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花朝的表情無疑刺激到了裴九川的某根神經,他忍住怒氣,沉聲說道:“那些畫是在你離開之後,孤思念你時繪製的,孤看不到你的人,就只能對畫思人。”
話到最後,竟隱隱流露出幾分委屈之意。
孟花朝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她聽到裴九川這麼說,心裡的愧疚之情再度被勾了出來。她抓了抓後腦勺,低頭說道:“抱歉,我不知道那些都是你畫的……”
裴九川趁勢靠近她:“孤不接受口頭道歉。”
孟花朝擡頭看他:“那你希望我怎麼做?”
裴九川緩緩俯下身,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短,眼看就要觸碰到彼此的鼻尖了,孟花朝忍不住往後退,裴九川及時按住她的後腦勺,阻斷她的退路。他貼着她的臉,認真地懇求道:“孤希望,你別拒絕孤的靠近。”
孟花朝渾身僵硬,縈繞在鼻尖的溫熱氣息,令她不由自主地心亂如麻。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很牴觸他的靠近,她想往後退,可是卻退無可退。她擡起雙手,想要阻擋他的靠近,聽到他說的話,心中一軟,雙手停在半空中。
看着她不知所措的緊張模樣,裴九川終究還是心有不忍,他的嘴脣從她臉頰邊擦過去,停在她的耳邊。他將她整個圈緊懷裡,貼着她的耳垂,輕輕地嘆了口氣:“別怕,孤不會勉強你的……”
聽到這話,孟花朝的身軀一點點放鬆下來,其實,只要不把他當成愛人,而是單純地把他當成朋友和親人,她就不會特別排斥靠近他。
原本站在孟花朝身後的唐非劍,此時已經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他總是這樣,猶如一縷影子,默默地守在她身邊,在她有需要的時候出現,又在確定她平安之時,再悄然退去。
裴九川牽着孟花朝的手,帶她走出藏書閣,回到雁回殿內,孟花朝叫住準備離開的裴九川。她從衣袖中取出那半卷殘畫,指着畫中青年,問道:“這幅畫也是你畫的?”
裴九川乍一看到那幅畫,目光當即一怔,不答反問:“這副畫像是從哪裡找到的?”
孟花朝便將自己找到它的經過如實說了一遍。
裴九川聽完之後,眉頭微皺:“不應該啊……”
孟花朝好奇問道:“什麼不應該?你還沒回答我,這幅畫到底是不是你畫的呢?”
“不是孤畫的,”裴九川看着面前的畫像,緩緩說起了這幅畫的由來,“這副畫像原本是滅燈大師寄存在昊王府中的物品,這麼多年來,滅燈大師一直沒有來取走它,於是它就一直被放在昊王府的庫房之中,沒有被人動過。後來孤登基稱帝,將昊王府中的部分物品轉移到宮中,這副畫像也被一併送入宮中,只是不知道是誰,竟然把它放進了閣樓之中。”
孟花朝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這副畫像其實是出自滅燈大師之手?”
裴九川卻道:“不,這幅畫不可能是滅燈大師畫的。”
孟花朝被他說得越發糊塗,她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幅畫中的青年正是滅燈大師,他怎麼可能自己畫自己?”
孟花朝立刻睜大眼睛,一臉的不敢置信,說起
話來都忍不住結巴:“這這這這這這幅畫裡的帥哥是滅燈大師?尼瑪確定不是在逗我玩?”
畫中的青年不僅相貌俊逸,氣質更是超凡脫俗,一看就屬於那種溫柔類型的超級美男子,怎麼可能跟滅燈大師那張樹皮老臉是同一個人?就算整容也不可能整出這麼大的差距!這絕逼不科學啊!
裴九川的語氣非常肯定:“滅燈大師的俗家名字就叫沉舟,全名慕沉舟,曾經聞名天下的四公子之一。這畫中的青年,是他年輕時的模樣,若仔細算起來,這幅畫距今應該有二十幾年了吧,那時候孤都還沒有出生呢。不過孤曾經父王說起過一些有關滅燈大師的過往,滅燈大師由於身體原因,剛一生下來就被送去寺院中,交由寺中方丈撫養,他的名字掛在寺中,成了一名帶髮修行的俗家弟子。據說滅燈大師年輕時不僅模樣出衆,而且才華橫溢,又有一副菩薩心腸,是九州十二國內出了名的善心公子,深受百姓敬愛。久而久之,他的名氣越來越大,甚至有君王主動邀請他入朝爲官,只可惜都被他婉言謝絕。”
聽到這些堪稱傳奇一般的故事,以至於孟花朝呆了半晌,才艱難地消化掉這些信息。她湊過去,貼着畫像又看了好久,砸吧着嘴巴嘆道:“嘖嘖,人說歲月是把殺豬刀,你說到底是怎樣一把厲害的刀,居然能把一個迷倒天下少女的美男子,變成了現在這樣一個滿臉褶子瘦得像把乾柴的老和尚?簡直無法想象!”
