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的眼睛卻是嚴肅的,那目光清清冷冷,淡淡然然的與大鵬對視着,沒有一分焦躁,更沒有一絲畏懼。
到最後,反而是大鵬徹底的敗下陣來,不再與眼前的瘋和尚對峙,轉而把目光看向了沉默着一言不發的林陽。
從這三人從湖面一躍而出的時候,林陽就整個人怔住了。
讓他怔住的不是大鵬,也不是那個嫵媚到極點的女子,而是那個全身被血色藤蔓束縛的,完全無法動彈分毫的乾坤洞主。
儘管被那藤蔓束縛的嚴嚴實實,可林陽仍然能夠感應到那種和他恍如一人的熟悉感。
一頭和他一般無二的樣貌,還有那一身跟他的氣息幾乎完全相同卻比他更加肆意無比的張狂氣息。
或者,他們唯一不同的,便是彼此所修的道。
和林陽不同,乾坤的眼睛是陰沉和嗜血的,他沒有林陽那樣的懵懂和純粹,也沒有林陽的那種簡單和堅強,他的目光是沉澱了無數鮮血,在黑暗面中崛起的神魔一般的眼神。
那大概是他們最不相似,也是最讓人覺得可悲的不同。
此時此刻,乾坤洞主的目光也是清醒的,卻偏偏被這血湖中的詭異力量壓制得連話都說不出半句,沒有人能明白當身邊的大鵬和魍魎魅將他猶如傀儡人偶般放置在道濟幾人面前時,他的心裡除了惱恨和憤怒還有沒有別的更加深沉的情緒。
將自己最落魄的一面展現在自己最強大的敵人面前,這無疑是一種最能羞辱他的方式,而他無論如何都沒有去想過,給他這般羞辱的人不是他的敵人,卻是那個被他當作了同伴,當作了兄弟的人。
到了這一刻,乾坤洞主的心中終於泛起了些自嘲,卻原來有的時候,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人並不是你的敵人,而是你的同伴和朋友。
然而這樣的思緒,在他看到下方站着的林陽的一瞬間便徹底停止了。
雙目相對的那一瞬間,他們似乎都能看到彼此身上那股他們尋覓了漫長的歲月卻始終缺失的那一部分,他們似乎都能感應到對方心中的那些張慌、憤怒、無助和悲傷的心情,伴隨這那難以言說的震撼感覺,肆虐了兩個人的心。
——那是他們自己。或者說是林陽體內異物帶來的影響。
似乎將兩人的反應都盡收眼底,一直在半空中帶着淡漠笑容看戲的絕美女子卻在這個時候笑了,明豔的笑容泛在臉上,卻陡然生出了一股陰寒。
而道濟也自然看到了林陽的目光,眼中卻是不自覺的泛起了猶豫,乍一瞧見魍魎魅臉上的笑容,道濟整個人都越發警醒了起來。
“我說魍魎魅,你不好好修煉跑出來做什麼怪?”
“做怪?”
笑吟吟的看向一臉鄙視模樣的瘋和尚,碧衣女子的目光深處卻有着一絲嘲諷。
“和尚,你說我做怪?我只是這血魔湖中失去血魔心的一股力量罷了,能有多麼知趣呢?我們沒有感情,沒有思想,我們所能做的是靠本能來執行契約和尋覓。”
掌心輕輕向着乾坤洞主和林陽站着的方向攤開,隨即又握緊,女子面容上的猙獰的無助在這一刻完美的糅合了在了一起。
“——尋找我們的力量,尋找我們的心。如果這便是不知趣,那麼和尚,我還真就是這樣不知趣的人。”
話罷,女子腳下的血湖之中,霎時間再次涌出了無數道血色藤蔓,遙遙的在道濟的面前飄動着,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和尚,識相的話就讓開,今時今日!血魔心和血魔湖必將重合一體!誰都阻止不了!”
浩浩蕩蕩的血色湖水在女子說出這句話的瞬間順着那萬道藤蔓流淌了起來,猶如軟爪一般向着站在一地骷髏岸邊的三人猛然疾射了過去。
目標不是別人,正是林陽。
眉峰微微皺了一下,道濟看着眼前利箭般射過來的藤蔓,握着葵扇的手臂頓了頓,眉眼間瞬間閃過了一絲痛楚,卻是強壓下了那份不適,葵扇脫手而出的瞬間立即變得無比巨大,強行抵住了那藤蔓的攻擊。
“絕情——斬!”
鋒利的飛刃在這一刻也飛擊而出,胭脂看着那被葵扇抵擋卻攻勢越來越猛烈的看似柔軟的藤蔓,一時間也有些慌亂,見道濟一人獨擋時面色竟然是從未有過的凝重時,心間更是難受。
絕情斬用得越發順手,將那藤蔓柔軟的肢體不斷的擊斷,看着那些猶如觸鬚一般的條狀物落地後,竟然彷彿沒有絲毫影響一般,竟然再度化爲骷髏和厲鬼般的形態,衝着三人猛然衝撞過來。
然而,金色的光芒生生的抵擋住了那些鬼物的肆虐和攻擊,薄薄的光罩看上去並不是那麼的堅固,卻有種難以言說的強大力量,生生的將幾人牢牢的護在光罩中。
“降龍!你竟敢違抗佛旨!”
遙遙的看着幾乎奈何道濟幾人不能的藤蔓和邪物,大鵬的目光陰冷無比,看向道濟的眼睛裡越發有些焦躁。
尤其是在看到道濟撇着嘴不屑至極的朝他放出一個白眼的瞬間,更是按捺不住,整個人也如鷹隼般呼嘯而下,掌心裡,金色的佛氣和黑色的魔氣併發而出,竟然是直接穿過了光罩,直逼道濟的面門!
“敢傷我修緣!那也要先過我胭脂這關!”
眼看道濟正費力抵擋血魔湖的藤蔓攻勢,胭脂一眼看到大鵬偷襲,眼中更是隱隱冒出怒火來,絕情魔刀的魔氣烈焰瞬間衝着大鵬灼燒了過去。
“班門弄斧!”
“班門弄斧!”
冷冷喝了一聲,大鵬一個翻身躲過了火焰的攻擊,寒冰掌瞬間擊出和胭脂的法力撞在了一起,一寒一熱的力量互相抵消的瞬間,道濟也已然空出了手,對着大鵬一道純陽指就擊了過去。
眼底的陰寒之色越發濃郁,大鵬被純陽指一指擊中,立時間臉更是黑了一半,誰料那魍魎魅卻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下方的戰事,眉眼間卻是冷澈刺骨的。
她能看的出來,那個光罩,並不是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