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志剛一愣,下意識的道:“你不是擔心安哥兒會被吳太保爲難嗎?也許你還擔心吳太保夾師恩要安哥兒做些他不願意的事情,自然,你也許會擔心吳太保對安哥兒心存不滿,以後在仕途上會處處針對他。香姐兒,你擔心的不就是這些嗎?”
“哥,你如今倒越來越通透了。”
半年前,顧志剛可絕對不會這樣說,這纔跟着張師傅不足一年,可顧志剛已經不是昔日那個傻小子了。顧蓮香輕輕一嘆:“是,這些都是我擔心的,可是我最擔心的是怕白大哥什麼都不說。”依那人的性子,自然不會拿這些事情來煩顧蓮香,恐怕也會想方設法的不讓她知道,可是白惜安越想自己擔着,顧蓮香這心裡越發不是滋味。
這話才一出,顧志剛又怎麼會不明白顧蓮香的心情,擡手摸摸她的頭,顧志剛低聲道:“他這不是想着不讓你擔心呀。再者,這事你也是道聽途說,我倒沒看出來吳太保對安哥兒有任何不滿,就連說親那事也不曾有風聲傳出,恐怕金眼雕也聽錯了。”
也許,她哥說的對,是顧蓮香杞人憂天了,可是金眼雕那人她也知道,要不是聽到什麼風聲,萬萬也不會那樣問她。這心裡越發沒底了,勉強在臉上擠出一笑,顧蓮香道:“哥,你同我說實話,你真的沒看中的姑娘?”
顧志剛顯然沒有想到顧蓮香會突然有此一問,頓了下,他笑嘻嘻的道:“我大男人一個,還怕找不到媳婦嗎?你呀就別替我操心了,改明咱們好好商量,哥一定把你的親事辦的風風光光的。”
顧蓮香忍不住給了顧志剛一個白眼。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呀。
…………
第二天,白夫人親自來家裡拿了庚帖,還帶了二匹上好的蜀錦來。
顧蓮香躲在自己院裡,這心裡很是複雜,要說歡喜自然是歡喜的,可是更多的是對於未來的一種莫名的害怕。
芳姐一早就來了家裡,此時坐在顧蓮香對面,見小姑娘這臉上紅暈未退,可眼底有幾分慼慼然,不由想起她嫁人時的情形,然而如今再看,又是悲從中來。
輕吐一口氣,芳姐笑道:“等合了八字,白家下了定,你就要開始準備你的嫁衣了,你就算手藝不好,這嫁衣一定要自己繡的。今年京裡流行八幅裙,要不你也做上一身?”
顧蓮香搖搖頭,道:“別說是八幅裙,就是隻讓我繡二幅我都吃力,你也知道我那針線活一向不好,繡身嫁衣估計也要去了我半條命。”
見她說的可憐,芳姐伸手在她臉上擰了一把,笑道:“明明是個聰明的姑娘,畫的花樣做的首飾都是這京裡有名的,可偏偏這繡活拿不出手,還好安哥兒不計較。”
顧蓮香來京裡後基本上就沒拿過針線,如今別說繡嫁衣就說讓她繡個荷包,估計也要費上一兩天的功夫。
“我就知道我不成了,大不了這以後就往外面買吧。”顧蓮香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反正家裡如今不缺銀子,大不了就從外面請繡娘。
芳姐見桌上散放着幾張畫紙,拿起來看了看,問:“這些是什麼?”
“給新店畫的。”
“地址選好了?”芳姐知道顧蓮香這是準備要開第二家金店,她也眼紅,可是手上沒銀子,想參一份都不成。
“就在城東,已經開始找人打掃整修,下個月十七是個吉日,初步定在那天開業。”
“你倒是有本事,這生意是越做越大了。”
顧蓮香笑了笑,然後問:“對了,五叔他們這幾天還好嗎?”
“挺好的,這幾天領着二妞和三小子,倒是讓我輕鬆不少。”芳姐頓了下,問,“香姐兒,你同我說實話,我送到衙門裡的東西是不是你叫安哥兒找人壓了?”
顧蓮香萬萬沒有想到芳姐會有此一問,她張了張嘴,想了想,才嗯了聲:“姐,你也知道這和離書一旦送了衙門,就不能反悔了。大牛哥是不對,可是……可是有些事情也許並不是像你想的那樣。多的不說,你也應該好好爲小虎和二妞她們着想呀。”
果然如此,久久不見衙門派人來問話,再加上這陣子家裡老人的態度,芳姐也猜到幾分。此時看着顧蓮香,芳姐心裡是苦多於氣憤,她自然知道顧蓮香和白惜安是爲她好。
見芳姐沒說話,臉上神色也算平靜,顧蓮香又道:“芳姐,若你與大牛哥和離了,按本朝刑律,三個娃娃都要歸大牛哥養的。可是如今你也知道家裡是怎麼一回事,這大人生活都困難,那小孩子以後又怎麼養?原本咱們在王家村也算富足,可是家裡吃不上飯把孩子賣了的事情也不是沒聽說。難道你真希望虎子以後生活辛苦嗎?你想想你當初拼命下了大決心進京又是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給孩子一個好前程呀。”
大牛哥的事情顧蓮香能做的太少太少,她此時只能從孩子這方面好生勸芳姐,當然這些話芳姐也不是第一次聽。幽幽一嘆,芳姐道:“好妹子,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只是……只是我這心裡着實咽不下這口氣。”
正常的女人都不可能坦然的面對自家男人找小三的事情,不過聽話聽音,看樣子芳姐是有些鬆動了。
順着話,顧蓮香是狠狠痛罵了大牛幾句,最後她試探的問道:“芳姐,我看要不咱先把和離書拿回來,有什麼事情以後再慢慢說吧。你看成嗎?”
