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沈西何給陸北打了電話,“你有時間嗎?我想與你聊聊。好久不見,實在是掛念的很。”
“今天下午,OK?”陸北道。他聲調中一片坦然,絲毫聽不出半分的恐慌或是其他的不正常的心情。
“OK。”沈西何道。
而在兩人的談話中,都沒有談及到具體的地點等問題。
這對他們兩人說都是不需要的,沈西何見那許漾正在廚房裡做飯,而他再看着牆角處母親的遺照,沈西何突然覺得,現在這種生活他就已經很開心了。他不想去尋求那什麼多麼完美的生活。他只想這個樣子,一直一直,就很好。
沈西何突然感到很欣慰,這是一種說不出名堂的感覺,一種說不出名堂的欣慰之感。但是對於這感覺,沈西何卻很喜歡。
“今天的飯菜可真是豐盛啊!”待許漾把那飯菜都端上來之後,沈西何故作驚喜道。他這麼說,也是爲了使許漾對她自己的手藝更加的滿意而已。
“當然,你也不看看是誰做的。”許漾笑道。其實,許漾這話也有幾分自我炫耀的意思。雖然她不知道在沈西何身上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但是當她看見一個完整無缺,而且又很活潑開朗的沈西何出現時,許漾也並沒有在他身上探知的慾望。
“對了,我想與你說件事。”沈西何秘密的在許漾耳邊道,“我辭職了。”
辭職?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啊?沈西何要辭職?這個消息對於許漾來說,恍若晴天霹靂。沈西何現在的工作,不正是如魚得水的情況嗎?他乾的好好的,爲什麼要辭職?許漾很想問清楚,但是她把這件事情再次在腦海裡過了一遍,最終放棄了這個想法。
沈西何要做什麼,有他自己的主意。正如許漾一般,她要去辭職,沈西何不是也很贊成嗎?不,她雖然想過要辭職,但真正在口頭表達上說出來的,卻是沈西何。
而且在讓許漾辭職這件事情上,沈西何似乎比許漾更加積極。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兩者卻不是同一個概念,雖然的確是有些相似之處。
對於事情,許漾不想去插手,而且,沈西何也會做的很好的。不管沈西何有什麼決定,她都會毫無條件的支持。
“你知道我爲什麼要辭職嗎?”沈西何在許漾耳邊輕聲道。
啊?許漾一臉茫然的看着他。這是否辭職與她許漾之間有什麼關係?而且,不管有什麼關係,許漾都不會因此而對沈西何有什麼偏見的。但是,看他這一臉神秘兮兮的樣子,許漾突然很好奇,接下來沈西何會告訴她什麼呢?
“當然是爲了我們之間的婚事啊!”沈西何說完後颳了一下許漾的鼻子,這使許漾有幾分錯覺,自己似乎是被沈西何給調戲了。不,他們經常的住在一起,這算什麼調戲啊?只是,在未結婚之前,兩人有這般舉動,的確讓許漾有幾分不太習慣。
不過,當許漾聽見沈西何所說的“爲了結婚”,她的心情還是不可抑制的激動起來。這可不是什麼小事,更不是放在口頭上隨便說說的,而是一輩子的大事啊!既然沈西何都這麼說了,那麼這肯定也是真的了。
雖然許漾很想學着那些電視劇中的人物一般,做出幾分羞答答的模樣,但她畢竟不是那些人物的性格特點,所以也學不來。
許漾只是思慮了片刻之後,她緩緩的說了一句“好”,但那般臉色上,卻只是看出了幾分微微的喜愛。
沈西何知道,許漾這是害羞了,雖然與別人在害羞時所表現的不一樣,但還是逃不過沈西何的法眼。
他也沒有再給許漾說什麼其他的嚴重的話語,他倒是覺得,施加壓力也並不怎麼正確。二人還是順其自然吧!這樣也挺好的。
至於沈西何辭職一事,婚禮是一方面的原因,但真正的原因,卻是爲了沈西何心中那已經變了味道的正義。
一種由心而生的正義感變了,又何談其他的呢?又說什麼所謂的職業操守呢?這纔是沈西何現在所介懷的,而對於其他的東西,沈西何倒是還不怎麼在意。
正是因爲這麼一種變味的感覺,所以沈西何對那些都不在意了,對過去看的比生命還要重要的職業道德心也降低了很多。
但是不管怎麼說,許漾這一天與沈西何還算是比較幸福的,這在經過了這麼多的匪夷所思之後,許漾難得的開心。
但是對於那些問題的答案,許漾始終沒有問出來。季少卿在哪兒?那三個關於蝴蝶的信息是什麼意思?還有那個許漾與沈西何一直在迴避的問題——容雅安的骨灰呢?
