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周昂一切如常的出現在布政司衙門內辦公,崔文山正在對他說着什麼。
“已經查到了,上任都指揮使和按察使都與白蓮教有染,十有八九確實是白蓮教的人。現在看來也幸虧他們提前被殺了,不然很可能陝西會和四川一樣都被白蓮教佔據。”崔文山心有餘悸的說道,隨着調查的深入,陝西暴露出的問題也越來越多。
周昂神色同樣有些凝重,現在想來如果不是陳婉兒先一步對陝西官場高層斬首,讓白蓮教不敢輕舉妄動,恐怕四川白蓮教起義的時候,陝西也會出現與四川一樣的局面。
現在看來肅王會如此急切的聯絡自己,肯定也是感受到了陝西局勢危急。
“陝西官場被白蓮教滲透的很嚴重,現在開始暗中調查所有陝西官吏,不過暫時不要打草驚蛇。”周昂吩咐了一句,他之所以一直沒有什麼施政舉措,其實也是深知陝西官場的問題。
“屬下已經開始着手了,另外今日西安城的鹽價比昨日又上漲了一成。”崔文山躬身說道,又提起了鹽價的問題。
這一次周昂臉上倒沒有了憂色,只是很隨意的說了一句:“再有兩日宗保應該就收到我的書信了。”
聽到周昂提起羅宗保,催文山便不再多問,他估計周昂那封信就是讓浙江鹽場往陝西運鹽的。
對於浙江的瞭解,崔文山其實比周昂還清楚,浙江鹽場每年的產鹽量他更是心知肚明。
按浙江鹽場的產鹽量,或許可以解陝西用鹽的燃眉之急,但是路途遙遠,加上數量有限,卻不可能長期靠浙江運鹽來填補陝西市場。
而且最重要的是,運輸的成本造成浙江鹽場食鹽的價格,在陝西根本沒有競爭力。
除非周昂大量的貼錢低價售賣食鹽,但這種方法絕對不是一個長久之計。
就在周昂和崔文山提到鹽價的時候,西安城中幾位大商人也正聚集在一起,而他們討論的也是鹽價問題。
“大家看看,這就是興建伯的信,一字一句都沒有遺漏。信中他要求調浙江食鹽10000石到陝西,諸位應該知道,這一萬石的食鹽,可是足夠整個陝西一年的用度了。”說話之人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富商,也是如今的陝西首富石萬鈞。
陝西商人喜歡抱團行商,因此也被世人稱作陝西商幫,而石萬鈞作爲陝西首富,自然也是陝西商幫的領袖。
“我們幾家囤積的食鹽也差不多達到了一萬石,這可是壓了我們不少資金啊,如果興建伯將這些食鹽以市價投放市場,那我們這些高階食鹽定然無人問津,到時候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又一個陝西富商一臉擔憂的說道。
這些商人都是惟利是圖之人,原本是想着借戰爭的機會發一筆橫財,可如果周昂真運來一萬石食鹽,那這些商人手上的食鹽可就真砸在自己手上了。
“我倒是有個疑問,這一萬石食鹽可不是小數目,他真能說調就調?”這些商人之中還是有對周昂提出質疑的,懷疑的就是周昂並沒有那麼多食鹽可用。
石萬鈞一臉凝重的點了點頭,而後說道:“確實有些不正常,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此事我們必須早做打算,依我看不如直接半路上給他......”
