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牧之感覺得手中一震,九九神鍾已經被應龍氏一拳轟得飛了出去。
隨後眼前一花,身披金甲的應龍氏已經到了張牧之面前。
這個身形高挑的女將面對法天象地的張牧之,就如一隻常人面對一尊山嶽。
“力氣散而不聚,將身軀變那麼大有什麼用?只能放大自家弱點而已!”
應龍氏冷笑一聲,擡起一拳朝張牧之臉上打去。
張牧之連忙伸出一隻手掌朝應龍氏抓來。
但見應龍氏將身子輕輕一晃,便從兩根如同大樹一般的手指中間穿過,一拳轟在張牧之鼻子上。
“啊!”張牧之鼻子一酸,眼前好似開了染料鋪子,各色雜光亂閃,隨後身子往後就倒。
“轟隆!”二十丈高的身軀似一座大山傾斜着砸在海底,掀動起混亂的水流朝四面亂衝,泥沙在水中猶如霧氣一樣升騰而起。
“好厲害!果不愧爲征戰之神!”張牧之晃了晃腦袋,這次卻未再罵應龍氏瘋婆娘。
因爲張牧之感覺到應龍氏拳頭中蘊含的力量和自己的力氣相差彷彿。
應龍氏說將修爲壓制在和張牧之同等境界,自然不屑於“作弊”。
但僅靠這有限的肉身力道,便能轟飛重如山嶽的九九神鍾,能將法天象地的張牧之打的沒有招架之力。
張牧之明白自己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這一點,那就只能說是應龍氏本事了得了。
“未嘗一敗的小輩,我這一拳感覺如何?”
應龍氏自空中俯瞰下來,好似她纔是高如山嶽的巨人,而下方躺着的張牧之則是螻蟻。
“既然肉身力氣和法力都同我差不多,我難道還沒勇氣抗爭嗎?”
張牧之心中升起豪氣,脊背在地面上一壓,身子就彈射起來,開口哈哈大笑:“應龍大神這一拳絕妙!妙不可言啊!”
應龍氏冷笑一聲:“那就再給你一拳吃吃!看你能嘴硬到何時!”隨後又是一拳打出,身體像是流星一樣轟落下來。
“來得好!大神也吃我一拳!”張牧之雙腳在地上一踏,海底有更多泥沙衝起,接着身形猛地一縮,恢復成常人大小,裹挾在泥沙中朝應龍氏衝去。
應龍氏雙目中金光閃爍,面上笑意不減:“這等詭詐計倆有什麼用處?”,隨即一拳朝前打出。
電光火石之間,滾滾泥沙中有雷光一閃,張牧之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應龍氏轟出的一拳落在空處,拳頭上的力道掀動大水,將所有渾濁的泥沙都沖刷個乾淨。
張牧之在應龍氏上空十幾丈處現身,伸出手掌朝下一按,掌心有一道深藍色的雷光,如纖細而曲折的長蛇一樣朝應龍氏轟去。
“應龍氏的拳頭之所以有如此威力,是因爲其力道聚集在一點,沒有絲毫外泄的緣故!”
“我的陰陽神雷雖然能練萬物爲陰陽二氣,在這海底世界反不如水屬神雷能借水中坎水之氣挺升威力!”
“我再將這神雷所有威能凝成一線,且看應龍氏如何應對!”
張牧之這些念頭在腦海裡瞬間閃過,那道纖細的雷光已經轟到了應龍氏的背後。
但見應龍氏左手將身後披風一掀,然後猛地轉身,右手如刀刃一樣切在曲折的電光上。
“咔嚓咔嚓”一陣亂響,虛無的電光居然在應龍氏手掌下宛如琉璃一樣崩碎成千百點熒光,而後消散在海水之中。
張牧之頓時目瞪口呆:“你這……這又是什麼門道!?”
連無形的電光都能憑肉身之力斬碎,這簡直是不講理了!
應龍氏在下方擡頭,眉峰如劍般滿是清冷之意:“這道神雷倒是摸到些路徑,不過你要學的還多着呢!”說着擡腳一踏地面,身形直衝而起。
正在此時,方纔被應龍氏轟飛的九九神鍾轟然墜落下來。
張牧之連忙伸手一指,神鍾飛快地擋在下方,鐘口發出一團七色雷球朝應龍氏轟去。
應龍氏在上衝時一掌拍出,將雷球打得粉碎,巨大的力道餘勢不減,一下轟在神鐘上。
“咚”一聲巨大的鐘鳴響起,震盪的四周海水都一起翻涌起來,神鍾倒飛而回朝張牧之撞去。
張牧之連忙一揮衣袖,四五丈高的神鍾飛快地變小飛入袖中,然後張牧之就要使雷遁之術逃走。
“在我面前還妄想遁逃兩次?”