“他在三十歲那年忽然失蹤,有人說他死了,也有人說他隱居了……有很多種猜測,但誰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裡。直到十年之後,他纔再次出現,彼時他已經剃度出家,改名換姓,模樣也變得大不相同,若非父王曾經與他有些交情,幾乎都快認不出來他就是當年的慕沉舟。”
裴九川看到左下角的落款,目光停在“萬寧城”三個字上面,臉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孟花朝見他看着畫上的落款發證,好奇地問道:“這個落款有問題嗎?”
裴九川凝眉思索,忽然說道:“也許孤知道該去哪裡才能找到滅燈大師了!”
說完,他立刻將樊重叫了進來,吩咐道:“立刻派人去萬寧城尋找滅燈大師的下落!”
樊重毫不猶豫地點頭應下,隨即轉身離開。
孟花朝看着裴九川問道:“你找滅燈大師做什麼?”
“找他問點事情,”裴九川說得很含糊。
孟花朝能感覺得到,他似乎並不希望自己知道得太多,便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再多做糾纏。她指着畫像下方燒焦了的部分問道:“這是誰燒的?”
“孤也不知道,自從孤第一次看到這副畫像開始,它就一直都是這副樣子。孤也曾問過父王,但他也說不知道,這事兒到現在已經成了個謎,要想知道謎底,只能親自去問滅燈大師。”
孟花朝笑嘻嘻地說道:“等你找到滅燈大師之後,就幫我去問問他唄。”
裴九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麼,你看上滅燈大師了?”
“他要是能返老還童回到三十歲以前的模樣,我興許還能成爲他的粉絲之一,至於現在……”孟花朝扯動嘴角,皮笑肉不笑,“只要想想
他那張滿是褶皺的老臉,我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裴九川敲了敲她的額頭:“就算他還是年輕時的模樣,你也不準對他有任何非分之想!”
“你放心,我患上了一種名爲愛無能的絕症,現在哪怕一個大帥哥脫光了站在我面前,我也絕對不可能對他有半點想法!”孟花朝信誓旦旦地保證。
不知道爲什麼,裴九川覺得更加心塞了。
他暗暗發誓,一定要幫她把缺了的那樣東西拿回來!
即便已經成過親了,但孟花朝和裴九川仍舊是分房睡,裴九川對此非常不滿,無奈孟花朝現在對他的牴觸心理很強,他別說跟她一起睡,就算是靠近她,她都會不由自主地感到緊張和不安。
裴九川不捨得爲難她,只得暫且委屈一下自己,繼續跟她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他深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感情之事急不來,溫水煮青蛙,徐徐圖之,終有將她再度攬入懷中的一天!
到那時候,他定要將這些時日欠下的親熱加倍補上!
孟花朝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他算進賬本里了,見他自覺離開臥房,心裡既是輕鬆,也頗有些愧疚。
他越是對她好,她對他的愧疚就越重。
孟花朝趴在牀上,看着牀頭嘆氣,這份感情她註定還不起,但一直被愧疚之情壓着的滋味也不好受,要怎麼樣才能減輕這份愧疚呢?
對了,貌似再過半個月就是裴九川的生辰,於情於理,她都得送份禮物給他才行。
孟花朝開始凝神思索這份禮物的內容。
爲他做一身衣服?
就她那點兒針線功夫,做出來的衣服肯定沒法穿出門,平白浪費布料針線,還是算了吧。
幫他畫一幅畫?
她唯一會畫的東西就是雞蛋,難道她要指着一個雞蛋硬說它是裴九川?百分百會被打死!
做頓飯菜給他吃?
以前又不是沒做過飯菜給他,現在再做一頓,似乎也感覺不到特別之處。
……
孟花朝哀嘆一聲,心想這事兒咋就那麼麻煩呢?她很煩躁,打算翻個身冷靜一下,沒想到剛一動作,就不幸扯動了傷口,疼得她一個哆嗦,差點叫出聲來。
她立刻僵住身體,不再胡亂動作,等到這股疼勁兒緩過去了,她才緩緩放鬆身體。
不知過了多久,她在思索之中,漸漸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孟花朝洗漱完畢,坐在梳妝檯前,一邊打着哈欠,一邊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毫無雕飾的臉上,有種純然的美好,讓人光是看上一眼,就忍不住怦然心動。
蘋果一邊爲她梳頭,一邊說道:“憑娘娘的絕色姿容,無需任何粉黛,就能豔冠後宮,無人能及。”
站在旁邊的其他侍女立刻點頭附和。
蘋果的動作很利索,一下子就爲孟花朝盤好了髮髻,她拿起一隻紅玉簪,斜斜地插入髮髻之中。孟花朝透過鏡子看到那隻紅玉簪,目光一頓,擡手就摘下那隻紅玉簪,放到面前仔細觀瞧。
見她摘下玉簪,蘋果不解地問道:“這根玉簪可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