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車灌滿油後, 又去收集些物資, 兩人繼續北上。
這次輪到司昂開車, 遲萻窩在副駕駛位上看地圖,一邊嘮叨道:“我們已經耽擱一個月, 現在還沒有到希望基地,你爺爺會不會擔心?”
“不會, 我給他發過信息, 說會晚點回去, 到時候給他帶個孫媳婦,他很開心。”
遲萻:“……有這麼討好老人家的麼?”
小少年一臉嚴肅地看着前方,沒理她。
這次他們重新出發,除了他們兩人外, 沒有能使喚的人,衣食住行都是自己動手,在吃食上的檔次就降了好幾個百分點。
人有條件的情況下,總是希望自己能過得好一些,就算是遲萻這種不在意衣食住行的女糙漢, 享受過那麼多個世界的頂級美食, 在吃方面也挺看重的。
偏偏他們兩個的廚藝都不好,特別是在這種沒有條件的末世, 更算不上好。
吃着自己做出來的清湯寡水的面, 遲萻嘆道:“應該將路明帶着一起上路的。”
“然後讓他在飛機爆炸時摔成肉泥麼?”司昂接一句。
遲萻瞪他,“你真不可愛,是不是到中二年紀了?”
他哼一聲, 擡起下巴,可傲氣了。
果然是個中二熊孩子。
遲萻發現這傢伙隨着身體的變小,心理年齡好像也受一些影響,當一個萌萌噠的小正太時,偶爾那種屬於小孩子的糊塗勁兒,簡直萌死個人了。現在長到中二年紀,總喜歡打擊她,實行那種“喜歡她,就要可着勁兒地欺負她”的中二政策,挺幼稚的。
當然,遲萻沒有提醒他這個變化,否則某個男人絕對炸毛,這點還挺可愛的。
勉強解決一頓並不是那麼美味的午餐,他們繼續上路。
路過一處芳草叢生的田野時,看到一隻在草叢中撤野的山羊,遲萻二話不說馬上停車,拎起劍就衝過去。
一會兒後,他們收穫一隻山羊。
山羊四肢被捆得結結實實的,丟在後車座,反正不是自己的車,並不可惜它。
“好多肉,怎麼處理它好呢?”遲萻問道。
司昂低頭看平板電腦,沒接話。
遲萻苦惱地道:“殺羊的話,是像殺雞一樣麼?先抹脖子放血,然後燒開水燙毛……”
司昂終於受不了地說,“不是這樣。”
“那是哪樣?”她笑盈盈地問。
“殺羊的方法,是先在羊的胸口下部刺一個二寸多長的口子……”
小少年用平穩理智的聲音解說一遍正確殺羊的過程,等說到一半,他忍不住皺起眉,可看她興致勃勃的樣子,他只好忍住心中的異樣,繼續說下去。說到最後,他淡淡地說:“我的手術刀可以將它們的皮完整地剝下來,就像剝人皮一樣……”
這下子輪到遲萻噎着了。
小少年朝她勾了勾嘴脣,低頭繼續看平板電腦。
遲萻轉頭,再也不去撩他,省得最後又要聽那種毛骨悚然的話。
接着兩人正在商量着怎麼吃羊時,後座位那隻山羊可憐兮兮地咩一聲,被兩人兩相繼忽略。
傍晚時分,他們經過一個城鎮。
在進城時,路過一個收費站,被人攔下來收費。
收費?
