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五嶽寶印閃爍着刺目的光芒,似一座山一樣轟然落下。
張牧之卻不敢像《封神演義》中描寫的楊戩那樣硬抗番天印。
只見他飛快地收起斬邪劍,然後迎風一晃,將自身變作二十丈高下的巨人,伸出雙手往上一舉,將巨大的印璽托住。
之前張牧之所謂法天象地是從參悟鄧元帥的萬丈真身領悟而來,而此次使得卻是《天罡三十六法》中的大小如意變化。
張牧之變化之後,兩隻腳深深陷入雪中,雙手拖着五嶽寶印,巨大的面龐正和空中踏雲的長青子平齊。
五嶽寶印上方有五座山峰的形象凝聚而出,每一座都是氣勢雄渾,峰巒疊嶂,正是泰、華、衡、恆、嵩五嶽之形。
“咯咯吱吱!”張牧之感覺自家骨骼發出一陣陣鳴響,寶印上的重量越來越大。
“這寶印果然厲害!若是一般人說不定這一下就被打成肉泥了!”
張牧之連忙將胳膊彎曲,腦袋一偏,用肩膀抗住墜落的寶印,輕聲嘀咕了一句,口鼻間的氣流噴出來形成呼嘯的狂風。
“你小心些,這五嶽寶印的重量還未到極限,你可別逞強!免得肉身損傷!”
楊戩修長的身軀此刻只有張牧之的眼睛大小,身上道袍被狂風吹得呼啦啦直響。
張牧之只學了《九轉大還丹訣》中的變化法門,不似楊戩將肉身凝練到聚則金剛不壞,散則虛化無形的境地。
“二哥勿憂!我只是試試這寶印的威力罷了!”
張牧之雖然是屏聲靜氣的說話,但聲音卻猶如悶雷一般,只見他轉頭望向長青子:
“真人!咱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何故一言不合就下如此重手?”
長青子方纔一怒出手後就有些後悔,此刻已經冷靜了下來,聽到張牧之詢問後便要收手賠禮。
就在此時,長青子心頭突然升起一股明悟:“原來如此!這位來自龍虎山的小道士就是我的人劫啊!”
修行人的劫數一旦來臨,避不開,躲不過,唯有迎難而上,斬破劫數方有一線生機。
只一瞬間,長青子心頭所有退縮念頭都消失不見了,只剩下斬金截鐵的殺意。
“小道士!事關成道之機,貧道只有得罪了!待貧道度過劫數後當親往龍虎山尋當代天師賠罪!”
長青子滿面猙獰,雙目中精光爆閃,大叫一聲後手中捏個法訣後朝前一按。
“轟隆!”五嶽寶印再次放大了一圈兒,好似變成了一座方圓七八丈的城池往下壓來,五嶽印上方的山嶽影像幾乎要凝成實質。
張牧之忍不住脊背一彎,雙膝一軟欲要跪倒:“好厲害的法寶!我撐不住了!”說着運使移山之術往上一拋!
這寶印比他在南海和應龍氏切磋時相互拋擲的那些無根島重多了。
張牧之全力運轉移山之術也僅將五嶽寶印拋起四五丈高,而後那寶印又轟然砸落下來。
“哈哈哈!真人這寶印太重,貧道扛不住!不玩了!”
張牧之趁寶印被拋起的一瞬間便運起假形之術,變成了一隻雲雀,嗖一聲飛到幾十丈外,再現身時已經站在了遠處另一棵大樹枝頭。
“轟!”寶印砸在下方山谷中,壓斷了幾十棵高大的樹木,碎石、泥土混合着積雪、木屑,被氣浪裹挾在一起,形成一股霧氣沖天而起。
楊戩站在樹上伸出一隻手往下一按,一股浩大的法力涌出,將所有的波動都平復了下去。
“這位青城派的道士被劫數矇蔽了神智卻不自知,且看看賢弟如何應對此事……”
楊戩腳尖在樹上一點,整個人像是一個大鳥一樣,衣袖飄飄地往後退出幾百丈遠,把空間讓出來給這兩人爭鬥。
“這黃衣道士好高的法力……”
長青子被楊戩隨手平定餘波的手段嚇了一跳,又見楊戩似乎不欲插手,頓時又放下心來。
“小道士!哪裡走!且過來同我見個生死!!”
長青子大叫一聲,左手朝下一抓,那五嶽寶印飛快地變小往手中飛來,同時右手探出一掌朝張牧之一拍。
“轟!”五指各飛出一道玄黃氣流,飛快地凝成一隻石質大手朝張牧之抓去。
“這道士瘋了!搶奪斬邪劍不成,怎地就到了見生死的地步了?!”
