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惜安走在前，顧蓮香落了半個身位跟着進了屋。
屋內，空氣中是淡淡的的檀香味，繞過翠鳥荷花四折圍屏，便見正中的雕漆梨花木軟榻，其上端坐着一位身着直領酒紅色短襦長裙梳雙環望仙髻的婦人，正在品茶，聽到聲響眼皮都沒擡一下。
“老太太，安少爺來了。”邊上一穿翠色長裙的姑娘彎腰衝那婦人低聲說了一句。
屋裡侍候的丫頭忙擺上兩個軟墊鋪在正中。
白惜安同顧蓮香齊上前行跪禮，道：“見過祖母，祖母萬安。”
此時，顧蓮香還處在一種震驚中，在她的想象中，白家的老太太應該是像紅樓夢裡的老太君那樣，一頭銀髮，身材富態，看上去特別慈祥特別可親。可事實上，端坐在軟榻上的婦人一眼看上去四十來歲，頭髮幽黑不見半根白髮，身子略顯削瘦，高鼻厚脣，濃眉吊梢，一臉的嚴肅，和慈祥可親遠遠不搭邊。
這就是白家的老太太？顧蓮香還是有些不太相信。
“起來吧。”
過了好一會，顧蓮香才聽到這麼一聲，白惜安伸手過來扶着她起來。顧蓮香沒擡頭，垂着頭一副看上去很乖巧的樣子。
老太太說了這麼一句便沒有再說，屋子裡安靜極了，邊上坐着的那幾個婦人也沒出聲，張着眼仔細打量着白惜安和顧蓮香。
顧蓮香腦海裡轉了不少念頭，不說多的，就說眼下，祖孫兩個說了一句便沒再說，彼此顯得客氣而生疏。
不知過了多久，老太太纔開口道：“這就是你新娶的媳婦？多大了？有十四歲了嗎？身子看上去單薄了。”
白惜安道：“回老太太，香姐兒都十六了，只是身材轎小罷了。”
“是嗎？看上去倒是老實，過來我看看。”
顧蓮香聽話的走過去，離老太太左右三步的距離，站定身將頭擡起，臉上掛着淡淡的笑，看着老太太。
近看，其實老太太皮膚不錯，雖過五十可依然細白，顧蓮香有注意到白惜安的眼睛和老太太長的很像。老太太臉形不錯，看得出來年輕時也是大美人一個。
“伸手。”
老太太臉上沒太多的表情，冷冷的張口說道。顧蓮香忙擡起手，老太太瞅了一眼，便道：“雖說是小門小戶，可看上去也算整齊乾淨。識字嗎？”
“識得。”
“哦，上過學？”
“不曾。”
“那你……”
“以前家裡窮，只有兄長上過學，不過兄長都有教過我。寫字，數算都會。”
老太太眉頭輕輕皺了起來，又問：“琴棋書畫可會？”不等顧蓮香開口，老太太嘲諷的道，“恐怕也是不會的吧？”
顧蓮香微微一笑，道：“我倒是想學，可是沒那個條件。”
白惜安見老太太不高興，忙道：“香姐兒作畫不錯，如今她在京裡有兩間金店，裡面的飾品全是她一手設計的。在京裡也算是小有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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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前些日子城東這邊開了間金店，聽聞裡面的上等飾品全是自家師傅設計打造的。鎮店的是套粉色剛玉細雕的櫻花頭面，我不久前看過，真的很漂亮。”坐在老太太左下手的一位婦人笑呵呵的說道。
“二伯母謬讚了，不過那套頭面，的確是出自香姐兒之手。”白惜安道，“就連明德院賣的絹花大半分都是香姐兒設計的。”
老太太本來對顧蓮香挺不滿意的，除了覺得她身子單薄不好生養外，還覺得顧蓮香就一市井小民，雖說識字可又不會琴棋書畫，在老太太看來，是萬萬配不上白惜安的。