車窗滑下,遲萻驚訝地看着手中拿着警棍,像模像樣地站在收費的一羣人,看起來就像一羣混黑社會的,不遠處是一羣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像圈羊一樣被圈在那裡,敢怒不敢言,更多的是對這個世界的絕望與麻木。
遲萻猜測不錯,這羣人在末世之前,確實是混黑社會的,這黑社會自然不像是電視裡演的那樣,而是一羣混跡於城市裡的匪幫,以幫人收債爲主業,做的就是一些不受人待見的活,來錢倒是快,擁有一身的狠勁兒。
末世後,他們中有幾個進化成狂戰士,集結一羣昔日的兄弟們繼續幹要債的活,在這末世混得倒不錯。
這城鎮附近就是一個小型的安全基地,這些人白天在這裡收取過路費,晚上回安全基地,但凡路過的人或車隊都要交些過路費,因爲他們的勢力太大,很多人不敢惹,偏偏北上的路只有這一條,如果要繞遠路的話,需要繞一個大圈。
車外的人看一眼後車座,發現那隻被捆着四肢的羊,可高興了。
“你們的過路費就這隻羊吧。”一個小年輕說,看着那隻羊,口水都要流下來。
末世後,很久沒有吃過羊了,想到各種羊肉做成的美味,口水更氾濫了。
遲萻挑眉,“你們這是合法收費?”
“當然合法,這條路是我們清理出來的。”
遲萻哦一聲,按下某個小少年準備掏槍突突他們的手,說道:“這隻羊我們打算要帶回去孝敬老人的,不能給你們,換一個吧。”
“囉嗦,就要這隻羊!”那小年輕看着車裡一個女人一個男孩,都是普通人,壓根兒就沒將他們放在眼裡,態度非常強硬。
哪裡來的傻缺!
遲萻打開車門,一腳踹過去,那傻缺倒飛出去,將擋路的鐵欄杆撞倒,癱地在上痛苦地呻吟。
其他人看到這一幕,知道遇到碰到硬骨頭,紛紛抄起武器衝過來。
兩個在後頭休息的狂戰士聽到動靜走過來,他們看到穿戴整齊、氣色紅潤的遲萻,不禁有些訝異,好歹也知道在這世道里,還敢在外面亂逛的人都不是簡單的,特別是還能保持這麼好的氣色,可惜他們看來看去,都沒看到她脖子上的狂戰士的標誌,自然不放在心裡。
何況人都打過來了,如果什麼都不做,那不是讓其他人小瞧麼?
於是兩個狂戰士走過來,抽出各自的武器,打算將人制服再說。
遲萻一手扶着車門,來一個踹一個,踹得不亦樂乎,看在那些旁觀者的眼裡,就像那羣人在犯蠢地衝過去給她踹似的,實在無語,直到那兩個狂戰士過來,遲萻方纔躍起身,抽出手中的劍。
兩個狂戰士一人被削掉頭頂的頭髮,變成河童頭時,很多人都忍着不敢笑。
遲萻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劍戳在他們身上,“還要收過路費麼?”
他們搖搖頭,驚恐地看着她,就生怕她一劍朝他們的脖子戳個血窟窿,他們的脖子可沒有異形的堅硬。
“這就對嘛,非要動刀動劍的,多不好。”遲萻嘆了一聲,重新回到車裡。
衆人看着車子重新啓動要離開時,車裡的女人又說道:“還有,那些人應該都是普通人吧?你們竟然向普通人強行收取過路費,不覺得良心過不去麼?”
不,他們的良心很過得去。
在女魔王的威赫中,一羣“良心過不去”的人趕緊將那些被圈起來的普通人放走,並且歸還他們的物資。
那羣人看了看遲萻,趕緊拎着自己的東西,飛快地朝基地而去。
直到他們離開一段路後,遲萻才重新啓動車子離開。
太陽落山前,遲萻在這城鎮裡尋找過夜的地方。
司昂將機器蜂放出去,查看周圍的環境,初級的異形他們並不在意,就怕那些已經擁有智慧的進化體潛伏在附近。
機器蜂轉了一圈,隨着他們的到來,平板電腦上呈現的紅點紛紛離去。
車子剛在一棟居民樓前停下,就聽到遠處傳來的呼喝聲,幾個人朝這邊狂奔而來,一羣異形追在他們身後。
遲萻見狀,忙抽出劍,衝過去幫忙。
司昂坐在車裡,看着遲萻來到那些異形之間,她的劍很快,異形在她的劍下沒有可逃之機。
一羣人癱在地上,麻木地看着那些屍首分離的異形,沖天的血腥味撲鼻而來,確認他們逃過一劫後,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
遲萻將劍入鞘,朝司昂走去。
異形在距離司昂五百米的地方會繞道,一般五百米距離,它們感覺不到害怕。遲萻並不想那麼多人知道司昂的異常,但也不想當一個冷血的人。
即便穿越那麼多的世界,她依然是一個尊重生命的人。
沒有比生命更珍貴的存在。
遲萻剛將車開進那戶人家的院子裡,身後就傳來一道感激的聲音。
“美女,剛纔謝謝你!”