芳姐擡頭看了她一眼,想了半天,才無奈的輕輕點了點頭。
顧蓮香什麼也沒有說,只是伸手緊緊握住了芳姐。
第二天,顧蓮香帶着如雁出門去見白惜安。
臨出門時,吳大娘叫她戴上了帷帽。以前從來不曾戴這玩意的,怎麼現在又要戴了?顧蓮香本想說兩句,可一想到這昨天才與白家交換了庚帖,無奈之下也只有乖乖把帷帽戴上。
早早就打發了小肆去見白惜安,到了玉帶河,尋了間幽靜的茶樓,坐下不到一會,便見白惜安不慌不忙的進了雅間。
如雁上前行了禮,然後衝顧蓮香擠擠眼睛,便乖乖的退了出去。
見白惜安一直盯着如雁看,顧蓮香笑問:“我這丫頭不錯吧,臉蛋長的好,有胸有屁股的,給你做個通房丫頭如何?”
“有胸有屁股?誰教你說的這話?”白惜安笑嘻嘻的坐到她對面,倒了杯水遞到她面前,道,“那丫頭看着眼熟,好像在哪位大人家見過,是官奴吧?”
顧蓮香點點頭道:“那孩子原是全州州府同知雲大人家裡的下人,雲大人年頭不是進京述職,沒想出了事一家人全下了大獄,如雁的孃舅同吳大娘有幾分交情,知道我家要買下人,央着吳大娘的把她買了回來,最少下半輩子也不愁吃穿。”
“難怪我說眼熟。”白惜安給自己倒了杯熱茶,笑道,“怎麼今天想着要見我?”要知道這交換了庚帖基本上他們倆人的親事已經成了一半,按風俗,這成親之前兩人是不能隨意見面的。
可顧蓮香那顧得上這些。
瞅了白惜安一眼,她道:“這不是有事呀,不然誰愛來見你?”
“你不愛見我,我倒希望能時時見你呢。香姐兒……”白惜安壓低了聲音,輕輕的說了一句,“我想你了。”
顧蓮香一下臉就紅了,自打兩人互表心意後,她發現這白惜安越發不正經了。清咳一聲,把心裡面的不好意思壓了下去,她忙把昨天芳姐的事和白惜安說了,末了她道:“這事你抓緊辦了,不要等芳姐後悔呀。”
白惜安嗯了聲,擡頭正好見顧蓮香站起身,他一驚,問:“怎麼?這就要走了?”
“以前倒也沒什麼,可如今再和你多坐一會,指不定要被人說了。多少也防着些吧。”這定親後反而沒以前自由,對於這點顧蓮香也是心有抱怨呀。
白惜安笑了起來,站起身走過來,幫顧蓮香把帷帽戴好,趁雅間裡沒人,在她臉上輕輕摸了一把。
拍開他的手,顧蓮香斜眼瞅着他,問道:“如雁可是死契,你要是心裡喜歡,等我嫁過來的時候,把她也帶上。”
白惜安見她眼裡全是淘氣,真想撲上去,用力的親一口,呵呵笑了兩聲,白惜安道:“我只喜歡一個人,別的我都看不上。我不送你出去了,你自己小心一點。”
顧蓮香乖乖點頭應下,走到門口,她停了下,然後回身看着白惜安輕輕說道:“白大哥,我也想你了。”
白惜安心裡一熱,再也顧不上什麼,上前一把緊緊摟住顧蓮香,低頭在她發間細細聞着,過了好一會,才道:“等秋試過了,我立馬娶你回家。”
伸手在他腰間擰了一下,顧蓮香推開白惜安,笑嘻嘻的道:“我可要做狀元夫人喲。”
白惜安拿着她的手放在嘴邊咬了一口,貌似不經意的問道:“要沒考中狀元呢?你就不嫁了?”
這什麼鬼問題呀,顧蓮香衝白惜安扮了個鬼臉,然後正正頭上戴着的帷帽,推開門去了。
外面,陽光正好,顧蓮香擡頭看了眼天空,然後對如雁道:“咱們逛一會再回家吧。”
如雁點點頭,道:“小小姐愛吃五味坊的桃酥,咱們一會路過的時候,多買兩盒。還有夫人愛吃的笑口酥。”
顧蓮香伸手在如雁臉上擰了一下,笑道:“好,你不是愛吃杏花樓的醬鴨脖嗎?咱們一會也多買些回去。”
兩個人邊走邊逛,一路逛着一路買了好些東西,才走了一個時辰,這手裡都拎滿了東西。
“大姑娘!”如雁突然走緊幾步,附在顧蓮香耳邊小聲道,“大姑娘後面好像有人跟着咱們。”
見如雁是一臉的緊張,顧蓮香轉頭看去,身後是人來人往的大街,沒看到有什麼特別的人。
“你是不是看錯了?”
如雁長的不錯,膚白貌美,正是花一樣的年齡,雖說是個丫頭可之前在富人家一直嬌養着,身材又好,前凸後翹,小美人一個。說有人在後面跟着她們,顧蓮香更相信是哪家的少年郎見如雁長的漂亮,遠遠的跟在她們身後看美人呢。
如雁搖搖頭,道:“不是的,真有人跟着咱們呢。”她回頭看了一眼,然後猛的拉着顧蓮香的手不住搖晃,“大姑娘,你快看,就是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