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顧蓮香的驚惶失措,白惜安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他一個箭步上前,拉住二牛,厲聲問道:“二牛,把話說清楚!”
二牛一愣,下意識的擡眼看去,見白惜安一臉鐵青,被他扯住的顧蓮香神色蒼白,二牛忙道:“有人去豆油坊鬧事,也不知道怎麼就和顧大哥吵了起來,那些人鬧了起來,幾個人圍了上去要打顧大哥,顧大哥一味相讓,怎知……怎知這就鬧出人命來了!”
人命?二牛一大段話,顧蓮香就只聽到這兩字,心裡一慌,突然就感覺是空晃晃的沒個安心處,心底一酸,人禁不住哭了出來。
一見眼淚,邊上的兩個男人同時慌了起來。
白惜安心生憐惜,有心不讓顧蓮香去,可轉念一想,這丫頭便不是那種能在家坐得住的主,何況又是顧志剛的事情,可她身上的病……然再看顧蓮香臉上那惶恐不安的神色,白惜安心裡輕嘆一聲,人肯定是攔不住的,一會也只能小心陪在一旁了。
他柔聲道:“香姐兒,你先別急,許是二牛沒看清也說不定,有什麼事咱們問清楚了再說。”說完,拉過顧蓮香的手,帶着她緩緩出了門。
二牛跟在後面,趕忙將門鎖好,走出兩步,想了想又折轉身,回了家找人商量法子去了。
跟着白惜安這不緊不慢的往豆油坊去,顧蓮香心裡起先是不安,走出一段路,心漸漸的靜下來,腦子也開始從蒙怔中慢慢清醒。再仔細一想,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她哥雖然練過一段時間的功夫,可算力氣再大也斷斷不會做出打死人的事情,恐怕是另有內情吧。白惜安說的在理,二牛許真是沒看清楚,只是因爲急着來報信所以才那般說話。
心裡有了底,顧蓮香也漸漸踏實起來,腳下的路也不似之前軟棉棉不着根底,此時,她便只有一個想法——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還沒到豆油坊,就見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隱隱還聽到呼天搶地的悲嚎聲。一聽那哭聲,顧蓮香這心又提了出來,手,無意識的緊緊抓住了白惜安。
感覺到手掌心裡的變化,白惜安回頭給了顧蓮香一個安心的笑,低聲道:“香姐兒,可別急呀。”
顧蓮香擡眼看去,不着痕跡的將手放開,向豆油坊走去。
“里正來了!”
不知誰叫了一聲,人羣之中立馬讓出一條路來,就見里正帶着幾個人急步走來。半道上看到顧蓮香,里正輕聲問道:“香姐兒,沒事吧?”
顧蓮香搖搖頭,什麼也沒說,跟着里正進了豆油坊。
屋裡一片狼藉,桌子倒了,椅子歪了,幸好放在角落的油罐還好好的。顧志剛站在一角冷眼看着,地上躺着一人,看不清是誰,邊上男男女女圍着幾人正在不住哭喊。
那哭聲似刀一下一下紮在心上,顧蓮香向顧志剛看去,後者早在她進屋後就一直看着她。
“哥。”她輕輕叫了一聲,走過去,仔細打量了一會,然後心疼的道,“傷了哪?”顧志剛下巴有一塊紅印,應該是被人打的。顧蓮香怕顧志剛身上還有傷,忙去看他的手。
“捱了幾下,沒事!”顧志剛低聲道,“香姐兒,我沒事!”
顧蓮香心裡那股酸楚感越發重了,眼淚又忍不住流了出來,張了張嘴,最後她還是哽咽的輕聲問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地上的人……”
“不關我的事,人……人不是我害的!”
可顧志剛這話才一落地,一道尖銳的女聲猛的叫嚷開來:“人就你殺的,顧志剛,我爹就是你殺的。”
顧蓮香轉頭看去,待看清說話的女人,她心裡不由的微微一驚。是王三麻子家的女人,管七姐。
“七姐,有話好好說……”顧蓮香上前一步,剛要張嘴,顧志剛拉了她一把,顧蓮香轉頭看去,顧志剛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香姐兒,這事你別管。”
怎麼能不管?顧蓮香瞪了顧志剛一眼,眼睛一轉,向站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里正看去。
里正等了半晌,才沉着聲音問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話落,地上那幾個已經七嘴八舌叫了起來。顧家兄妹倒好,就靜靜站在一旁,好像事不關已。
大約過了一刻香的功夫,那幾人才把話大概說了個明白,顧蓮香這邊眉頭擰着緊緊的,臉上的神情異常凝重。事情說起來,簡單,就是王三麻子的老父親,顧蓮香叫三伯的老漢之前來豆油坊說顧家賣的豆油有毒,吃了會肚子疼,叫囂着讓顧志剛給個說法,顧志剛原本好好說活,後來卻起了爭執,三伯仗着長輩說要削顧志剛耳光,顧志剛自然不願意白白捱打,避讓不及伸手推了老漢一下,卻哪知三伯一下摔到在地,人卻再也起不來了。
“事情果真如此?”里正聽了王三麻子家說完後,轉頭問顧志剛。
顧志剛沉吟片刻,道:“起爭執是事實,可我沒推三伯,他是自己絆了地上的椅子自個摔的。”
顧蓮香倒是信他哥的話,顧志剛一向是有一說一,就算現在情形對他不利,他也不會多說半個偏向自己的字。可是,就算顧志剛真沒推三伯,出了人命的事情,又哪能說得清?
里正似乎想的同顧蓮香一樣,左右看看,一副難取捨的神色。
管七姐在村裡本就是一個潑辣的人,一見里正臉色,想都不想,猛的撲了過去,哭喊到:“里正爺,您可要給我們王家做主呀,我爹縱是年數已高,可是身子一向強健,就算摔了也能自己爬起來,分明是顧家小子說謊,想撇清干係就胡說八道,您看看,我爹身上還有被打的印子呀。”說完,掀開王老漢的衣服就讓衆人看清楚,顧蓮香低頭一看,王老漢左側肋骨下還真有一個清晰的掌印。
顧蓮香心裡一沉,如此情形,萬萬不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