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報紙上看到吉寶萊的酒店式公寓順利動工,我明白周霖山答應許毅華找人幫他忙這件事情,他已經做到了。我真不生氣,也不會對周霖山或者是嬌嬌之中的誰感到抱怨,我覺得他幫她挺好的,當一個男人對前任感到非常愧疚的時候,作爲現任女朋友的我寧願他爲她做些事情來消化從前的那些愧疚感,日子久了,也就不復之前那般念念不忘了。
嬌嬌大概是因爲這件事情感到不好意思,特意到我店裡來道謝。她和周霖山很明顯都在刻意地跟對方劃清界限,連傳達謝意這種事情都要通過我這個中間人,這其實真的有些可笑,但是我也沒有必要戳破。
她來找我的這天下午天氣很好,一直灰濛濛的陰沉天氣總算放了晴,午後的陽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適合出去逛逛。所以嬌嬌提議說:“湯寒,我剛纔從家裡往你店裡來,看到了一個新開的家居商城在做室外活動,好像很熱鬧的樣子。正好我也想買點家居用品回去,每次逛這種店都會買到一些很特別的東西,咱們一起去吧,你總是在店裡坐着,時間久了也會覺得無聊的。”
我想起來周霖山看電視的時候總說脖子疼,就想給他買個保護頸椎的枕頭。所以沒有猶豫就同她一起去了。
本來她是司機送到我這裡來的,不過跟我一起走的時候,嬌嬌讓司機不用去開車了,在我店裡喝杯東西等她回來就可以。這樣好的天氣,她想跟我一起散散步,我當然沒有意見。
家居商城在桐鄉路。我們走過去的時候路過一條單行道,這條街是學校路段,我們走的這一側沒有商鋪,行人鮮少,嬌嬌很健談,跟我說她最近在家裡自己學做十字繡,繡了幾幅楷體字,可惜總覺得不好看。
我們正說得投入,忽然有人從後面嘩啦一下子拽了我的包,讓我一個踉蹌往前跌跌撞撞地走了好幾步,到底手裡的包還是被這個帶着帽子的男人給搶走了。
我一邊喊搶劫一邊擡腳就追上去,慶幸的是我很少在非正式場合穿高跟鞋,追他的時候也方便了不少。我一跑嬌嬌就跟着我一起追過去。
前面的男人比較狡猾,他一閃身進了左手邊的一條巷子裡,我快步緊追其後,他似乎是沒有力氣了,看到我還跟在後面有些慌了,一用力氣竟然把我的包給丟了出去。隨着一道拋物線在空中劃過,我的包被丟在了那邊路口的地上,我也顧不得再抓賊了,趕緊小跑着過去,剛想彎腰把包給拾起來,就聽到一陣轟隆隆的聲音,一輛摩托車直挺挺地往我這裡開了過來,速度非常地快。
我眼看着他的車往我的方向撞過來,心裡一驚,覺得自己根本不可能躲開。忽然嬌嬌從我身後把我推開了,她喊了一句:“湯寒小心!”然後她就被這輛車給撞到了,人一下子被撞地滾出了一兩米遠,我嚇得臉都要白了,趕緊衝過去看她的情況,那個開車的男人看到我們這樣竟然還罵了一句:“眼瞎了?突然躥出來,撞到了也活該!當老子的路。”
“混蛋你,給我下來!”我氣的發抖,他哪裡肯停車,更快地離開了這裡。我扶起嬌嬌,她很明顯被撞得不輕,腦袋磕在了牆上,腿上穿的一條厚實的牛仔褲都被水泥路面給磨破了,露出來的地方皮膚滲出了一大塊血漬,我捂住了嘴巴:“天啊,你還有哪裡不舒服,快告訴我,嬌嬌我們得趕快去醫院。”
她擺擺手,反而來問我:“剛纔你沒有摔着吧?”
“我都被你給擋了,哪裡還有別的事。你呢,能站起來嗎?胳膊和腿有沒有哪裡疼,會不會傷到骨頭了?”
“我沒事。”
“不行啊,一定要去醫院處理一下傷口的。”她應該是很疼的,手掌心也破了皮,我挽着她胳膊的時候,她吸了一口氣:“啊,疼。”
“不會吧,莫非是傷到骨頭了?不然怎麼會疼呢?”
