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昂的念頭落入天照大神的神通之中,而留在外面的那枚念頭忽然破開虛空,朝着西北要塞方向飛去。
南洋神君的五毒陣中,姜無畏終於擊殺五頭毒獸,這五毒獸一死陣法便自然破除,只是這一次姜無畏也花了極大的代價,一身真仙實力折損了大半。
五毒陣外南洋神君一襲黑袍出現在三人前方,明顯是要阻止三人,而他身後祭壇之上,冥王的第三次叩首眼看就要完成了。
“你們的時間不多了,打敗我或許還有一絲希望。”南洋神君帶着面具,他的聲音彷彿金屬摩擦產生,聽起來非常刺耳。
“全力出手。”諸葛臥龍大喝一聲,身上浩浩蕩蕩的浩然正氣沖天而起,似乎隱隱與虛空中的某個地方相呼應。
一時間南海上空風雲鉅變,幾位強者的交手,引得天地都產生了共鳴,各種異象紛呈。
南洋神君神通也是詭異,看起來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但是姜無畏等人就是破不開他的防禦,即便姜無畏燃燒琉璃玉身的力量,也被南洋神君輕鬆擋下。
高天原上,天照大神身前有一團光華涌動,在那光華之中無數光怪陸離的景象閃過,似乎那裡也是一個龐大的世界。
不過此刻天照大神卻沒有看向光團裡周昂的念頭,而是將目光投向遙遠的西北要塞,看向了聞道碑前已經行將就木的周昂。
下一刻一枚念頭破空而來,直接停在了周昂的身軀。
那念頭上一陣光華閃過,隨後江都公主等人出現。
看到眼前形容枯槁的周昂,江都公主第一時間都沒認出來,不過那身紫色莽龍袍,還是讓她知道了眼前這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就是周昂。
“興建伯你?”江都郡主見狀大驚,前一刻她才見過周昂在東夷長崎島大展神威,現在明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郡主.....老臣終於又見到您了!”崔文山看到江都公主出現,立刻跪拜在江都跟前,一副老淚縱橫的樣子。
“崔叔叔?你怎麼在這裡?”江都公主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崔文山,她可是記得崔文山是被判了斬立決的。
崔文山下意識的看了周昂一眼,見周昂微微點了點頭,他便對江都公主說道:“這一切都是您父王的安排,郡主千萬不要怨恨伯爺。”
“崔叔叔我知道了,其實我早就不恨興建伯了。”江都公主對着崔文山說道,這一句話倒是她發自肺腑的。
“這位就是江都公主,在我走後,便由她來統帥西北大軍,你們可有異議?”忽然周昂蒼老的聲音響起,這一句話來的非常突然,更是讓所有人始料不及。
還不等周昂的一衆心腹開口,江都公主便連忙說道:“此事萬萬不可,江都何德何能?怎敢擔此重任?”
“就憑你是吳王的女兒,就憑你能寫出金戈鐵馬的策論,這些就夠了。”周昂的雙目已經變得有些渾濁起來,他的聲音也沒了往日的威嚴與銳氣,盡顯遲暮。
“屬下謹遵主公之命。”庭院之中西北文武抱拳躬身,竟然沒有一人反對,而如今所有人都直接對周昂以主公相稱。
當週昂說出自己死後讓江都公主統帥大軍的時候,這些文官武將其實已經明白,西北徹底要獨立在朝廷之外了,甚至因爲江都公主的身份,以西北如今的班子來取代朝廷也不是不可能。
至於江都女子的身份,其實也不是什麼大問題,畢竟歷史上也不是沒有女帝的先例。
周昂看着衆人點了點頭,而後目光看向葛良工,他看到葛良工雖然沒有哭泣,可臉上還明顯掛着淚痕,便努力的擡了擡手,只是他的身體已經難以支撐擡手這個動作了。
葛良工見狀連忙跪伏着上前,主動伸手握住了周昂的手掌,只是入手葛良工感覺周昂的手如同乾柴一般,甚至已經有些冰涼了。
