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蓮香轉頭看去,不遠處,一男人站在一字畫攤旁,臉色尷尬的看着她們。
“大姑娘,看那人的樣子可不像好人呢!要不要報官?”如雁緊緊拉着顧蓮香,雖然是很有勇氣的話,可是小姑娘聲音略顯顫抖,看來到底有些怕。
“那不是壞人,是我兄長。”
拍拍如雁的手,顧蓮香衝那男人走了過去,輕聲道:“二牛哥,真是好巧!”跟在顧蓮香她們身後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二牛,如雁來顧家沒幾天不曾見過二牛,所以纔會把二牛當作登徒子想作是壞人。
二牛抓抓頭,低聲嗯了聲:“香姐兒,能單獨和你說句話嗎?”
顧蓮香有些奇怪的看着二牛,左右看看,她道:“前面有家茶樓,咱們裡面說吧。”二牛哥特意悄悄跟着她,恐怕這要說的事情不簡單。
進了茶樓,顧蓮香專門要了一間雅間,打發如雁在外面守着。等屋裡只有他們兩人在,顧蓮香才輕聲道:“二牛哥,有事你直說。”
王二牛這一路都顯得有些不安,就算坐在那,臉上也是忐忑不安的神色。
顧蓮香心裡越發起疑了,有心想問,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只有執起茶壺給二牛倒了一杯熱茶。
過了好一會,二牛才道:“香姐兒,我聽說我嫂子往衙門裡遞了和離書,是不是真的?”
顧蓮香沒想到二牛會有此一問,瞅着二牛,顧蓮香想了想,才道:“二牛哥你別聽人瞎說,沒有的事情。”今天特意找了白惜安就是叫他儘快把芳姐的和離書從衙門裡拿出來,自然她也不想把事情弄得人人皆知。
二牛苦笑道:“香姐兒,你也別瞞我了,我都知道了。芳姐會那樣做,其實……其實全怪我,是我做了錯事。”
顧蓮香一怔,好端端的,二牛哥怎麼說是他錯,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二牛沒看她,盯着桌上的茶杯一副猶豫不決的神色,半晌才道:“香姐兒,我同你說件事,這事……這事我從來沒告訴別人。我原本想,這輩子我要把那事爛在心底,可是不行了,我做了錯事就該受到懲罰,我對不起我哥,對不起我嫂子,對不起我娘和我爹。”
見二牛眼眶都紅了,語氣裡全是心酸,顧蓮香不由急了起來,在她印象裡二牛就是老實人一個,平日裡話不多,也沒什麼壞心眼。可就是這麼一個老實本份的人突然說出這樣的話,顧蓮香不由得怕了起來。
“二牛哥,有什麼事你慢慢說,你別急,不管出什麼事,總能想了法子解決。”
“唉!”二牛重重嘆了一聲,然後擡頭看着顧蓮香道,“香姐兒,林秋水肚子裡的孩子不是我哥的,是王大少的。這事千真萬確,是王大少昨天喝醉了酒自個說的。”
雖然早猜到了,可是當事實擺在眼前的時候,顧蓮香還是嚇了一跳。
她剛要張口,卻聽外面有人敲門。
“大姑娘,白公子來了!”
顧蓮香一愣,一旁的二牛道:“是我把安哥兒請來的。”說完,走過去把門打開,“安哥兒,快進來吧。”
白惜安進屋見到顧蓮香,也是一驚,不過很快的他便把眼裡的驚訝壓了下去。
坐下後,白惜安也沒有廢話,直接張口便問:“二牛哥,特意把我叫來,可是有什麼事情?”
看了看顧蓮香,又看了看白惜安,二牛一副下定決心的樣。他道:“香姐兒,安哥兒,王大少害了我哥,林秋水懷了他的孩子,大少爺卻硬要我哥娶了林秋水,如今搞得我一家人支離破碎,這口氣我實在咽不下去。”
白惜安與顧蓮香相視一眼,兩人心裡都起疑,明顯二牛這是話裡有話。
二牛繼續道:“其實這事真要說起來,也全怪我,只怪我貪心錯信了人,否則好好的一個家也不會因此而鬧成這樣。”
“二牛哥,你別急,有什麼事你慢慢說。”白惜安乾脆把窗子都給關上。
擡頭看着白惜安與顧蓮香,二牛眼睛裡全是紅絲:“你們也知道我這個人平日裡不愛說話,也沒什麼喜好,在王家村的時候,整日裡除了去地裡,我也不會去做什麼事。可是……可是就在去年,就在你們離開王家村沒多久後,我卻迷上了賭牌九,一開始也只是小打小鬧,輸贏不大我就想着沒事玩玩打發打發時間就好,可那玩意就像帶了法力,沒過多久,我就越玩越大,可是越賭越輸。我不知道旁人是怎麼想的,我見越輸越多,這心裡越發是憋着一口氣,總想着下一盤就能把銀子全贏了回來。誰知,那就是一個無底洞,我就像是掉進洞裡的兔子,眼裡除了賭什麼都看不到。等人找上門討債的時候,我才知道我犯了多大的錯。”說到這,二牛除了一臉的懊悔,還是語氣裡那滿滿的無奈與痛心。
才一聽到二牛賭博,顧蓮香這心裡猛的一沉,就知道事情不好,而再聽二牛說他越賭越大,越賭越輸,越輸越賭,她腦海就只有兩個字——完了。
真要說起來,這賭博是最害人的事情,若不能早日醒悟,其結局往往就是家破人亡,總之沒個好下場。顧蓮香看着二牛,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除了痛心,還是痛心。
一旁的白惜安見她臉色不好,不着痕跡的握住了她的手,見她擡頭看來,遞了一個安心的眼神過去。
