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天降

黛西的鼻尖都冒出汗來了。尼克耳垂有一點沾到,驚惶地讓開。頭轉到一邊,看到有一個年輕的女僕緊張的肅立在大門邊,是他剛剛見過的。

女僕一驚,臉都白了。

尼克感到奇怪的異樣感,卻說不出來。他轉回頭看了看黛西。黛西的雙眼仍是執着的望着他,微張着嘴巴,像是聽不到回答就沒有辦法喘氣。尼克不明白爲什麼會這樣。但他想起蓋茨比說過東卵的人對西卵很有成見,心想還是不要了,反正他大約也是不會來的。

這幾天尼克和蓋茨比的心思都放在了股票上,升降把他們弄得很興奮,整夜整夜的在牀上聊個不停,週末停市才清淨了。不過,蓋茨比沒有來,尼克很是失落。

尼克帶來的禮物是和他一起選的。蓋茨比不來,這份人情就只是他一個人的了。若要提到蓋茨比落魄的身份,尼克哪捨得呢。隨口說了幾句,沒有講太多。但即便只是幾句話,尼克仍是神色飛揚的,極力的讚美他。

黛西聽尼克敘述着新朋友,越聽越像蓋茨比,況且有着一樣的名字“傑伊”,她更緊張了。但是眼一瞟湯姆也到屋子裡來了,就只是輕鬆地拉起了尼克,用愉悅的語調調侃他和喬丹:“嘿,親愛的,這個夏天我要把你們配成一對。”

尼克有點眼暈,剛站穩了,因爲這句話又晃動了一下。他立刻想到了打電話給父親時,父親一直叮囑他到黛西家來,肯定就是爲了這個了。

今天是“自投羅網”。尼克腿上一緊,渾身不自在起來。

他突然就想到了蓋茨比,他在想如果蓋茨比來了,如果他來了……

即便他來了,又能怎麼樣呢。還能爲自己當擋箭牌不成?尼克也被這樣的聯想嚇到了,心情忽高忽低,無所適從。但腦海裡卻自然地想起這幾日同居的細節。第一夜的歡愉,在浴室的迷離,爲了未來整夜海聊的歡欣,都充滿在腦子裡,無論什麼時候,只要挑起了頭就會想下去。

現在他不在,尼克覺得身旁空空的,心裡也空空的。

黛西一心一意地製造着氣氛,管不了這些了。她顯擺地搖了搖手,碩大的鑽戒亮得像刀子。尼克敏感地眨了下眼,手上還拿着禮盒,就遞了出去。

精美的包裝紙並着兩個長方形的小禮盒,合成一個大的。一個是給湯姆的,另一個是給黛西的。花了好幾百美金。黛西隨意地瞧了瞧,客氣的一笑,講了幾句話就算了。

她倒不是嫌棄,只是沒有心情。手上拿着東西,心思卻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喬丹湊過來看,她乾脆轉手給了她,笑了笑。當是尼克給的見面禮。

長方盒放的是一隻碧綠色的玻璃香水瓶,瓶蓋是純金的,香味很淡,只有50ml,是個牌子貨,但也不是千金難尋。喬丹有點尷尬,但是黛西給她,她也就收了。雖然尼克沒有大富貴,但不是那種浪蕩公子,又有着貴族的身份,她總不會不給面子的。

喬丹輕巧地伸出纖纖玉手:“喬丹•貝克。”

尼克臉熱起來,輕輕的握了一握,低頭紳士地虛吻了手背,報姓名。

喬丹輕淡地抽出了手,微揚着脖兒,像一隻高傲的貓,腰一扭一扭的走到大廳的陳列櫃,挑出了高爾夫球杆,然後扛着它到白柵木格落地窗前去了。她的臉染上淡淡的金輝,柔軟的睫毛輕輕的眨動着。注視着外面不知道想什麼。

尼克的視線順着向下,看到她腳上的水晶高跟鞋,襯得她白玉般腿越發修長完美。

他聽着一踏一踏的聲音,突然明白剛纔輕慢了她。

不管將來做不做得成男女朋友,女人始終是好面子的,很重視自己的魅力。

無論怎樣尼克都不會動心思,可是不好說,索性不去討好,笑了笑轉頭過去,想把另一份禮物交給湯姆。

外面的風很猛,呼啦一下頂開了落地窗。大家都有點嚇到了,湯姆正走到黛西的身邊,突然聽到這動靜,神經質地喚道:“亨利!”

亨利緊張地喚了聲先生就跑了過來。

尼克警覺的提了提肩頭,越發後悔到這兒來了。剛纔湯姆在大廳的時候提過,今晚想帶他到城裡的耶魯俱樂部去見見老戰友,他倒情願到那兒去了。

亨利跑去關窗,湯姆卻又喚住了他,自己跑到門邊去。尼克和黛西也都跟了過去。

對面的海風一浪一浪的吹過來,浪漫極了,令人浮想聯翩。尼克在想的卻是蓋茨比。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蓋茨比牽着他的心。其實他們不過相處了幾天,可是他丟不下他。

尼克閉上眼睛,聞着這樣的味道就像見到了他。留蓋茨比一個人在家,他倒有些不放心。

大家都在裝模作樣,彼此警覺的看看,又都尷尬的笑着。

亨利退下,不一會兒過來傳話可以用午飯。中午做得簡單,尼克看到端上來是蛋糕還有一些水果派,心思又轉到蓋茨比那兒去了。

蓋茨比會用些什麼呢。他現在好些了嗎。他會不會不小心被廚房的刀具弄傷,或者在盥洗室裡氣悶了?

他不停的想,想得頭疼。

女僕泡了咖啡過來,黛西皺眉:“太燙了,凱特,我要喝橙汁。”

凱特走了。輕巧的腳步聲後,客廳裡就再沒了聲音。

尼克坐不住了,聳聳肩,看向了湯姆。

他想走,湯姆也想走,但是誰也不能走。今天不僅是簡單的會面,還有着相親的含義,黛西和湯姆必須留住他。

黛西有意說說笑笑,大家粉飾太平。

尼克就這樣留到了晚上。他坐立不安地在想着家裡。

“當,當,當……”石英鐘響得很,正好六點整。晚餐又要到了。

都到了這時候,應該不會再出事了,黛西懸了一天的心終於放下來,親暱的跟喬丹坐在一起閒談。

花園裡卻同時鳴起了汽車的嘀嘀聲。

尼克立刻站了起來,緊張地向外面看。

黛西和喬丹也站起來了。

湯姆正在想事情,突然就惱了,喝問亨利:“是誰?”

是誰,見到就知道了。

大廳突然亮了。蓋茨比一身的白西裝,邁着整齊的紳士步,好像王子那般高貴的走了進來。他手上的繃帶已經拆掉了,一隻手提禮盒,另一隻手脫掉了頭上的禮帽,自然地交給了下人,然後向衆人笑道:“對不起,我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