只這麼一耽擱,應龍氏就已經衝到了近前,右掌伸直如刀刃,一下斬在張牧之手腕上。
張牧之頓時覺得手腕一麻,一股力量如同起伏的波浪一樣從手腕蔓延到四肢百骸,隨後就自己周身骨骼一起震顫。
“咔嚓!”雷遁的電光破碎,張牧之從電光中跌落出來。
應龍氏將膝蓋一擡,撞到周身酥麻的張牧之腹部:“學會了嗎?自出山後未嘗一敗的小輩!”
張牧之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感覺全身都無法動彈,眼前的海水正在飛快地後退。
“嘩啦!”張牧之面孔朝下,撞破海面又往上飛了七八丈高才開始回落。
頭頂是蔚藍的天空,漂浮着幾朵浮雲。
張牧之深吸一口氣,感覺天地元氣滾滾而來,身體中所有的酥麻之感全都散去,連忙運轉法力止住下墜之勢。
“這婆娘真是猛地不像話!這還是壓制了修爲境界,若是真叫她施展全力,豈不是連天都能被她打破個窟窿?”
“原來是單純的肉身之力還能這樣使用,今日我算是開了眼了!想必法術也能如此!”
張牧之雙目緊盯着海面,伸出左手朝前一抓,掌心出現一個黑白二色的雷球,宛若太極魚似地旋轉不休。
隨後右手同樣並掌如刀,只是整隻手掌上都籠罩了五色神光。
無論是左手的陰陽神雷還是右手的五行雷光,雖然聲勢不大,卻都是把力量凝聚到了一處。
這海眼之處是個十分玄妙的所在,從海底往上仰望時可以看到透徹的天光,而自上往下俯瞰時,卻只可見一片深邃厚重的藍色。
縱使張牧之運起雷霆法眼,所見也不過水下幾尺,全不似在東海同天吳爭鬥時那樣能一眼到底。
“嘭!”水面炸開,應龍氏剛現身出來,張牧之便俯衝而下,閃爍着五色神光的右手一下劈砍在應龍氏肩上。
五色電光如蛛網一樣瞬間蔓延至應龍氏全身,電弧起落之間似乎隱含着某種玄妙的頻率。
應龍氏動作一停,舉起的拳頭並未轟出,臉上卻依舊十分平靜:“你這小子,學的還挺快!”
張牧之不答,右手攥着那顆黑白二色的雷球,一掌打在應龍氏肚子上。
應龍氏身上的鎧甲傳來一片滑膩冰冷的質感,彷彿某種龍蛇的麟甲。
“轟!”黑白兩色神光爆開,應龍氏的身形一下橫飛了出去。
在幾裡外有幾個島嶼,大者方圓裡許,小者只有幾十丈大小,道上也沒什麼草木生長,全都是黑褐色岩石堆起成的山丘。
“嘭!”應龍氏的身軀砸在一座小島上,將一片山丘撞得碎裂,黑褐色的岩石嘩啦嘩啦地開始崩塌,一片煙塵升騰而起。
“同等境界,貧道還真沒輸過……”
張牧之心中剛升起幾分得意,突然覺得眼前一黑,一座巨大的山丘從遠處被丟了過來!
黑褐色的岩石已經將頭頂的天空完全遮蔽了,縱使他全力飛馳也無法脫離其鎮壓範圍。
山丘還未落下,裹挾的颶風已經吹得張牧之睜不開眼睛。
張牧之連忙施展法天象地之術,變化成身高二十餘丈,三頭六臂的巨人,雙腳踏在海面上,六條手臂一起高舉,妄圖將山丘托起。
然而他二十丈高的身軀同那幾裡方圓的山嶽相比依然顯得無比渺小。
“嘭!”海面上掀起幾丈高的巨大波浪,張牧之被山嶽壓着往海底落去。
空中又電光一閃,張牧之借雷遁之術脫身出來,懸浮在半空中開口大叫:
“應龍氏!你輸不起嗎?我只是打了你一下,你連山都丟過來了,還說不是作弊?”
張牧之三磕頭朝四面觀望,視野之中一片空曠,所見唯有遼闊的海面,以及遠處漂浮的島嶼,哪裡還有那個身披金甲的女將?
“莫非是被我打了一下,自覺面上無光就走了?”
“看來這應龍氏縱使上古戰神,卻依舊是女人心性,我還想着爲我那徒弟討要些機緣來着……”
張牧之剛嘀咕了兩句,突然覺得不對,連忙低頭朝下一看。
那名金甲女將正氣定神閒地站在自己腳邊,擡着頭朝高空望來,臉上滿是嘲諷的表情。
“力之所至,移山填海,伱以爲是靠蠻力麼?”
