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雲安往家中一點點的前進着, 快到的時候,看到了一個人杵在那。雲安望了望他,“我都按你說的做了, 你把我丈夫放出來, 以後別來找我們”, 秦慎笑的特別燦爛, 他幫雲安開了門, 推她進去,“我一見你,就知道你比你妹妹可愛多了”。雲安冷着臉, “請你離開”,秦慎還是一臉陽光的笑, “別呀, 我小媽還在這裡生活過呢”。雲安閉上眼睛, 不再理會眼前的男人。秦慎在石桌旁走了一圈,“確實做的不錯, 要是能留他更長一段時間就更好了”,雲安立馬睜開眼,“你究竟要幹什麼!”秦慎又上前一步,掐住她的下巴,卻哈哈笑了幾聲, “沒見過我的小媽, 看你生氣我也挺開心的, 果然是親姐妹, 若不是這幅身子, 我想你可能就可以做我的小嬸嬸了。不過你別擔心,我說話算話, 你下午就可以去公安局接他了。”秦慎說完,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朝門外走去,在門口時,他朝她揮了揮手,“小姨媽,記得不要亂說哦,不然我們就要再見了。”
雲安見他走了,心下涼了一片。一個多月前,自己的老實的丈夫莫名其妙因爲聚衆賭博被抓緊了局子裡,自己正心急,秦慎便來到面前,直截了當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目的,他要她做的,就是在這裡拉住易辰遠一個月,如果能夠使他愛上她,那是最好不過。
初時,雲安聽說他是易申遠的兒子,心中滿是仇恨和愧疚。當年,雲謐帶着易申遠而來,自己正驚訝易辰遠去哪,妹妹大方的告訴自己,這是她的新歡,是她的真愛。兩人成天甜如蜜,只有自己還擔心那個陽光的大男孩現下怎麼樣了,可雲謐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妹,兩人從小相依爲命,她若不護着她,還有誰會護着她呢。
諷刺的是,直到雲謐死的訊息傳來時,雲安才知道,自己的妹妹竟是世人最不齒的插足者,她破壞了自己男友哥哥的家庭,做了鳩佔鵲巢的事情。易辰遠安排送雲謐骨灰回Y城的男人也就成了自己的丈夫,她認爲她的命便是如此,太多的苦難,她已習慣逆來順受,他人皆贊她心內清明,只她自己清楚,不過是比別人將世事看得淡了點。雲謐的事,她已不在乎。那段年歲的末尾,易申遠和雲謐不斷的爭吵,多如細沙的瑣事,清貧困苦的生活早就將兩人的愛情沖刷的一乾二淨,即便是小生命的降臨也無法使得易申遠不去懷念過去那段紙醉金迷自由自在的日子。
那時,雲安便知道,易申遠和雲謐的緣分差不多就盡了,只是她沒想到,自己的妹妹竟會像撲火的飛蛾,直直北上,用鮮血給那個她畢生最愛的人生命中留下無法磨滅的痕跡。易申遠失手殺了她,雲安自是恨他,可若說到底,雲謐不去趟這趟渾水,又豈會落得一個和自己人鬼殊途的下場。自己又能怪誰怨誰?只是當時只是負責運送的那人,卻在日常的生活中對自己百般呵護,疼愛倍加,這份深情,她不能負。因此,她答應了秦慎。
和易辰遠相處的這些年歲,雲安覺得他變了又覺得他沒變。在自己面前,他還是像當年那樣無措,有孩童一般對長姐關懷的期待和依賴,可是他變得決絕,變得果斷,變得成熟。最後,他對自己說出請求的時候,臉上是冰冷的樣子,她便知,自己雖然騙了他,卻也使他能從對往事的沉湎中抽脫出來了。那也不枉她擺了那些舊物,撕了雲謐的悔意,對易辰遠的懷戀的日記,也算還了這些年他給自己的幫助。
從此,她只想和自己的丈夫平靜的度過餘生,有一些沒有開始的就讓它過去,而那些已發生的,徹底結束就好。
易辰遠回到易家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特地趕了最早的飛機,一身疲倦,卻特別想見到林指。他開門進去,卻見易囡一個人坐在桌上吃飯。易囡看到易辰遠回來,立馬朝他飛奔而去,眼淚瞬間涌了出來,“爸爸,爸爸,怎麼纔回來啊,指指走了,指指不要我了,我又沒有媽媽了,你怎麼纔回來啊……”易辰遠只能從易囡斷斷續續的捕捉到些許的信息,他讓易囡先吃了飯,然後回房間去。自己徑直去了樓上的臥室,房間裡很整齊,彷彿多年沒有人住過一般。易辰遠拉開衣櫥,裡面屬於林指的衣物一件都不留,衛生間裡林指的東西也都不存在,他再跑到易囡的房間,果然,所有和她相關的東西都不見了。易辰遠心裡生出不祥的預感,他邊打電話,邊走向書房,電話那頭還是不變的關機。