“不知道,不會那麼慘吧。”
我嘆了一口氣,小跑着去路口攔了一輛的士,跟她一起往醫院去。我看着嬌嬌很是內疚:“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非要追那個賊,你就不會被撞到了。”
“難道有人搶你的包,你不該追過去嗎?誰會想到那輛車會突然開出來,當然不能怪你。”她甚至又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我還很慶幸把你給推開了,沒有讓你傷到呢,不然我哥可就該心疼了。”
“你這樣,你哥纔會心疼。他其實對你很好,所以你不要覺得他對你不好。周霖山這個人就是這樣子,有時候明明心裡掛念一個人,卻從來不說出口,面對那個人的時候也顯得很淡漠,但是不代表他心裡沒有你。”我看着她:“其實他的這種性格,你應該比我更瞭解纔對。你對你哥的認識,一定比我要多得多。”
……
她因爲胳膊疼,所以被帶到樓上拍片子,正好周霖山打給我:“在店裡嗎?我去接你?晚上一起出去吃飯吧,家裡冰箱裡都沒有什麼東西吃了。”
“我在醫院裡呢。嬌嬌剛纔被一輛開得很快的摩托車給撞到了,現在胳膊擡不起來了,我們等拍片結果,看看會不會是骨折了。”
“嬌嬌?她怎麼好端端地被撞到了?”周霖山提高了聲音,我不知道從何說起,他又放低了聲音,但是說話的語氣很不客氣:“湯寒,你幫我問問周沫,是不是真的這麼沒有腦子,走路都能被撞到嗎?成天心不在焉的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快別說她了。她是爲了把我推開不讓我受傷才自己傷到的,我都已經內疚死了。先不跟你說了,我們在二院呢,你要是過來就現在來吧,我們都沒開車,剛纔是打的來的,你正好過來接我們。”
掛了電話,我心裡覺得有些沉甸甸的。而且剛纔跟周霖山通電話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我竟然產生了一種很奇怪的想法,如果是我把嬌嬌推開自己被撞到了,那該多好啊。
周霖山來的很快。他來的時候結果還沒有出來,我和嬌嬌並排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他從電梯裡下來往我們這裡小跑着過來,臨近的時候腳步反而慢了下來,手插在口袋裡向我們走近。
我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他的視線落在嬌嬌身上。
“你又怎麼了?”
我比她先一步開口把經歷陳述了一遍,周霖山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下來,看着她說了一句:“今天謝謝你了,那麼護着湯寒。”
她朝我擠擠眼睛:“你看吧,我就說幸好我把你推開了,不然我哥肯定很心疼的。我又沒有關係,反正我這個人迷糊慣了,三天兩頭地磕磕碰碰的,這點小傷對我來說不值一提啦。”
周霖山垂眼看她,放輕了聲音說:“看來摔得不輕,腿都破了。你……還疼嗎?”
“不疼。我最不怕的就是疼了。”她咧嘴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一臉沒心沒肺的樣子。
忽然沒有人講話了,嬌嬌背靠着藍色塑料椅子在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突然咯咯地笑了起來。周霖山問她:“周沫,你一個人在那兒傻笑什麼呢?”
她看着他:“我剛纔記起來我們小時候的事兒了,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放學之後路過一個大車庫,我們看到有人在打羣架,湊過去看熱鬧,結果我們身邊有個男生突然朝着人羣裡丟了一塊石頭砸到了人,那幫人以爲是咱兩丟的,也不打架了,都來追着我們跑,一路上我摔了好幾次,手上腿上破皮了也不敢停下來……”
我和周霖山都看着她,她像是突然地意識到了什麼似的,聲音戛然而止,就此打住不再多說了。之後又只是淡淡地加了一句:“現在想起來,那個時候那樣可真夠傻的,當時爲什麼要跑呢,朝着他們丟石頭的又不是咱們兩。”
……
拍片子的結果出來了,幸好沒有傷到骨頭,可能是韌帶拉上了,所以纔會覺得疼。醫生開了雲南白藥噴霧劑給她,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我們就一起從醫院裡出來了。
周霖山開車往我的店裡去,她的司機還在我店裡等着,看到她這樣子吃了一驚:“太太這是怎麼了?”
“就不小心摔了一跤,沒事啦。走吧,趕緊回去吧,回去遲了又該被許哥訓了。”
嬌嬌走了之後,我們也回去了。回到他的公寓裡纔想來我們還沒有吃晚飯,看來我和周霖山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之前說好了路上找一家餐廳吃飯的,卻都忘記了。
最後我從冰箱裡找到兩個雞蛋煮了,又每人喝了一杯牛奶湊合着吃了一頓。
晚上我洗澡,洗完頭在老地方沒有看到吹風機,就用毛巾把頭髮包起來對着外面房間喊:“周霖山,你把吹風機放到哪裡了?我怎麼沒找到啊,拿給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