“良工,你師孃的行動已經失敗了,以後這西北內政就交給你了,西北有你和江都一內一外,我也再無牽掛。若你擔心師傅寂寞,便將綠菊放在我的屍身上吧。”周昂的聲音越來越虛弱,他那蒼老的身體上生機正在明顯的流逝。
說完這句話後,周昂的頭顱緩緩垂下,身上最後一點生機也消失不見。
“不.....不.....師傅,你怎麼可能就這樣走了?”葛良工依舊難以置信的握着周昂乾枯的手掌,雖然她手中感覺不到一絲生命的氣息,但她內心之中始終不相信周昂就這樣死了。
就在周昂腦袋垂下的時候,他的身體上幾枚念頭飛出,這些念頭飛出,直接融入到聞道碑中,而後原本如同琉璃的石碑變得晶瑩剔透起來。
下一刻周昂的聲音竟然又從聞道碑中傳出:“我將念頭融入這聞道碑中,只要人族不滅,我的意志便也不滅,我曾創立法網,以求人間正道律法爲先,但再好的制度也要看是何人去執行,以至於在我之後,竟然無人能夠調動法網。現在我就將法網與聞道碑融合,從此以後法網便能做到真正的自行運轉,讓這威嚴的律法,徹底擺脫人治的桎梏。”
隨着周昂聲音的響起,聞道碑上激射出一道道交織的法網,這法網以聞道碑爲中心,瞬間籠罩整個西北大地,而且上與人道氣運相連,下與城隍法域融合。
周昂曾經創立了許多好的制度,尤其是法網更是被許多人視作人族壯舉,可是隨着周昂卸任大理寺卿,便無人能夠再調動法網,而王朝法獸的沉睡,更是讓法網無法自行運轉。
現在周昂身死,反倒徹底成就了聞道碑,讓這個原本有着無限進化可能的人道聖器,如今更多了運轉法網的能力。
就在聞道碑與法網融合的時候,聞道碑上爆發出璀璨的光芒,而後緩緩的升上空中,它越升越高,最後幾乎飛到了萬丈高空。
下一刻聞道碑上光影幢幢,一座座光影形態的聞道碑從本體上分離出來,那數量足有上百座之多。
緊接着,這些光影形態的聞道碑紛紛落向大地,每一座都朝着不同的方向落去,最後每一座聞道碑都落在西北每一座縣城的城隍廟內。
頃刻間法網交織,整個西北大地正氣彰顯,那人道氣運竟然憑空濃烈了三分,而原本還隱藏在各地的邪氣,瞬間變得無所遁形。
一些妖魔立刻被城隍圍剿,一些江洋大盜,惡貫滿盈之徒,也被個府縣衙門抓拿歸案。
隨着無數的聞道碑投影樓下,聞道碑的本體卻隱沒在虛空之中,它高懸九州之上,隱隱與京都上空的氣運金龍遙相呼應。
“當真是了不起的手段啊,就算周子死了,他還能讓西北的人道氣運濃烈三分。”虛空之中教宗的意念與大祭司和聖女交流着,剛纔周昂念頭融入聞道碑的一幕,自然也落在了他們的眼中。
“可不僅是濃烈三分啊,難道你們沒發現?西北的人道氣運已經與九州氣運分離了,這裡的人道氣運已經不歸氣運金龍掌控了。”白蓮聖女的意念響起,她似乎話裡有話。
“確實與氣運金龍分離了,甚至江南的人道氣運也歸屬了那劍城隍,這九州分崩離析,不正是我們想看到的嗎?而且他終究還是死了!”大祭司的意念也跟着響起,當他們看到周昂的肉身生機全無的時候,也確定周昂真的死了。
“以一人而全天下,周子雖死卻令人敬佩,傳令北狄大軍回營,休戰三日以示哀悼。”忽然教宗的聲音出現在北狄大軍上空,每一個北狄士兵都聽到了教宗威嚴的聲音。
下一刻要塞北面十餘萬北狄大軍如潮水般退去。
“西域大軍停戰三日,爲周子哀悼。”幾乎同一時間大祭司也做出了相同的決定。
“白蓮教大軍後撤,爲周子哀悼。”白蓮聖女也做出了同樣的決定。
一時間三教大軍再次後撤,而這一次全部是因爲周昂的死。
古往今來敵軍不趁着對方主帥身亡而藉機出兵,反倒還撤兵休戰行悼念之事的幾乎沒有,而周昂卻同時得到了三位敵人的尊敬,即便他的隕落,也成就了一段傳奇。
在周昂身死的那一刻,許多人的心中都莫名的一陣悸動,京都上空憑空響起一聲驚雷,接着一陣瓢潑大雨落下,而在京都上方肉眼看不見的虛空中,那頭已經沉睡的王朝法獸身軀一顫,雖然它還閉着雙眼,但眼角明顯有一顆顆淚珠滾落.....