應龍氏隨意地伸出右手小拇指,先是高高舉起朝張牧之晃了晃,似乎是藉此表達對張牧之的鄙視。
張牧之正中央的那顆頭顱臉上現了嗔怒之相:“你這手勢什麼意思……”
然而他話還未說完,就見應龍氏用那根小拇指在他鞋子上輕輕一按。
張牧之突然覺得眼前一花,下方海面就飛快地後退,幾息之後醒悟了過來,自己居然被應龍氏用一根手指給掀飛了出去。
應龍氏將境界壓制在和張牧之同等境界,無論是肉身力量還是法力深淺都和張牧之相差彷彿。
而張牧之此刻身軀有二十丈高下,卻被應龍氏一根手指掀飛,若以此而論,豈非是以張牧之的肉身之力,全力施展之下也能拋出一座山嶽?
正如應龍氏所說,移山填海靠的並非是蠻力,而是對一種巧勁,這需要對力量運轉變化之道十分熟捻才能做到。
雖然應龍氏同張牧之爭鬥時只施展了肉身之力,但只這一手便等同於神通道法了。
張牧之也不施展御空之法穩固身形,而是一邊任憑自家身體朝遠處飛去,一邊仔細思索方纔應龍氏對力氣的運用。
“原來如此!妙!妙啊……”張牧之心頭一亮,想明白了其中玄妙,剛開口大聲讚歎幾句,不料一下墜落在一座島嶼上。
“轟隆!”碎石煙塵亂飛,張牧之三顆頭顱都被撞進山石縫隙裡,吃了滿嘴的土灰。
張牧之六隻手臂一陣扒拉,將頭顱從山石中挖出來,先是從口中吐出許多泥土石塊,隨後就收了三頭六臂的變化之術。
“移山填海!我也能行!不如試下用法力如何施展!”
張牧之伸出一隻巨大的手掌按在剩下這座島嶼上,掌中開始發出土黃色的雷霆法光。
他先是閉着眼睛感應了一番,似乎在在尋找某個發力的節點,隨後雙目張開,將手朝上一揮,大叫道:“走你!”
“轟隆!”一聲大響,一座七八里方圓的山丘被整個兒拋向空中,朝着應龍氏坐在之處砸去。
張牧之所站立之處那座島嶼已經不見了蹤影,腳下只有深藍色的海水正在翻着波浪。
“原來是無根島,難怪這般容易被人移動,若是陸地上那些同地脈相連的山嶽,怕是唯有天仙才有本事移動了……”
遠處應龍氏見頭頂遮天蔽日的大山鎮壓下來,於是就見脊背弓起,伸出兩隻手掌合在一處,如同一柄大刀一樣往下一揮!
“咔嚓!一聲大響,頭頂一片漆黑的天幕上顯出一道亮光,隨後亮光越來越大,直至照亮了整個視野。
原來是那座山丘被一下從中間劈開,分成兩半朝左右兩側落去,轟然砸落到海水之中。
“這招厲害!簡直逆天了!”張牧之在遠處忍不住驚呼出聲。
應龍氏左右兩側又有滔天巨浪升騰而起,就見這位金甲女將雙腳在郎峰上一踏,而後身子一彈,整個人便朝張牧之所在之處衝來。
張牧之見應龍氏越來越近,雙手合攏朝天高舉,好似下一瞬就要劈落下來,頓時被嚇了一跳:
“這一式連山都能劈開!我若硬接說不定就要被劈成兩半了!”
現在還有躲避的機會,然而只要一退,就再也無法親身感受這一式中力量運轉的玄妙了!
張牧之心一橫,手中顯出分濤破浪戟,一瞬間就變得如擎天柱一般大小,被他高舉着橫在頭頂。
“當!”一聲大響,一股巨大的力道從畫戟上壓下來,張牧之只感覺喉頭一甜,一口逆血噴了出來。
這方天畫戟是和當年大禹神人所練的定海神針同爐而出,其堅硬程度果然沒有叫他失望。
在張牧之身前、身後的海水中都出現了一道丈餘寬、十幾丈深的巨大溝壑,好似一道幽深的峽谷。
“哈哈哈!多謝應龍大神點撥!晚輩明白了!”
張牧之隨手又將方天畫戟收了起來,先是收了法天象地神通,然後學着應龍氏方纔的動作,將兩隻巨大的手掌合在一起往下一劈!