至於其他的細枝末節,許漾也就不想再問了。什麼算細枝末節?微博上的尋人啓事應該就是了。
至少在這幾天的時間內,從來沒有出現過任何的差錯。那麼,也就是說……恐怕以後也不會出現差錯了。所以,許漾還是比較慶幸的,但願一切到此結束,那麼,即使真的變成疑案,她也不會在乎。
只要一切都停止就好。許漾想着。
而老天彷彿也聽到了她的禱告,所以真的沒有再爲許漾增添什麼麻煩,哪怕是在未來。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許漾還正在積極的找着適合自己的工作,而沈西何,作爲一個待業人民,他也要努力工作了。不過,這也要在明天才行。因爲在下午,就是揭開一切事實的時刻。
歲月很快的推演而過,一轉眼,便到了下午。而許漾仍然不氣餒的去應聘工作。在現在這種高速發展的信息時代,學歷可是找工作的至關重要的一步。至少沈西何還是有一張文憑的,但是許漾呢?她不過是一個高中畢業,大學一年級都沒有讀完的姑娘罷了。
雖然沈西何也與許漾談過找工作這個問題,但是許漾強調自己不想依靠他,沈西何也就隨她去了。只要許漾平安,如同許漾對沈西何的支持一樣,不管許漾做什麼,沈西何也都會贊同她的。
沈西何與陸北此時正坐在一家咖啡館的凳子上,咖啡館這種地方本來是男女戀人的一個親密場所,在這靠窗的一個角落,卻倏然的坐着兩個男人,這種情況倒是顯的尤爲突兀。
“我想知道目的。”沈西何沒有過多的客套話,直接開門見山道。他知道,陸北一定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在沈西何給陸北打電話,而陸北同意過來時,他們就已經決定要坦誠相待了。
“其實也很簡單。這從始至終,都是一場孽緣罷了。”陸北感嘆,說的令對方聽上去一頭霧水。“你還記得蔣伊嗎?”
陸北突然轉變了話題,道。
蔣伊?沈西何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真的,就在腦子邊上,但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需要我再來點提示嗎?沈隊。”陸北道。他說的很輕聲,就像是害怕打擾了沈西何的思路一般。
突然的,一道白光在沈西何腦海裡閃過。
他想起來了。
陸北看沈西何的神情,也知道他一定是記起來了。“沈警官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陸北戲謔道。
但沈西何聽見他這話,卻沒有絲毫的反應,沒有絲毫該有的憤怒。
蔣伊,正是齊慎兒身邊的經紀人,也是那個落落大方,穿衣得體的時尚女人。更是那個年紀輕輕,卻因爲心臟病的緣故而故去的可悲的女人。她的丈夫有了外遇,她的兒子被沈西何帶到了北京交給那邊的朋友撫養着。而喜歡蔣伊的人,正是面前這個叫陸北的警察。
沈西何知道陸北喜歡蔣伊,但他卻沒有想過,陸北對蔣伊的愛竟然那麼瘋狂,瘋狂到這種令沈西何都感到毛骨悚然感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這又是需要多麼大的執念?而沈西何所執着的那個爲什麼就這麼被陸北說了出來,他除了驚詫之外,就是那濃濃的可怕。
“你覺得是我不救她,所以才做這些來報復我?”沈西何問道。這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符合當時情況的了。但是,就算沈西何想救她,她也不是死於被槍斃的死刑啊!殺死她的,是那可惡的癌症。如果陸北能夠這樣想的話,那陸北是不是就應該捐出自己所有的資產,爲了國家在生物工程方面的研究?這是沈西何所幻想的。不過他也知道,那不可能。
