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西布政司衙門的大堂,如今也變成了周昂的靈堂,西北要塞也是一片縞素,百姓們也自發的出現在衙門外爲周昂守靈。
甚至許多人家都貢起了周昂的牌位,上面寫着‘聖賢周子之靈位’,顯然百姓們是真的將周昂當作了聖賢。
周昂的屍身用上好的金絲楠木棺槨存放,如今停在大堂之中,也還沒有蓋棺。
在屍體的一側,一副畫卷擺在他的手邊,這畫卷不是葛良工等人放的,而是從周昂書房之中自己飛來的。
另外在他的腳下,放着那株葛良工一直悉心照料的綠菊。
靈堂之中葛良工和羅宗保江城夫婦以子侄的身份跪在棺槨前,這三日裡他們都守在靈堂,而燕赤霞等人依然各司其職的守在城樓。
雖然三教大軍後撤,說是休戰三日,但大戰當前卻沒有人真敢當真。
周昂的死讓西北軍民悲痛不已,不過保家衛國守護家園卻是一點也不鬆懈。
不過這三日裡倒是也出現了一些狀況,那就是一部分西北民衆逃往其它行省,一些奇人異士也悄悄的離開了要塞。
對此無論是葛良工還是江都公主等人都沒有阻止,甚至連一點表示都沒有。
直到第三日,一道翠綠的遁光落入靈堂,當遁光斂去之後,顯露出姜小曇的身影。
姜小曇一身常服,看起來頗爲憔悴,她沒有穿着喪服,一出現在靈堂中便格外顯眼。
“拜見夫人。”見到姜小曇出現,府中奴僕紛紛行禮,臉上難掩激動之色,畢竟周昂不在了,姜小曇就是衆人僅剩的主心骨。
葛良工見狀也連忙起身,她跑了幾步撲在姜小曇的懷中,悲痛的哭了起來。
姜小曇輕拂葛良工的後背,想要告訴她周昂並沒有真的死,不過話剛到嘴邊,姜小曇卻欲言又止,而後才說道:“你師傅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這西北要塞是他的心血,他不在了你就應該去做他未完成的事。”
“徒兒知道,定不會讓師傅師孃失望。”葛良工認真的點頭說道,她神情堅定,少了往日的古靈精怪,彷彿一瞬間長大了不少。
“夫人,藍田縣令前來祭拜。”下一刻又奴僕前來稟報,姜小曇這前腳剛到,沒想到素娘這後腳也跟着就來了。
只是姜小曇也有些好奇,以素娘對周昂的心思,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前來,反而是今日纔來。
很快一個身着七品官服,看起來有些瘦弱的年輕文官走了進來,雖然作着男子打扮,姜小曇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個藍田縣令就是素娘。
“師....師叔。”葛良工對着素娘微微躬身,小聲的說了一句。
聽到葛良工叫素娘師叔,姜小曇並不意外,倒是素娘有些意外的看了葛良工一眼。
“你既然叫我師叔,看來師兄是真的把你當做弟子了。”素娘一直以爲他與周昂的關係只是見不得光的念想,但現在看來周昂從不避諱。
姜小曇認真的看着素娘,她看到素娘身着官服,只是在烏紗帽上纏着白布。
“妹妹此時纔來,不是隻爲見夫君最後一面吧?”姜小曇忽然開口,她一語道破素孃的身份。
素娘看着姜小曇微微一笑,在這靈堂之中她這一笑有些不合時宜,接着她開口答道:“我只見過師兄的風華正茂,卻從未想到他老後是這個樣子,我來只是向他證明,我真的可以幫他了。”
聽到素孃的話,姜小曇和葛良工面面相覷,兩人便什麼也沒再說了。
就在靈堂之中氣氛有些尷尬的時候,布政司衙門外忽然一道空間門戶大開,接着一個個陰魂鬼將從中走出,在布政司衙門外擺開了隆重的儀仗,顯然是有什麼大人物到來了。
很快一個身着陰司判官官服的年輕男子從空間門戶中走出,此人年紀不大約莫二十四五,只是他與那些陰魂鬼將不同,竟然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碧真宮錦瑟娘娘,特來拜祭周子。”那陰司判官對着布政司衙門躬身一拜,口中朗聲說道。
此人正是如今陰司碧真宮的總管王沂,而就在王沂開口的時候,那空間門戶之中,身着古老女帝長袍的錦瑟大步走了出來。
很快錦瑟出現在靈堂之中,姜小曇看到錦瑟早已今非昔比,不僅成就了元神,更是與碧真宮的力量完美融合,恐怕一般真仙都不是她的對手。
“夫君已死,錦瑟娘娘還來做什麼?”姜小曇也有些意外,她沒想到周昂都死了,錦瑟竟然還會出現。
錦瑟聞言也是如素娘一般微微一笑,而後一臉從容的說道:“周兄或許身死,但在妹妹的心中,他可是一直都活着的。若因周兄身死,便恩斷義絕,那豈不是說姐姐看錯了人?”