張牧之在心頭嘀咕一句,擡手同樣發出一隻五色雷光閃爍的大手,和長青子所發大手撞在一起。
“轟隆”兩隻大手同時崩滅,雷光、碎石亂飛,一股圓形的氣浪剛欲在山裡散開,又被遠處的楊戩以法力壓下。
長青子在遠處又祭起五嶽寶印朝張牧之砸了過去,豈料張牧之非但不躲,而是快如流光一樣朝長青子衝來。
“轟隆!”五嶽寶印砸了個空,落進下方山谷中去了。
張牧之卻已經來到長青子跟前,伸出手指在長青子心口點了點:
“真人!你的寶印威力雖大,但尚不能念動而發,故而難以奈何的了我,不若我們罷手言和,如何?”
長青子微微一愣,低頭往自己心口看了看,知曉對方若想傷自己,只要方纔運轉法力朝自己心口打上一掌,自己不死也要重傷。
“我看真人眉眼之間劫氣縈繞,想必是被劫數亂了心智,不若回去閉關誦經平復心境,而後下山積累功德,未來天仙正果依舊可期。”
張牧之滿臉真摯地看着長青子,長青子面上猙獰的表情漸漸恢復了平靜,狹長的雙目中兇光收斂:
“你說的有理,我怎麼做出這般事情來?強搶祖天師的法劍,未得手便要行兇殺人,如此行徑哪兒是修道人所爲?”
“對了,你方纔說什麼功德?什麼天仙正果?”
正如楊戩方纔所說,他這寶印乃五嶽山根精氣煉成,走的是重濁之路,還做不到隨念而動,每次扔出去後得收回來才能再次祭出。
張牧之若要殺他,只這一瞬間就已經得手了。
張牧之見對方恢復了神智,於是笑着又重複了一遍:“我說真人似乎被劫氣矇蔽了心智,只要靜心修持,再積累些功德……”
“劫氣?對對……我確實是劫數到了……而你!便是我的人劫!”
長青子臉上的表情在一瞬間又變得猙獰兇惡,而後在空中將肩膀一抖,周身上下都籠罩了一層黃濛濛的光芒,然後一步跨出,整個身子猛地往張牧之撞來。
“不好!全真教道士剛入門就要練拳習武的!更勿論是陽神真人了!”
張牧之心頭一跳,連忙將兩隻手臂交叉在身前招架。
“嘭!”長青子的肩膀和張牧之的胳膊撞在一起。
張牧之只覺雙臂一疼,接着整個人好似被蠻牛衝撞一樣,一下橫着飛出百來丈遠,撞斷了七八顆大樹,砸在遠處一座山樑上。
“轟隆!”山壁上破了一個大洞,碎石和積雪雨點一樣撒落下來。
長青子撞飛張牧之後動作不停,伸手收回了五嶽寶印,然後再次祭出往張牧之墜落之地砸了過去。
巨大的寶印碾壓而下,剛欲砸在山樑上,那破洞中突然有一點金光衝出,瞬間變成了一隻七八丈高的大鐘,和五嶽寶印撞在一起。
“咚!”震耳欲聾的鐘聲響起,兩個龐然大物禁止在半空中,好似在相互較力。
山壁上一陣岩石的破裂聲響起,張牧之手提金鞭走了出來:“這道士被劫氣擾心,我雖不欲同他爭鬥,但總不能憑白捱打,還是先將其拿下再說!”
說着又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到如今我纔算明白一副寶甲的重要了,鬥法時各種情況瞬息萬變,稍一不慎便要受傷。”
“難怪強如威震北方的真武大帝,還有九天雷祖降魔時都以身披金甲的形象示人。”
“前番切磋時二哥身上若沒穿鎧甲,也不能那麼輕易地應付我的陰陽神雷……”
張牧之活動活動手腳,還好,自家身軀雖不能金剛不壞,但經過百神洗練後也遠勝一般陽神真人,除了胳膊依舊有些疼外倒是沒受什麼傷。
“咚!”五嶽寶印的重量再次猛增,一下將九九神鍾撞飛了出去,而後朝張牧之鎮壓下來。
張牧之擡手將神鍾收回,變成幾寸大小託在掌心,隨後雷光一閃,整個人借雷遁走了。
“轟!”五嶽寶印撞在山樑上,砸出了一個方形的坑洞。
而張牧之再現身時已經到了長青子身後,擡起金鞭朝長青子背上打來:“真人!你如今被劫氣擾心,待貧道將你擒下後再助伱平復心境吧!”
