛。”顧蓮香本來心臟就不好,最經不起折騰,此時也只能哭着嗚咽,張嘴就向柳廣邦手腕咬去。

“喲,這不是邦哥兒嗎?知道我這次帶了好東西來,邦哥兒特意來接我的嗎?邦哥兒……邦哥兒,你在幹嗎?”

就在顧蓮香心想此番要受侮辱之際,一道低沉的聲音突然從柳廣邦身後響起,顧柳兩人皆是一驚,齊齊擡頭看去。

只見柳廣邦身後五步外靜立一年輕男人,臉上帶着微微輕笑,一雙眼睛明亮如星,乾淨而深遂。顧蓮香心裡不由漏了一拍,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英雄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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