“錦瑟妹妹想要做什麼?”姜小曇更加意外的看向錦瑟。
“來向周兄證明,我真的可以幫他了。”錦瑟低聲說了一句,只是說這句話時,錦瑟目光不善的看向了素娘。
葛良工看了看錦瑟又看了看素娘,她忽然感覺這靈堂之中滿滿的都是一股醋味。
此刻連姜小曇心中都多有無奈,自己的夫君都死了,這靈堂之中還發生這樣一幕,她這個周昂的正妻,一時都有些不知所措。
高天原的神殿之中,天照大神一隻手支着下巴,饒有興趣的打量着身前光團。
在光團之中,她看到一座雄偉的城池漫天大雪......
景安十四年臘月,大寧京都連降十日大雪。
京都城西安平巷,這裡是繁華京都中有名的貧民巷。
一頂青色軟轎,被四個身形矯健的奴僕擡進了安平巷,落在了一座破敗的庭院前。
很快軟轎中走出一個美如畫中人兒的少女,少女在雪地上踏着淺淺的痕跡,獨自一人推開了木門,走進了那破敗的庭院。
少女走入破敗的庭院,一路輕車熟路,嘴角更是掛着淺淺的笑容,似乎她經常來這裡。
很快少女目光看向一間只有半扇門的屋舍,那屋舍窗戶破爛,屋中只有一個牀榻和破舊的案几,屋內空無一人。
看到空無一人的屋舍,少女神色一變,身形一動,竟然拖着一串影子,瞬間出現在屋舍內。
少女四下打量着屋內,用手輕輕拂過身下的案几,感受到手掌上細微的灰塵,少女目光之中落出狐疑之色。
“走了?”少女低聲自語一句,聲音悅耳動聽,顯然眼前的情景讓她很是意外。
她叫周秀兒,這裡是她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住所,當然其實這裡也是她爲自己二哥安排的,而她今日到來,就是送二哥周昂赴任郭北縣令,同時還帶來了一件了不得的寶物。
周秀兒看着已經空無一人的屋舍,從懷中取出一張破損的紙條,那紙條只有兩指大小,上面寫着一個‘人’字。
“奇怪,夫子怎麼可能算錯呢?現在二哥已經走了,那這東西怎麼給他?”周秀兒看着手中紙條,一臉疑惑的自言自語。
很快周秀兒走出破敗的庭院,那軟轎又快速的離開,很快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許久之後,那破敗庭院對面的一個角落裡,一堆雜物晃動,接着一個身穿補丁長衫,看起來剛剛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從裡面鑽了出來。
“秀兒啊,雖然你我不是親兄妹,但還是謝謝你這些年來的照顧,未來種種我都已經看到,如今穿越而回,自然不能讓那些令人遺憾的事情再發生了,待我有朝一日風光歸來時,再來見你吧!”周昂看着秀兒離開的方向,心中默默的說着。
少年便是周昂,今科進士三甲的最後一名,烽煙將軍定西侯周元讓的次子,剛纔那少女的二哥。
只是此刻的周昂已經與往日大不相同了,他的腦海中多了無數的記憶,這些記憶不僅有曠古爍今的絕學神通,更有他未來兩三年的記憶。
在記憶中,原本的周昂辭別秀兒,得到秀兒贈予的人字墨寶,而後一路向郭北縣而去,在那段記憶中,周昂可謂風生水起,雖然歷經許多劫數,但無一不被他輕鬆化解。
在僅僅半年時間,他以一個七品縣令的身份,在夾縫中生存,而後順勢崛起,平定吳王之亂,半年時間連升數級,成爲執掌大理寺的正三品大理寺卿,手中更掌握着數萬大軍,還有整個江南地區。
而後他日審陽,夜審陰,數月時間便立足朝堂,更是輔佐太子登基,成爲朝中舉足輕重的一股力量。
短時間內,他的名望如日中天,更收穫了一大批追隨者,還有善解人意敢愛敢恨的妻子,也有身份各異美麗動人的紅顏知己。
他成了世人尊敬的興建伯,成了名垂青史的周子,只是周昂心中依然有很多遺憾,而今他穿越歸來,來到了三年前他潛龍出淵的那一刻。
周昂踏着積雪走出京都,在城外他拿出了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
看着手中已經破舊的油紙傘,周昂伸出手指對着傘柄底端重重的一按,接着傘柄竹節被戳破,從裡面滑落出一柄通體火紅,只有一尺餘長,劍身薄如蟬翼的飛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