江南正值草長鶯飛時節,如今這裡最多的便是書院,而因爲周昂喜竹,江南書院之中也是遍植竹林。
微風之中翠竹搖曳,忽然天空之中一聲驚雷響起,而後那竹葉沙沙作響,竟然如同在哭泣一般。
會稽書院的書社之中,數十位學子正端坐在竹林間,他們首先聽到那竹林如同哭泣的沙沙作響,而後尚且翠綠的竹葉竟然紛紛落下,讓這些學子也莫名的悲從心來。
下一刻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白衣男子在紛紛落葉中走來,見到這白衣男子,學子們紛紛起身行禮。
只是當這些學子看到白衣男子那一身衣袍時,神色紛紛動容。
此人就是會稽書院的院長羅萬化,而此刻他竟然穿着白麻的喪服,儼然一副服喪的模樣。
“院長您.......”學子們紛紛跪拜而下,以爲是羅萬化家中死了至親。
“周子隕落,天地同悲啊!”羅萬化仰天長嘆,他看着滿天的竹葉飛舞,眼眶也已溼潤。
“什麼?這怎麼可能?周子.......”聽到羅萬化口中的噩耗,書院學子紛紛落淚,一時間哭聲不絕於耳。
很快江南大地也是人人縞素,更有許多身着白衣,腰繫利劍的文人學子聚集,他們自發的向着西北而去。
“周子一生殫精竭慮,如今周子隕落,便由我等繼續完成他未盡的事業。”這是流傳在江南文人學子中的一句話,也正是因爲這句話,造就了這蔚爲壯觀的‘白衣西行’。
山西大同,一支身着喪服,舉着白幡的隊伍也向着西北要塞而去,隊伍的領頭之人是個年僅十六七歲的少年,這位少年就是有着神童之稱的陳不讓。
“少爺,爲何周子在世時你不願前去要塞效力,反倒如今周子隕落了你要主動前往要塞?”陳不讓身後一個健碩的僕人不解的問道。
所有人都知道陳不讓雖然才學出衆,但無心功名利祿,上一次要不是陳氏長女陳婉兒三番五次的勸說,他根本不會去參加恩科。
可如今他卻主動的前往要塞,還自發的爲周昂服喪。
“因爲周子在時,有他一人便足以,而今他不在了,才需要我等齊心協力。”陳不讓望着要塞方向,說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來,而後一裹馬腹,向着要塞方向狂奔而去。
賀康一行人經過月餘的路程,如今已經走到了湖廣佈政司地界,他們一行人中有左千戶和數十位黑衣捕快,一路上倒是沒有什麼意外發生。
這一日賀康一直心緒不寧,甚至他感覺今日的天氣都分外燥熱壓抑。
忽然一隻信鴿落在賀康手臂上,他開始取下信箋,只是看了一眼便神色大變。
很快賀康與瑞雲,還有左千戶等人都在頭上纏了一根白布,他們朝着西北方向跪拜,神色顯得無比悲痛。
“這怎麼可能?伯爺怎麼可能死?”左千戶一直喃喃自語的說着,他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額頭已經磕破流血了。
“如今伯爺身亡,要不要我們回江南或者去西北,以這兩地的實力,遙相呼應或可在亂世之中立足,說不定還能聯合以前那些同僚,重塑朗朗乾坤。”瑞雲在賀康身邊小聲的說道,一開始她也是贊成前往儋州的,但現在周昂死了,情況又有些不同了。
賀康沉默了片刻,而後毅然決然的說道:“不,我們還是前往儋州,一切依計劃行事。”
“爲什麼?”瑞雲有些不解的問道,別說瑞雲就連左千戶都有些不解。
“因爲伯爺沒有新的命令,我相信就算是他真的死了,一定也安排好了一切,所以我們應該去儋州,完成我們原本的計劃。”賀康依舊錶現的對周昂無比信任,即便周昂真的已經死了。
南洋神君一身黑袍已經有些破碎了,他雖然實力高絕,但是在姜無畏和諸葛臥龍聯手之下,依然難以做到穩佔上風。
令南洋神君也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個鬼王一個大儒,竟然莫名其妙的使出了一種合擊招式,那招式之中蘊含着無邊鬼氣和浩然正氣,明明是兩種完全相剋的力量,卻在這兩人手中完美融合,而這種融合後的力量,連踏上聖道的半聖都難以招架。
姜小曇雖然也是元神境的大妖,可這種半聖級別的戰鬥她根本無法插手。
她看着南洋神君身後,一直在尋找機會突破,去阻止那叩首的冥王,可是每次一動,就被南洋神君隨手攔住。
眼看冥王就要完成第三次叩首,姜小曇心中一橫,元神的力量瘋狂運轉,而後猛地衝向冥王。
她竟然想要自爆元神來阻止這一切。
“哈哈哈哈,晚了......”眼看姜小曇就要自爆,南洋神君的聲音再次響起。
而就在他聲音響起的剎那,身後祭壇上代表周昂的草人忽然燃燒了起來,只是瞬間就化爲了灰燼。
下一刻還沒等南洋神君出手,姜無畏和諸葛臥龍就先一步出手拉住了姜小曇,兩人身上的力量強行鎮壓了姜小曇元神的力量。
“本神就不陪你們玩了。”南洋神君丟下一句話,身形一陣閃爍便消失不見。
此刻姜小曇看着空空如也的祭壇,兩行淚水忍不住的就留了下來,她知道那草人燃燒,也代表着周昂身死了。
而且剛纔那一刻,姜小曇也確實感覺到周昂的氣息消失了。
“這就死了?不應該啊.....我見過那小子,他能拿到斬神劍,不至於這麼容易就死了啊?”諸葛臥龍有些不甘的說道,他也不相信周昂就這麼容易的死了。
聽到諸葛臥龍的話,姜小曇下意識的低頭看了一眼,她將自己的手掌翻了翻,好像在細細打量,而後忽然面露激動之色的說道:“對,夫君沒有死,如果夫君死了的話,我也應該不復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