這次同樣是以法力御雷施展出來,但見他掌中有噼裡啪啦的電光閃爍。
接着“轟隆”一聲,一個巨大的雷霆光刃,如同一彎新月一樣朝着應龍氏殺去。
“此子果然兇悍!憑着受傷也要學我的法門!而且瞬間就能融會貫通……”
應龍氏動容,面對襲來的光刃也不躲避,只是伸出上臂在身前輕輕揮舞,宛若在轉動一個圓球。
空氣中誕生出一股浩大的吸力,牽引着海水飛快地朝中央匯聚,一瞬間就形成了個巨大的,正飛快旋轉地水球。
“轟隆!”張牧之發出的雷霆光刃劈在水球上,轟隆一聲炸開,電光、水流四面鵬飛。
幾個呼吸過後風波平息,應龍氏站在水面上輕笑:“這招如何?你可使得?”說着飛身而起,一拳朝張牧之攻來。
白皙的拳頭似流星墜落,拳風劃破空氣,發出尖銳的戾嘯。
這次卻沒什麼花哨技巧可言,就是將所有力量聚集在一點,把殺傷力放到最大。
“以柔克剛嘛!哪個不會?”
張牧之輕笑一聲,同樣雙手舞動如輪,推出一個圓形的雷球撞向應龍氏。
“轟隆!”雷球爆開,張牧之接着餘波飛速後退,而應龍氏只微微一停,就再度朝張牧之衝去。
遠處張牧之伸手一抓,掄起一座二十來丈高下的小山扔了過來,應龍氏一拳轟出,碎石崩落如雨。
於是二人就在這遼闊的海面上亂戰起來,一時之間山嶽島嶼都想石子泥塊一樣亂飛,空中不斷有各色雷光炸響。
海面上則是不斷掀起滔天的巨浪,或是攪動起巨大的旋渦,聲勢宛若天崩地裂。
所幸這南海海眼是個十分奇異的所在,地處南海深處,方圓近千里,海水中沒有什麼生靈繁衍,只是一片死寂。
敖明太子早帶着吳天祿穿過空間門戶回鄱陽湖水府中躲避去了,這才避免了被殃及的下場。
張牧之知曉應龍氏有意借這場切磋指點自己,同時亦要驗證自家心性,於是他就咬緊了牙關硬撐着不退,就算拼着受傷也不放過每一個領悟玄妙的機會。
“氣力之道,可剛可柔,可聚可散,大能移山填海,小能洞徹微末,真個是玄妙無窮!”
“而且肉身之力運用和法力神通運轉之間也有相通之處,今日拼鬥這一場足以勝過多年苦修!縱使受傷再重也值了!”
張牧之越戰越勇,心中起了血性,肉身大力、五行、陰陽雷法都是隨手而發,漸漸呈現出融匯貫通的趨勢。
於此同時,他那周身穴竅中諸多雷神真形都開始大放光明,汲取着海量的天地靈氣助他恢復傷勢。
剛開始時,張牧之只能被應龍氏壓着打,但隨着他領悟的越多,戰鬥的情況就越激烈,漸漸地雙方居然打的有來有往,呈現出勢均力敵之勢來。
甚至有時候張牧之也能將應龍氏轟飛,打的這位女戰神一陣灰頭土臉。
“這小子修爲雖然不值一提,但這悟性和戰鬥時的反應都是絕頂,假以時日或許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應龍氏雖然不能施展全部實力,但也是感覺一陣酣暢淋漓。
然而他兩個只顧爭鬥,卻都未注意自己已經漸漸遠離了海眼所在之處。
當他們一起撞破一處空間屏障之後,天空開始出現飛向的海鳥,遼闊的海面上偶爾有島嶼一閃而過,島上依稀可見繁茂的綠意。
“這是哪裡?難道我們出了南海海眼了……”張牧之瞥了一眼下方海島上的樹木, 忍不住微微分神。
應龍氏輕笑一聲:“同我爭鬥也敢分心?”說着擡起一腳蹬在張牧之胸口。
“轟隆!”張牧之砸在下方海島上,撞斷了幾十顆高大的椰子樹,然後站起身來吐了口帶血的吐沫:
“好個瘋婆子!居然敢偷襲貧道!”
張牧之心中發狠,伸手朝地上一按,便要使移山之術砸嚮應龍氏,然而試了幾次卻不見動靜。
“哈哈哈!這海眼外的島嶼都通地脈相連,你這點法力,那裡移得動?”應龍氏站在空中大聲嘲笑。
正在此時,只聽“轟隆隆隆”一陣地動山搖,整個島嶼居然劇烈的顫動起來。
張牧之面色一喜:“居然動了?我的移山之術這般厲害?”
應龍氏笑意一收,居然破口罵了起來:“你這小子傻了!還不快逃!你驚醒了一個了不得的大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