不過此時，聽白惜安提到了明德院，老太太倒想起來，白惜安成親時，顧蓮香的嫁妝首擡便是廣平公主賜下來的東西，這可是大大的榮耀。再看顧蓮香，老太太神色要比之前好了許多。
“這樣說來，倒也是個聰慧的孩子。好了好了，去見見你伯母她們吧。”
顧蓮香行了禮，然後從懷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禮物雙手遞到老太太跟前道：“祖母，這是我和夫君準備的一點小東西，望祖母喜歡。”
老太太見顧蓮香也算知禮，示意邊上的丫頭把東西接過，隨口道：“來看我就好，家裡吃穿不少什麼都不缺，何必費心。”
顧蓮香忙道：“祖母體恤，孩兒誠恐。”
老太太見顧蓮香孝敬來的東西也只是一個小小的青花錦盒，料想裡面也不會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不過，想了想，老太太還是拿了過來，順手打開。
“咦，這是什麼？”
錦盒裡擺放着兩樣金飾，每個長約四寸，細長略彎曲，指端尖細，通體黃金鏤空打造，鏨花雕飾海棠紋，上嵌珍珠、翡翠、碧璽等寶石。一眼看上去，即不是頭簪也不是釵子。
“這是指甲套，套在手指上的。”
老太太也算是見識廣，可這樣的飾品還是第一次見，聽顧蓮香說是指甲套，不由好奇。隨手拿起一個戴在左手小指頭上，擡手一看，老太太笑了起來，忙把另外一個也戴上，左右看了看，笑道：“不錯！不錯！。”
老太太膚白，又不勞作，一雙手保養的相當好，這兩個指甲套一戴上，立馬顯得不一樣了。
邊上人的一看，也覺得好，再看老太太一臉的笑意，分明是十分中意，紛紛道老太太戴上後就特別顯得富貴榮華。
白惜安見送上的禮物果然討得老太太的歡心，道：“這東西是香姐兒獨家給老太太做的，這市面上還不曾有，是獨一份。”
沒有女人不愛首飾的，這兩個指甲套用料上成，放在外面也是近千兩的價，再聽是全京城獨獨的一份，老太太這心裡越發高興，笑道：“你這孩子有心了，來來，這是祖母給你的小玩意的。”說完，從手上摘了一個玉鐲親手給顧蓮香戴上。
那玉鐲整體翠綠，因爲是老太太貼身戴得，整隻瑩潤透亮，別說在光線下，就是這樣看着，也覺得裡面掬着一汪碧水，特別美。
顧蓮香心裡高興，這玉鐲是上好的種，放在外面最少也值幾千兩，可比她送出去的那兩個指甲套值錢多了。她送的指甲套在她看來也不是什麼稀奇的東西，原本一直想不到要送老太太什麼禮物，也是突然想到慈禧才讓她有了靈感。在她看來，富貴人家的太太不戴指甲套都不叫富貴。
白惜安引着顧蓮香見了屋裡的另外幾位長輩，剛剛搭腔的便是白府大夫人白惜安的二伯母，緊挨着的是白惜安的兩位姑母，另一邊坐着是府上的另外兩位夫人。
顧蓮香上前見過長輩，並一一送上精心準備的禮物，全是出自她設計的飾品。
看到手裡特別的飾品，白家的幾位長輩都很滿意，看顧蓮香的眼神就像看自家閨女一樣。
見長輩臉上都是笑，白惜安與顧蓮香相視一眼，不由長舒一口氣。
“別站着了，坐吧。”
二伯母叫丫環搬了椅子過來，讓顧蓮香挨着她坐。老太太雖然看上去嚴肅，這位二伯母倒是慈祥可親的，拉着她的手問了些她平日的生活的瑣事，知道顧蓮香身子不好，又細細說了些養身的方子給她聽。沒一會的功夫，顧蓮香倒和二伯母親近了許多。
正說着話，只聽外面丫頭揚聲道：“大小姐，二小姐給老祖宗請安。”
顧蓮香擡頭看去，見進來二位小姐，十七八歲的樣子，身材娥娜多姿，一身華服。
不過，當顧蓮香見到那兩位小姐投向白惜安的眼神，她心裡一突，不由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