遲萻轉頭看去,發現站在不遠處的是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年輕男人,因爲太髒了,臉都看不清楚,忐忑不安地站在那裡,一雙眼睛倒是乾淨,眼巴巴地看着他們。
遲萻嗯一聲,說道:“天就要黑了,你們儘快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息。”
那人感激地應一聲,又瞅了瞅他們,方纔轉身離開。
遲萻沒將這人放在心上,倒是司昂忍不住回頭看一眼,那年輕人馬上雙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司昂垂下眼瞼,這樣的眼神……嘖,又是那種人!
第二天,他們準備出發時,遲萻見到昨天過來道謝的人,他是來毛遂自薦的。
這年輕人叫方樂章,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夥子,二十出頭,一副靦腆樣。
他先是不着痕跡地來和他們套話,在得知他們此行是去希望基地時,一臉高興地說:“太好了,我也是去希望基地,我有親人在哪裡。你們能不能帶我一程,你們放心,我雖然不是狂戰士,但我會開車、會守夜、會做家務、會暖牀……”
“你的廚藝怎麼樣?”遲萻問道。
方樂章馬上挺起胸膛,“不是我自誇,我可是會烤全羊的男人!”
遲萻馬上拍板道,“行,你就和我們一起,車後的那隻羊就交給你了。”
方樂章高高興興地上了他們的車,雖然他的待遇是和那隻被捆起來的羊一起窩在後車座上,依然非常高興,還很有興致地和那隻羊打聲招呼,“羊兄,今後請多多指教。”
山羊對這個要將自己做成烤全羊的人類沒興趣,扭頭咩一聲。
司昂對這事沒發表意見,全程冷眼旁觀,方樂章每次對上他的目光時,都忍不住有些僵硬,但一看到遲萻,他馬上就樂呵呵的了。
一副傻白甜的樣子。
這讓小少年更不高興,看方樂章的目光都有些陰森。
方樂章是一個非常敏感的人,發現司昂的情緒變化後,他對遲萻的態度馬上又是一轉,笑呵呵地說:“女俠,你真是太厲害了!你是哪個古武世家的人麼?我能不能拜你爲師?以後你就是我師父,一日爲師,終身爲母,我就是你兒子……”
臉皮之厚,天下無敵。
遲萻覺得這人挺逗的,笑着說:“我可不收徒,而且你現在太老了,不適合走武道,會非常辛苦的。”
“……我才二十歲,並不老!女俠,你要相信窩是個能吃苦的男人!”