“看來,你對依依,還真是絲毫不關心不在乎啊!”陸北嘆氣。
沈西何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在乎?怎麼在乎?在蔣伊死後,儘管因爲她特殊的死刑犯的身份,但是沈西何仍然沒有嫌棄,更沒有如同其他人那般避嫌似的對蔣伊不聞不問。他安排了火化,安排了對她家人的慰問,甚至都拿出自己一部分的工資來作爲贍養她父母的費用。沈西何更是把邵子翌放在了自己的身邊養着,對同爲同學的蔣伊做到這一步,沈西何已經決定自己是問心無愧了。只是不知道,有哪一點使得陸北不滿意,要弄出這麼多的連環案來報復他。
當然,更令沈西何覺得可笑的,還是那連環案的最後一步,那沈瑾無意間的回憶,那個陸姓,甚至於沈西何對陸北的猜測以及他好好的觀察的周亮與陸北的動作。通過這麼一系列的事情,沈西何都不敢肯定這居然是陸北搞的鬼。所以他在一開始時並沒有質問沈西何,反而是在那之後,沈西何漸漸的想遍了這個事情的全局,這纔在心裡有了幾分底,但即使那樣,這底氣也不足百分之三十。不過,陸北面對沈西何在電話裡的懷疑,他並沒有做任何的辯解,彷彿決定了不管怎樣都會把這件事情與沈西何說明白的這個結果一般。
“如果你多少了解過她,你就會知道她的家庭並沒有什麼遺傳病史。自然,蔣伊也就不會患那種可笑的病症。這不過是用來騙你的,我好不容易與蔣伊說好了會救她出去,她好不容易纔答應我的,你知道嗎?你知道我是怎麼把她從心灰意冷的邊緣拉回來的嗎?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只是自以爲是的將她火化,你又是否知道?你火化時的蔣伊,她還活着。她還活着啊!”陸北這番話說到最後時竟然多了幾分哽咽。
沈西何很理解他此刻的心情,而他這時也知道,原來是他的好心鑄成大錯,原來竟是當初他的自以爲是的幫忙,反而讓蔣伊受到那般對待,從而在這之後的道路上,給自己種下了這麼大的一顆地雷。
中國有句古話叫“不知者無罪”,但是關於情感以及人命問題上,以及面對着這麼一個瘋子,又豈是什麼不知者無罪就可以打發的了的嗎?
雖然陸北與蔣伊做出這等謀劃之事,這般的大逆不道,的確令沈西何所震驚,但他現在也沒有時間再去追尋他的過錯了。沈西何還有更重要,更多的問題需要問陸北。
“我不想再說什麼。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吧!還有,我以及辭職了,從此之後,你也不用再叫我什麼沈警官,更不必叫我沈隊,恐怕我受之不起。”沈西何冷冷的道,從他的話語中,聽不出絲毫的情感。彷彿他所面對的曾經的好兄弟陸北,也只是一個死物一般。
“許漾微博裡的尋人啓事是怎麼回事?”沈西何問道。
陸北見沈西何的神情,知道他已經疲倦了,雖然不知道他爲什麼而疲倦,但是陸北也不願再把這場遊戲繼續下去,提前結束,未嘗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那只是個開始。”陸北明確而簡潔的回答他。“沒有任何意義,或者說……我想看看你對許漾的感情到底是怎樣的。”
原來什麼都不是,沈西何在心裡苦笑。虧他當初還緊張的不得了。
“然後那連環殺人案呢?”沈西何繼續問道,如果這連環殺人案是陸北一手導演的,那麼無論如何,沈西何都不會放過他的。因爲這已經是做人的原則問題了。
“與我無關,不過嘛!楊柯背後的那個神秘人倒是我。”陸北彈彈手指,似乎絲毫不在意。
能把殺人說的這麼理所應當的,陸北可真算是讓沈西何大開眼界啊!