“嘭!”一聲大響,金鞭落在長青子背上,卻如同打在堅韌柔軟的皮革上一樣,居然被彈起來幾寸來高。
長青子通體都籠罩了一層黃濛濛的法光,脊柱彎曲如一張大弓,後背肌肉如波浪一般起伏,卸去了金鞭的力道。
接着就見長青子也不回頭,只將整個身子朝前一伏,左腳踏在雲上,右腳如蠍子的尾鉤一樣,猛地朝後蹬了出來。
“我當年練得那幾年內家拳和這位一比就跟小孩過家家一樣……不過我的金鞭可不只能抽人……”
張牧之將身一側避過對方那一腳,同時將金鞭一晃,一道兒臂粗的五色雷光轟出,一下在長青子背後炸開。
“轟!”長青子護身法光破碎,猛地朝前橫飛了幾十丈遠,然後才往下方山林裡落去。
電光火石之間,長青子只來得及運轉法力在身前凝成一道法光護體,就“嘭”的一聲砸在山石之中。
“轟隆!”長青子身上道袍鼓盪如球,一下震開了四周的碎石和積雪,剛欲從破碎的坑洞中跳出來,一擡頭看見張牧之正站在上方對着自己笑。
“真人!得罪了!”張牧之伸手按住長青子的肩膀就往上提!
長青子連忙運轉法力,通體發出濛濛黃光,雙腳踏在地上好似生了根,張牧之往上拉了一下卻沒拽動。
“貧道連山都拋得動!真人這點手段還是莫要賣弄!”
張牧之嘿嘿一笑,手上猛一用力,就將長青子朝高空扔了出去。
長青子身在空中連翻幾個筋斗後止住了身形,猛一擡手,一隻黃色的岩石大手朝張牧之壓下,同手收回了五嶽寶印,又朝張牧之拋了過來。
張牧之隨手一雷炸破岩石大手,趁五嶽寶印落下之前借雷遁走了,再現身時就到了空中長青子的身前。
“真人好似專修土行法術?貧道所遇陽神真人中就屬你法力最爲渾厚!”
張牧之說着擡起一掌朝長青子丹田處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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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道家真人,什麼震煞符都不管用,還是先以法力閉了他丹田穴竅,讓他使不出法術才能將其拿下。
長青子猛一吸氣,丹田處硬生生地凹陷下去三寸有餘,避過了張牧之的手掌,同時一掌朝張牧之的頭頂拍落下來。
長青子手上亮起層層疊疊的黃光,一座縮小成核桃大小,卻又凝實無比的山嶽影像正懸浮在掌心。
丹田處能禁錮肉身法力,而頭頂卻能震盪其元神,這一掌是殺招。
雙方距離太短,張牧之的注意力全在長青子丹田處,一時之間竟然躲避不開。
電光火石之間,“嘭”一聲火光亮起,擋住了長青子拍下的手掌。
長明仙子從空中現身,將手一探就抓住了長青子的手腕:“這老道士入劫已深,一舉一動全是殺招,你還留手什麼?所幸殺瞭解氣!”
長青子只覺面前一花,隨後手腕上皮肉似被烈焰燒着了一樣,一陣灼熱劇痛傳來,什麼護體法光都擋不住。
“哪兒來的妖女!?也敢來阻我成道?!”
長青子另一隻手拳頭虛握,如同攥着一個微小的山峰,猛地朝長明仙子頭上砸來。
長明仙子一探手又抓住長青子另一隻手腕,嬌媚的臉上滿是怒意,眉梢眼角火光隱隱:“你這老道再敢妄動,老孃就將你燒成飛灰!”
張牧之哈哈一笑:“多謝師姐出手相助!這位真人只是被劫氣矇蔽了心智,言行舉止都非本意!怎可隨意打殺了?”
長明仙子冷哼一聲,依舊抓着長青子不撒手,張牧之手掌往前一探,按在長青子丹田處。
一道雷霆法力由丹田而始,迅速遊走其四肢百骸,將他肉身法力都禁錮住,令他無法再施展神通,連元神出竅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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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穿上一副寶甲,也不怕人禁錮了丹田……”
張牧之看着被長明仙子抓住的長青子,忍不住又動起鎧甲的心思。
長明仙子看着眼前的老道士:“我師弟慈悲饒你一命,你若再敢胡攪蠻纏,就讓你常常烈焰焚身的滋味!”說着就隨手將長青子自空中扔了下去。
“師姐!你這麼把他扔下去,別介摔死了!到時候青城派那些全真教道士定會到龍虎山去鬧!”
“這老道士肉身洗練多少年了!雖然不及你以雷神煉體,但也摔不死!”
長明仙子冷哼一聲,化爲一道火光飛回張牧之頭頂芙蓉冠中去了。
張牧之點點頭:“師姐說的是!”然後突然一愣,連忙在空中往下看:“怎麼沒有落地的聲音?”