有了方樂章這傻白甜加入,一路上倒是歡快許多。
方樂章是個話嘮,什麼都能叨逼逼一通,和他聊天時隨便侃,簡直逗得人不行。
中午他們挑一個有井的村子休息時,方樂章努力爭取表現自己。
他擼起袖子,用最簡單的材料做出一鍋爽口的酸辣牛肉麪,遲萻和司昂吃得一身汗,認可他的廚藝。
“我家是開餐館的,我父母希望我畢業後繼承衣鉢,可我不喜歡,我喜歡遊戲,畢業打算做遊戲策劃,可是……”說到這裡,他的神色有些黯然。
遲萻以爲他是因爲末世的到來,導致夢想之類的破滅,同情地安慰兩句。
方樂章卻更沮喪了。
吃過午餐,方樂章很自覺地去放羊。
遲萻和司昂站在樹蔭下看着遠處一邊放羊一邊編織草繩的方樂章,遲萻問道:“司昂,他看起來挺怕你的。”
司昂嗯一聲。
“而且,他好像認識你。”遲萻摸着下巴,回想方樂章那奇怪的態度,總覺得哪裡不對。
末世的第二年,人類發生很大的變化,很少有像方樂章這種樂觀開朗得傻白甜的性格,遲萻能感覺到他並沒有什麼壞心眼,只是純粹地想跟着他們,目的倒是有點兒像抱大腿,好像早早就知道他們的實力。
不,他知道司昂,對她卻是不清楚的,昨天看到她和司昂在一起時,他看起來非常震驚。
遲萻弄不明白後,索性不想了。
反正這方樂章要跟着他們,遲早會暴露出來的。
此時已經是九月份,夏天的尾巴遲遲不去,白天依然豔陽高照,曬得人蔫蔫的。
再次殺死一隻T級的進化體後,遲萻擦擦汗,整個人都沒什麼精神。
方樂章遞來一瓶車子裡的小冰櫃裡冰着的汽水給她,問道:“遲姐,晚上你想吃什麼?”
“都行,弄點開胃的。”遲萻隨口道。
方樂章很快就有想法,樂呵呵地去準備食材。
遲萻和司昂坐在一起納涼,看他坐在那裡查看環境,問道:“還有幾天能到希望基地?”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五天能到。”司昂說道,“不過你知道的,很多路年久失修,損壞嚴重,並不好走。”
從南到北,他們幾乎跨越大半個華國。
遲萻估計要在路上耽擱個幾天,十天應該能到,前提是別再遇到什麼意外。
有些事情就經不得叨唸,他們又走兩天後,在一個小鎮裡遇到衛東和龐茜他們。
衛東和龐茜一直往北走追蹤他們,遲萻因爲受傷之故,在山林裡耽擱一個月,速度比他們慢很多,倒是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他們。
這兩個人當時正被一羣異形圍攻,指揮異形圍攻的是一隻C級的異形進化體。
方樂章看得臉色煞白,腿都要軟了。
他知道這個世界是末世,但他幸運地只遇到過初級異形,那些初級的異形已經那麼厲害了,更不用說進化體,乍然看到進化體那類似於人類的形體和長相,宛若將一張臉毀容重組一樣的五官長相,簡直讓人忍不住要吐出來。
這些異形的進化體真的是太醜了!
這麼醜的進化體,怎麼還有人類能愛上它們?真是太重口了!
眼看衛東和龐茜就要支持不住時,遲萻終於出手。
遲萻踩着牆頭,從天而降,跳進異形的包圍之中,在衛東驚訝的目光中,一把拎起他,將他拋出去,至於龐茜,她沒管她。
劍氣如霜,所過之處,血濺三尺。
她越過異形的包圍,來到那隻C級進化體前,它眼中露出屬於爬行動物特有的陰冷,張嘴發出嘶嚎聲,召喚附近的異形過來。
可惜因爲有司昂在,那些初級異形並沒有被召喚而來。
C級進化體發現後,十分惱怒,朝遲萻衝過去。
遲萻飛身而去,劍在它脖子上劃下一條淺淺的痕跡,劃開堅硬的鱗片,一道濃稠腥臭的血沁出來,像快要凝固的血塊,流動得很緩慢。
C級異形的身體沒有B級進化體堅硬,遲萻發現這點後,繼續試驗。
這隻C級異形最後是在遲萻的試驗中被砍成一截截死掉的,看得衛東都要吐了。
龐茜有氣無力地癱在牆角,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一幕,舌頭伸出來,輕輕地舔去脣角的血,那血混合着她和異形的血,腥臭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