“後來呢?二牛哥,後來又出了什麼事情?”白惜安問。
二牛雙手緊緊絞着,好一會,他才繼續道:“當那些人找上我的時候,我才發現我一共欠了地下.錢莊整整五百兩銀子,當我看到欠條的時候,我完全傻了,我就想着這輩子就算種田種到死我也還不上這筆銀子,那個時候我就想着我乾脆死了算,我沒臉見我家的人。可是……可是那些人說了,不要我還這筆銀子,只要我辦件事情。”二牛擡頭看着對面的兩人,苦澀的說道,“想來你們也猜到那些人要我做什麼事情了,他們……他們要我帶着我哥去花樓。”
二牛猛的抱着頭哭了起來,他狠狠的扯着頭髮,無比懊悔的痛哭道:“我都幹了什麼呀,我把我哥拖去花樓,然後看着他把林秋水帶回了家,害得我爹我娘把田賣了,還害得芳姐離家出走。可是……可是我當時真的害怕呀,那些人說了,如果我不幫他們做事,就把我賭博的事情告訴我爹孃,還說要把我的一隻手一隻腳給砍了。”
看到二牛淚流滿面,顧蓮香整張臉都白了,她是越聽越氣,恨不得上前狠狠甩二牛幾個耳光,她萬萬沒想到,這一切都是因爲二牛,因爲一個“賭”。
不用二牛再說什麼,這後面的事情,顧蓮香猜都不用猜,便知道發生了什麼。明顯當初那個設下賭局把二牛誘入無底洞的人便是王家大少爺王清修,雖然不知道王大少爲什麼要針對五叔一家人,可當真是一個好局。先是利用二牛把大牛拖下水,然後又利用大牛哥做掩護,幫着王大少向外人瞞了林秋水到底是爲了誰懷了身孕一事,反正最後得了好處的只有一人,旁人好不好卻不關王大少的事情。
白惜安心裡也不是滋味,可是此時他不能像顧蓮香一樣,只顧着生氣,什麼都不考慮。想了好一會,白惜安沉聲問道:“林秋水的事情,大牛哥知道多少?”
二牛道:“雖然我沒問過我哥,不過我想,我哥其實心裡都明白。”
“那麼二牛哥你會去王家當差也是因爲王清修嗎?”
“原本我沒多想,可是我能進王家當差,又跟着王大少辦事,想來就是他的主意。恐怕是爲了好拿捏我,進而威脅我家人。”二牛這時候腦子還不算笨,多少也看出些名堂來。
白惜安點點頭,道:“這事想來五叔五嬸都不知道,不然按五叔的性子,恐怕早把你打死了!”
二牛苦笑道:“是,要不是我哥一直幫我瞞着,恐怕……”他重重嘆了一聲。
都是相識多年的人,二牛本性如何,白惜安這心裡也明白,見二牛一臉的懊悔,白惜安雖然心裡生氣,可是現在再說什麼都是沒用的。安慰的拍拍二牛,白惜安道:“二牛哥,事情到了這田地,說什麼也沒有用。我知道你的心情,五叔那邊我們會替你瞞着,大牛哥和芳姐那邊也會盡力不讓他們鬧和離。至於王大少那邊……”白惜安頓了下,頗是無奈的道,“不要說你們,就是我與香姐兒,依我們的能力也動不了王清修那人,這事目前看來,咱們也只得認了這虧。別的事情先不說,二牛哥,你還是先回去,該怎麼着還是怎麼着,不要讓王清修看出不同了,不管發生什麼事咱們慢慢想法子解決。”
可能是因爲把心底最難堪的事情說了出來,二牛反而覺得身上輕鬆了不少,聽了白惜安的話,二牛忙點點頭,道:“我知道該怎麼做。其實我也知道我什麼都做不了,可是不管發生什麼事,我現在也只求我哥和芳姐能好好把日子過下去,別因爲我這個沒出息的人害得一家人不好過。”
又安慰了二牛幾句,白惜安知道二牛如今也不能在外面耽擱的太久,便讓二牛早些回去。
等二牛出了雅間,顧蓮香才狠聲罵道:“二牛哥真是個傻蛋笨蛋呆子。”
白惜安本來心情不好,可見顧蓮香一副氣鼓鼓的樣子,卻笑了起來,走過去握住她的手,白惜安輕聲道:“你彆氣了,仔細自己的身子。”
顧蓮香擡頭看去,她輕輕一嘆,問:“其實就算今天二牛不和我們說這些,咱們也沒法子動那人對不對?”
好一會,才見白惜安點點頭,顧蓮香這心裡越發糟心了。
王家,王家……
她心裡不住默唸着這兩個字,她真的好恨呀。
擡手輕點她的鼻子,白惜安低聲道:“雖然咱們現在沒能力也動不了王家,可是……我終信惡人自有惡人報。”
顧蓮香心裡就像被什麼東西堵着一樣,讓她極是不舒服。可是正如白惜安所說,他們現在什麼都做不了。
她輕輕嘆了一聲。
“我送你回家吧。”
見她不開心,白惜安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回去,下樓叫來馬車,一路護着她回了家。
到了巷口,白惜安就下了車,站在馬車旁,他道:“二牛的事情先不要和你哥說,找個時間我和你哥見個面我再告訴他,這陣子有空你多去看看芳姐,讓五叔他們放寬心。”
顧蓮香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小心些。對了,別忘了去衙門把芳姐的東西拿回來。”
白惜安衝她笑了下,讓她早些回去。
等顧蓮香回到家,才進院子,就見春蕾急急忙忙的迎了過來,低聲道:“大姑娘,芳姐那邊出事了。”
“啊?”顧蓮香一驚,忙問,“怎麼了?”
“說是大牛哥納的小妾生了,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