長青子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像一個傀儡似的往下墜落,張牧之往下打量時才發現兩人方纔一陣亂鬥,不知何時已經到了戒鬼井附近。
張牧之看到的最後一眼便是那個一襲淡藍色道袍的身影整個兒掉進黑煙中去了。
“不好!下方乃是魔窟!這道士周身法力被禁,落進去必然是十死無生的局面!”
張牧之大急之下,身形似一道流光一般朝那團黑煙中衝去,卻見眼前一花,楊戩現身將他攔住:
“賢弟!長青子只修法力,不修功德,故而難成天仙正果!你雖未對他下殺手,他卻註定是劫數難逃!”
“縱使你衝入戒鬼井中也救不了他了,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張牧之身在半空只猶豫了一瞬,然後滿臉堅定地擡頭地望向楊戩:“二哥!我向來不相信什麼天數註定之事!我只信事在人爲!”
楊戩一愣,隨後讓開了道路:“隨你。”
張牧之腳踏一道金光衝進滾滾黑氣,眉心天眼張開,發出一道光柱刺破了眼前的黑暗。
“這黑氣只是純粹的陰氣,即無邪意,也無污穢之感,難道戒鬼井中鎮壓的不是邪魔,而是什麼陰神鬼帝之類?”
“也不對,若是不作惡的鬼物,祖天師也不會將它鎮壓……”
張牧之落在地面上,只感覺周身一陣陰冷,彷彿正浸在冰水中。
四面八方都是漆黑一團,腳下就是那巨大的洞口。
“這陰氣對一般修士來說是老大麻煩,對我確毫無影響,待我下去看看能否把長青子撈上來,陽神真人縱使周身被禁錮也沒那麼容易死……”
張牧之心念一動,腦後顯出一團金色金色光輪,隨後又放出墨麒麟,麒麟背上馱着一朵青玉蓮臺。
他座上蓮臺之後,發覺周身再也感覺不到絲毫寒意,於是持金鞭敲了敲墨麒麟的犄角:“下去走一遭!”
墨麒麟不情願地打了幾個響鼻,用蹄子在地上踩踏了幾下,終於耐不住主人的催促,四蹄一彈往下就跳。
“轟隆”一聲大響,地下好似有什麼龐然大物衝了上來,一陣猛烈地勁風將張牧之連坐騎一起拋飛了出去。
隨後鋪墊蓋地的陰氣在這山中彌散開來,頭頂陰氣凝成了厚重的烏雲。
“什麼東西?好強的氣勢!”
墨麒麟在空中穩住身形,不敢再往下去,張牧之坐在麒麟背上俯身觀看。
衝出地面的是一條巨大的手臂,有四五丈粗,十幾張丈長,膚色呈現冰冷的靛青色,整條手臂粗壯健碩,似有移山填海之力。
每根手指都有丈來長,五指合攏,手中抓着一個人影,正是鐵冠道人長青子。
長青子周身無法動彈,神智卻十分清醒,他眼睛一轉看到張牧之腦後的功德金輪後,僅一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原來如此!這小道士既是我的人劫,也是我的機緣啊!”
“若我一開始聽了他的建議,助他鎮魔積累功德,那便等若度過了劫數,天仙正果依舊可期,而現在……”
“初學道時師父便說過,修行二字,修的是法力,行的是功德,悔不聽師父言語,這些年只顧修煉……”
然而他已經沒有後悔的機會了,只聽“嘭”一聲驚天動地的爆響, 那個戒鬼井所在的山丘整個兒崩碎成了粉末。
一個巨大的魔怪在漆黑的陰氣中顯形而出,身高三十餘丈,周身筋肉虯結如龍,赤着膀子,只在腰間繫着一片火紅色的猛獸皮革。
這魔怪僅頭顱就有屋舍大小,頭上紅髮如火,兩個肉包高高隆起,鼻若鳥喙,口似血盆,呵呵一笑露出鋸齒似的尖牙:
“哈哈哈!今天運氣好啊!老子剛一出世就遇見了遭劫的陽神真人!”
聲音滾滾似悶雷炸響,在鶴鳴山中隨風迴盪。
魔怪說着用手抓起長青子往口中一扔,也不見咀嚼,咕咚一聲嚥到肚子裡:“味道不錯!”
“好大膽的魔頭!快把長青子真人吐出來!”張牧之在空中氣的面如火燒,忍不住大聲呵斥!
那魔怪一愣,轉頭往張牧之望來:“你這道士身上沒有劫氣,不該死!且去一邊玩去,莫要耽擱張道陵安排給我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