進了書房,一切似乎都沒有變,可易辰遠往書櫃那一看,心裡便涼了一片,那本和在B市一樣的史書已經不在它規定的位置上。這說明,她看過了,林指看到了,看到了那張舊照片,她知道了,她全部都知道了。易辰遠慌亂的拿下書,裡頭的照片好好的呆着,兩人郎情濃妾意蜜的笑着。
易辰遠趕緊打電話給吳堃,可是吳堃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這件事,他急急下樓,見易囡一臉淚水的站在大廳中看着他。易辰遠蹲下,問她,“林指什麼時候走的。”易囡抽泣着,“我不知道,有一天我等到很晚,指指都沒有回來,我以爲指指要播音播很遲,晚上不回來了,可是第二天又這樣,指指之前再晚都會回來陪我啊,她說,怕只有我一個人害怕……”“那你怎麼不和吳堃叔叔說”易囡搓着眼睛哭着,“指指叫我不要天天麻煩吳堃叔叔,有事情找她就可以了……”忽然,易囡加大了聲音哭了起來,“昨天,指指打電話回來了,她叫我要好好學習,要聽話,她說…她說,她不會再來了……”易囡嚎啕大哭,像是失去了最珍愛的玩具。
易辰遠打了電話讓吳堃過來照顧易囡,自己直接去了她的住所。易辰遠望着自己插進去轉不動的鑰匙,鎖都換了呢。隨後,他連夜驅車趕去A城,今天坐車到了機場,直接飛了回來,現下又開夜路,身體已經是疲憊不堪,可他的心卻不敢鬆懈,他知道若是自己不去將她找回來,這輩子終是要失去她了。
易辰遠在林指家的門前,大力的拍打着。過了許久,林父打開了門,他冷漠的看着易辰遠,軍人的威嚴此刻都散發出來了,他冷冷的問他,“你來做什麼?”易辰遠交集的往他身後看去,“林叔叔,林指呢?”林父呵斥他,“你還來找她做什麼!你答應我的呢!她不在!”說完便關上了門,易辰遠伸出手去擋,手腕處被狠狠的夾了一下,立馬就腫了。林父見狀,竟也不心軟,他把易辰遠推得往後走了幾步,冷冰冰地撂下一句,“她真的不在!”,然後重重的關上了門。
易辰遠無力的靠着門坐下,手腕處的疼痛一陣陣傳來,清晰的很,刺激着他的神經。他而後又拍了幾下門,門裡面似乎有人走來,卻又聽到林父呵斥的聲音,又走了回去。他不再敲門,坐在牆角,翻看着自己的手機。裡頭全都是林指這段時間發來的信息,“起牀了嗎?我今天有好多事要做,好忙!TAT”“你家女兒又來虐待我了,快點回來!^w^”“今天比昨天想你更多一點點”“還不回來?!下次我要揍扁小蘿蔔 *^0^*”,而自己呢,那段時間的迴應都只不過是幾個簡單的字,“嗯”“哦,好好吃飯”“好的”“晚安”。
愚蠢,易辰遠暗自罵着自己。手機裡還有兩人的照片,有一張是林指帶着戒指的手的特寫,還有一張是林指在某次兩人云雨過後,自己悄悄拍着的,她穿着他寬大的襯衫,站在鏡子前,整理着長髮,雙腿細而長,墊着的腳尖,讓鼓起的小腿肚特別的性感,還有一張,林指面目平和的衝着鏡頭,兩眉兩眼一脣,都清晰的特別好看。易辰遠往牆上一錘,該死的自己!他後悔了,他後悔極了,當他真正意識到林指,一個不像雲謐的林指,對自己來說有多重要的這一刻,他的悔意都要淹沒他了。
如夜,天氣微涼,卻還是有蚊蟲,不斷閃爍的手機顯示着吳堃,他接起隨便交代了兩句,便靜靜的坐在門口,手腕的疼痛越來越深,顏色也變得越來越嚇人,可他知道此刻他只能在這裡等,等她的小人兒出來見見他,讓他和她說,他知道自己錯了,他誤會了自己的心,以爲自己愛她是沉湎往事,告訴他全然不是這樣,他的小人兒那樣好,那就把他的心佔得滿滿的,不論是回憶還是未來,都不該擠進來。
易辰遠一夜沒睡,六點左右,門輕輕的開了,林母看着坐在牆角,一臉疲倦的易辰遠,搖着頭,“何必呢?”易辰遠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他叫住林母,“阿姨,讓我見見林指,好嗎?”林母還是搖着頭,“我們真的不知道她去哪了,前幾天回來了一趟,哭了很久,第二天就走了”。易辰遠站起身,他低着頭對林母說,“阿姨,對不起”,然後便離開了。
原來你的一腔溫柔,只不過想給這副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