“不過呢,我也在楊柯殺人後與他說過一些話。想必他那麼快的自首,我也算功不可沒吧!”陸北絲毫沒有爲自己的行爲感到絲毫的羞恥,反而還樂此不疲的與沈西何說着。
“我母親的死,是你想讓我也嚐嚐至親至愛之人所故去的痛苦嗎?”沈西何這話基本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這個嘛!誰讓容雅安平時待人刻薄?我只是提點了一下你家的那個僕人,當然,對於事情的後續發展,我也是略有耳聞,可真是悲慘啊!”陸北嘆道。
什麼?母親是劉姨殺的?那這麼說的話,劉姨所說過的關於蘇曼或者許漾的這兩個兇手的話,也是在胡扯嘍?原來,他竟然被這個女人自導自演的一場戲給騙了。
“蘇曼的死呢?”沈西何道。他現在腦海裡有無數的問題,他想一股腦的把它們全部都問出來。不然的話,恐怕是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這個我可不知道。”陸北嘆了口氣,“這恐怕會成爲一個疑案了吧!不過旁觀者清,我可以告訴你一點,她是爲你而死。”
爲他而死?沈西何怎麼感覺這話題說的越來越離譜?算了,至於蘇曼,他還可以繼續調查。
“季少卿的失蹤與你有關係嗎?”沈西何道。
其實,這麼多事情都已經被揭開了,關於季少卿的下落,他現在心裡也差不多有數了。
“你可別那麼說。季少卿先生在我那兒喝茶,喝的正好呢!”陸北漫不經心的道。
對於陸北的這個回答,沈西何真的應該早就想到的。哎!只怪他當時大意。
“你還有什麼隱瞞我的?一起說了吧,這麼問來問去,我自己都感到心煩。”沈西何道。
他本以爲陸北會反感他這種行爲反而不再理會他,卻沒有想到,陸北真的聽進了他的話,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我知道你還有很多疑惑的地方。倒不如先說一下沈瑾與我家的關係吧!沈瑾是我的未婚妻。而沈院長,他寧願損失醫院裡的一員大將,也不願丟掉我這個金龜婿。所以,他纔會幫我除掉你。當然,我知道,就憑那濟世之心的沈院長,以及那個什麼都不懂而故作深沉的周亮,怎麼可能除掉你呢?好了,我們這是在用倒敘的手法。與其說我想借他們的手除掉你,不如說……”陸北還未說完,卻被沈西何接過話頭。
“不如說你已經玩累了,你想盡快的暴露你自己。但你卻沒有想到,周亮可以說是個絕對的守口如瓶的好男人。就在你非常失望的時候,沈瑾的那句話反而讓你解脫了出來。我說的對嗎?”沈西何猜測道。雖然他這只是猜測,但沈西何覺得,自己這猜測的本領,應該不會差到哪兒去。
“bingo,繼續說那場車禍吧!你的確很聰明,想通過假裝失憶來在韓鳳儀身上獲得情報。但是呢?韓鳳儀身上壓根兒就沒有半點情報。因爲她什麼都不知道。至於那車禍,破壞車閘很容易,而其他的,自然也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你自以爲是的聰明,在我看來也不過是秋後的螞蚱,多蹦了幾下罷了。”陸北將沈西何比作螞蚱,毫不客氣毫不讓步的說。
而對於陸北的這個比喻,沈西何也只是一笑置之,他可沒有閒暇時光,在這兒陪陸北聽笑話。
“butterfly,又是什麼意思?”沈西何道。
“前面那兩次我只是爲了迷惑你的罷了。而那第三次,卻是我真正想達到的這麼一個目的。”陸北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但他說出來的話對沈西何造成的震撼卻是不小。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周豔豔……與你有關係嗎?”沈西何道。那天他進入超市後,恰巧碰見也正在購物的周豔豔,但當時的情況給沈西何的感覺卻是,周豔豔並不是因爲購物而在這兒,反而是故意在此等候他,或者說是監視他的。
“那個女人啊!她一直以爲自己很聰明,但我也只是玩玩罷了。我真心愛的,只有被你失手害死的蔣伊一人。其他無論是再怎麼妖豔的女人,都不會撼動我半分的情感。哦,恐怕在那個女人眼裡,我同樣只是她的玩具,真是一個連形勢都看不清的高傲女人。”陸北不屑道。
雖然周豔豔的確是這麼一個正如他所說的那般的高傲女人,但沈西何畢竟從來那樣聽過如此直白的話語。所以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更不知道接下來要問什麼。
很多事情,現在再重新一回顧的話,就會發現這之間有很密切的聯繫。所以,對於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沈西何根本就沒有問的必要。
“我知道你最想問的是什麼。”陸北冷然一笑,沈西何睜大雙眼,因爲接下來陸北要說的,的確是他真正想知道的。
“你母親的骨灰,它就在那些冰毒裡哦!”陸北一笑,燦若桃花。
而對面的沈西何,卻是被他氣的眼眶欲裂,不斷的按捺着自己的身體。
“好了,我的復仇計劃到此結束。放心,沈隊,我已經做好了被你扭送警局的心理準備了。”陸北平靜道。
警局?那個令沈西何懷疑的警局?
“我送你一樣禮物。”沈西何恢復下來心情,他從衣袖裡拿出一個物件,朝陸北扔過去。
沈西何大步流星的離開了,再也沒有回頭。
既然知錯了,那就留着這條命懺悔吧!死亡並不能解決一切,警局也不能分清正惡。
陸北看着自己手裡拿着的,正是一個錄音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