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娘狠狠的閉了閉眼,看來今天是不能善了了,她寧願將身子餵給野狼,也不能送給這些畜生。只是不能懲罰這些人面獸心的東西,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受傷害。算了,她又何必操心別人,自己就是好心害死自己的。
“你們自己也不照照鏡子,都是什麼東西。”憐娘冷哼出聲。眼見着那羣人離自己不到十步了,憐娘大吼一聲,“我憐娘今日命斷於此,就詛咒你們不得好死!”
一轉身猛的向山下跳去。就在這時,她聽到一句怒吼:“不要跳!”
憐娘一驚,回頭只見一藍色的身影閃過,本想再看清楚些,奈何她已經跳離山頭幾步之遠,下墜的身勢已由不得她不往下掉。
莫傾閃上這個山頭,聽到的就是她那句,“詛咒你們不得好死!”看到的就是她往山下跳,一顆心跳到嗓子眼,千萬不要又一次在他眼前重演他無能爲力一幕。
這些該死的人,逼得她不愛惜自己,都該死!手起刀落,傾刻間,幾條人命倒是先憐娘先一步到地府報到。
“雨兒,等我!”莫傾自語道。解決那幾人後他毅然地跟着那抹紫色影子而去。希望這次來得及!
憐娘是在一陣暖和的火光中醒轉的。微微睜開迷濛的雙眼,溫和的光火讓她才睜開的眼睛又眯上,有點不適應。她搖了搖頭,纔想起之前自己因爲太過信任自己的感覺,險些讓那些轎伕凌辱,後來呢?她想了想,好似最後看到一抹身影了。再睜眼看到的是火光的對面確實坐着個男子。
憐娘一驚,猛的坐起來,腳部傳來一陣刺痛,“噝”的一句呻吟不自覺吐出聲。
憐娘才動,莫傾那邊就看到了,只是他也沒阻止她,只到她扯到腿部的傷纔出口提醒,“你還是不要亂動,你的腿從山上掉下來的時候撞到了樹的粗枝上,當時應該就疼暈過去了,我只好幫你上藥了,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憐娘聽他說這話不冷不熱的,一時間不知道怎麼答話。她能查覺得出來他話裡的兩分關心,還有三分埋怨。理當埋怨的,是她拖累他了,只是她又沒讓他跟着下來。
莫傾話說出口又有點後悔了,他本不是這樣的人,本就木納的不太愛說話,只是怨她這麼不愛惜生命,當時看着她掉下去,一顆心好似被碾過一般,他都不知道,這份感受哪來的這般強烈。後來跟着跳下來也是本能,只是遲了那麼些功夫,抱住她時,她已經撞了她好些山頭的樹,都疼得暈死過去。當時那幾分怨又消失得無蹤,只心疼她一個女子怎麼就受得這麼多的苦。
憐娘聽了當真不動,思索了片刻,想起芳兒還在上面來,忙問道,“這位公子,多謝相救,不知道先頭在上面可見到另一頂轎子?”心裡想着芳兒的事,對自身的傷倒不那麼在意起來,她不願看到因自己的粗心給自己姐妹帶來禍患。
莫傾白了她一眼,心裡似乎燒了把小火,不溫不火的,燥得人想發火,她自己還照顧不好自己呢,就知道關心別人?
可是一對她那雙急切盼望的眼神,他到嘴邊的咒罵又咽了回去,只道,“當時料裡了那幾個轎伕,就掀開簾子看到她額頭傷着了,她只嚷着要
救你,我已經丟了瓶金嗆藥給她,想來應該是沒大礙的。”
憐娘聽着他說話冷冷淡淡的,只道他這人就是這樣,也不作計較。畢竟這還是救過自己的恩公,這會兒,已經知道了芳兒安好,一顆心也放進了肚子裡。精神上頭一鬆,腿上的傷就刺激着她的神經,麻麻的痛。她輕輕蜷起腿來,痛得人心揪起,只得輕輕用手慢慢推拿。
那邊莫傾時時注意着她的小動作,不由得一陣好笑,自己跟她置氣又能成什麼事,要是不知覺的提醒她點或者成事。再看她那副可憐的模樣,心裡又似溫水洗過一樣,舒舒服服的,見她皺着眉頭,實在放心不下才起身踱到她邊上,小心的扶起她。
憐娘微微一縮,儘管她在青樓呆了這麼些年,但她的入幕之賓也都是些公子哥兒,她不樂意跟人親近,倒也不太強求她。這人好無禮,怎麼上來就要扶她,她心裡清楚,這時他不扶她,她自己坐起來,是很痛苦的事。
莫傾微微一哂,道,“你要是喜歡自己痛的話,我不介意的讓你自己坐起來的。”說話的功夫,真的收回手背起手看着她。
憐娘面上一熱,這人好生沒理,要是扶了也就扶了,他這麼一說,不是讓自己求着他來扶自己麼,再想着,自己能安然躺在這裡,他都說幫她上藥了,她再計較是有些嬌情了,索性放下她的架子,對莫傾低聲道,“有勞公子!”說完面上再紅了一紅。