後面的話石萬鈞沒有說出來,不過卻對衆人做了一個割喉的姿勢。
一見石萬鈞的動作,衆人如何不知道他的意識,頓時所有人都是大驚失色。
“這是不是太冒險了?那興建伯位高權重,更是手握重兵,如果真把他惹怒了,我們恐怕承受不起啊!”石萬鈞的提議很快便遭到了質疑。
雖然這些大商人的手也不算乾淨,但他們也不是真就無法無天了,尤其是直接截殺周昂的鹽隊,後果肯定是很嚴重的。
石萬鈞掃了一眼其他幾人的臉色,似乎也感覺到自己太過冒進了,於是語氣緩和的說道:“倒也不用真那麼做,不過是派人去探探虛實,如果是假的我們就當作不知,到時候讓興建伯無鹽可賣。如果是真的,我們也能提前知道,到時候將手中食鹽提前拋售,那樣我們也不會有太多損失,反而能對興建伯造成鉅額虧損。”
聽到石萬鈞的解釋,所有人都神色大喜,石萬鈞這一招簡直是一石二鳥,無論成敗吃虧的好像都是周昂。
周昂沒鹽賣就會激起民變,就算真有萬石食鹽,但路途遙遠怎麼也要十天半月才能運來,到時候陝西商人提前拋售,等周昂運來食鹽也只會造成鉅額虧損。
“石老闆這計妙啊!”很快便有人開口恭維起來。
隨後這些陝西商幫的商人又商議瞭如何截殺羅宗保護送的鹽隊,地點他們首先放棄了陝西,而是選擇了必經之路的河南,具體的伏擊地點定在了河南的南陽府一帶。
周昂自然不知道陝西商幫正在商議如何對付自己,甚至他對石萬鈞等人都還沒有了解,對於這些商人周昂也不是特別在意,他在意的還是那些不斷出現在陝西的妖族和一個個轉世鬼仙。
“啓稟使君,都指揮使求見。”忽然屋外有吏員前來通報,王晉生終於還是來見周昂了。
“請他進來。”周昂對屋外說了一聲,而後看着崔文山點了點頭。
崔文山會意,立刻起身收拾好案几上的公文,躬身退出了房間。
等到崔文山剛退出去,王晉生便身着盔甲走進了房內,下一刻崔文山很自然的從外面將房門關上。
“屬下拜見使君。”王晉生入內立刻單膝跪拜,他跪下之後低着頭,沒有立刻起身。
周昂看着王晉生,沒有立刻開口,而後身體後仰靠在了座椅上,又過了片刻纔對着王晉生一揮手,而後一顆人頭滾落在王晉生跟前。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如此大禮,尊夫人想要從本君這裡得到什麼?”周昂將崔化成的人頭丟了出去,直接開門見山的一問。
這一問不是問的王晉生,而是問陳婉兒。
王晉生聞言緩緩擡起頭來,似乎也是有備而來,他神情肅然,毫不猶豫的開口說道:“夫人說在這大爭之世,唯有與勢同行,而使君便是她選擇的勢,這也是大同陳氏的選擇,我等願追隨主公共建大業!”
與其說這些話是王晉生的回答,不如說是陳婉兒代表大同陳氏的表態,而最後一句話中,王晉生對周昂的稱呼也變成了主公。
“好一個大爭之世,你們可想好了?有些決定一旦做出便無法更改,再改便是萬劫不復......”周昂目光如炬的盯着王晉生,大有深意的說道。
王晉生也看向周昂,兩人目光相交,而後王晉生神色坦然的答道:“屬下絕無二心。”
“你們的心思我已明白,雖然本君如今正值用人之際,但我也不會什麼人都用,能不能與我同舟共濟,就要看我們的緣分了!”周昂有些模棱兩可的說道,既沒有欣然的籠絡王晉生,卻也沒有直接拒絕。
不過王晉生聽到周昂如此回答,倒是面露喜色,而後再次鄭重一拜,口中說道:“主公在上,請受屬下一拜!”
周昂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坦然的受了一拜,而後揮了揮手示意王晉生退下。
王晉生立刻會意,拾起地上的人頭,就恭敬的退了出去。
就在王晉生離開後不久,西安城城樓上懸掛起了三顆人頭,同時一份加蓋了陝西布政使大印的告示貼滿了西安城。
告示的內容很簡單,就是原陝西布政使,都指揮使,按察使都是白蓮教逆賊,已全部伏誅。
而告示最後特別提了一句,原陝西布政使崔化成,雖然逃往四川白蓮教大本營,依然斬首伏誅,以此警告天下白蓮教逆賊,在這大寧朝沒有法外之地。
同時又號召白蓮教普通教衆,若現在向官府投案自首,還可從輕發落,一意孤行者遲早會被繩之以法。
別說周昂用這三顆人頭加一張告示,還真起到了不錯的效果,一時間白蓮教人心浮動,許多地方的白蓮教甚至出現了小規模的內訌,原本由燎原之勢的白蓮教起義,短時間內竟然有所遏制。
就在西安城懸掛起三顆白蓮教逆賊的人頭的第二日,布政司衙門又發佈了第二份告示。
一時間那些囤積食鹽的陝西富商再難賣出一兩食鹽,而一紙告示就讓百姓們不再恐慌購買,也印證了周昂這位布政使在百姓心中的地位還是很高的。
至少在這個時候,百姓們首先相信的還是布政司衙門,相信的還是周昂這位興建伯能夠運來一萬石食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