莫傾逗完她,心情格外開懷,才傾了身子想從她後背穿過,托起她讓她坐起。這一傾身,就能細細的感覺她忽閃忽閃的睫毛,一閃一閃的,就像把小刷子在他心裡輕輕的刷着,不痛不癢的,還有那微微粉紅的臉蛋,白白嫩嫩的,像是剝了殼的雞蛋,真想讓人咬一口。莫傾一頓神,馬上拋開腦子裡亂亂的想法。儘管他做得很好,但那一刻,他的呼吸確實沉了那麼一下。
憐娘微帶羞澀的由着他扶起自己,正眼都不敢瞧他下,先頭說他是冷淡的人,只是被調笑了一句,才知道這人也有活潑的時候。剛剛他呼到自己面上的氣,讓她都不好意思了,熱辣辣的,她感覺心都快跳出來了。
莫傾扶起她坐起來,馬上退開身子來,從到火堆旁邊又加了根木柴進去。
憐娘坐正身子,眼睛四處轉悠,就是不看他,好一會兒才平復了心情,這才注意到,周圍都黑麻麻的,月亮都升到半空中了。
“我這都暈了多久了?”憐娘輕咳了聲,才輕輕的問出口。
那邊莫傾徒然一聽她開口,略摸一頓,方道,“有三個多時辰了。”想了想,一般的受傷倒也不至於暈迷這麼久,興許還有她平常睡不好的影響。“大概你平常也累着了,纔會睡得久些,還是你感覺身上有什麼不適?”莫傾隨口一問,他當然知道她現在沒事,早在她暈的時候,他就爲她把了脈,她就是睡不好,日子久了,脈像才虛乏無力,好好休息,補補氣就沒事了。
憐娘一驚,身上有啥不適?難不成還要驗正身不是?忙道,“沒有沒有。”說出口才發覺自己想多了,都怪那些轎伕,讓她現在腦子裡都是亂七八糟的想法,真要命。
明明柴火很明,也很暖和,就
是這種氣氛壓抑得很,讓人感覺冷汗直冒。憐娘微擡起袖子虛抹了下額頭,驀然想到,她還不知道恩公的名姓呢。於是道,“還沒請教公子大名,日後憐娘一定厚禮上門謝過。”
莫傾真的很想告訴她,他是莫大,心裡卻有幾分拿不定主意。老二說了,她極有可能是大小姐,只是如果不是的話……他一時也沒拿定自己的主意,脫口而出的是這十年來別人叫他的名字,“莫傾!”
“莫傾……”憐娘低頭微微輕吟,印象中應該沒有這人。
莫傾只覺混身一顫,她的聲音是頂好聽的,輕輕柔柔的,不然他也不會只聽那麼一次她說話,就記得那樣深。莫傾心裡很歡喜歡她叫他名字,輕輕應道,“嗯。”
憐娘沒聽到他答話,又問,“哪裡人氏?貴府可在京都十巷?”憐娘微微打量着他高高的背影,厚實給人以安全感,就是衣服料子也是京都裡有名的燕子坊出品。想來也是非富即貴的出身,到時可要備些厚禮,不能辱沒了別人家的名聲。
“呃……”莫傾這次有點答不上來了,一則,他常年居住在北蠻,就是告訴她他住在北蠻大將軍府,她也不清楚的吧。不過沒關係,他現在居在二弟家,公孫府,想來她應該清楚。於是憐娘就聽到了他說,“京都公孫尚書府上。”
憐娘悄悄地記在心上,她也不清楚爲什麼就是要記下來,只道是,這恩情不能忘。
莫傾見憐娘不再開口,突然悟了,自己是不習慣多話的人,難得人家姑娘主動開口說話,自己又這樣冷落她,實在有些不該,於是才道,“你呢?自稱憐娘可是有出處?”
憐娘心裡有些懊惱,她出身不好,他會不會計較?卻還是老實開口,“莫公子應該對京都的醉月樓有印象吧?”她京都的各位出名的公子爺都有些印象,獨獨這公孫府的遠公子跟堂公子她沒什麼印象,於是開口先給他提個醒。
“嗯哼!”莫傾不置可否,他只去過一次,印象不可謂不深。
“奴家就是醉月樓裡的憐娘。”她不知道怎麼說下去,她本是官家女兒,只是,這身份還是不提也罷。索性,現在是青樓的女子,事實擺在眼前,不由得她不認。
莫傾轉回頭見她臉上慼慼的,真想打自己嘴巴子,哪壺不開提哪壺。“你別介意,我看你好,性子好,人也好,比大家閨秀都不差的。”他急匆匆的解釋。
憐娘見他微帶憨厚笨拙的模樣“噗”的一笑,“公子倒是誇獎我了。”還想說些什麼,突然發覺沒有了再說這上面的興致,轉口道,“不知道公子可有辦法上去?”
莫傾側着身子看她翹起手指微微指着上空,白蔥似的手指在火光的映襯那麼可人,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順着手指看天,月亮都很亮了,從三弟看到他早前發的信號,應該也快到了。
“不急,我已經發出信號,時候也差不多了,你且歇息會,一會來人了我叫你。”莫傾對憐娘溫聲道。
憐娘感覺他的好意,心裡暖暖的,可是睡是睡不着了,跟他也不算太熟稔,要是太聒躁沒的惹人煩,於是也就一手撐着額頭,微微閉着眼休憩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