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周昂的官轎忽然離開了大理寺衙門,而與官轎同行的,還有騎在馬上,身後跟着十餘位黑衣捕快的左千戶。
周昂帶着左千戶和十餘黑衣捕快穿過了大半個皇城,來到了一個叫東林巷的街道。
在東林巷的盡頭,官轎停在了一個掛着吳府匾額的府邸前。
此刻吳府大門緊閉,府中隱隱有哭聲傳出。
“咚咚咚.......”周昂剛出官轎,左千戶便親自上前叩門。
很快府門一側打開一個小門洞,一雙眼睛看到了左千戶。
“啊,是左大人.......”門洞之中傳出一個老者的聲音,看樣子還是認識左千戶的。
“速速開門,快去稟報你家老爺,就說大理寺卿周大人來了。”左千戶黑着臉說道,催促着老人開門。
門房老人一聽大理寺卿,連忙一個激靈,一想到大理寺卿就是自家老爺的頂頭上司,立馬就將府門打開,並且轉身就跑去報信了。
這裡自然就是大理寺丞吳侍御的府邸,而周昂在聽了左千戶的講述後,便決定立刻來吳府一探究竟。
原本週昂對吳侍御這個人一無所知,不過從左千戶的口中,周昂也初步知道了,這個吳侍御也是大理寺中僅有的幾個還在真正做事的人了。
可以說如今的大理寺,就是因爲內有吳侍御,外有左千戶,才勉強維持着它的基本職能。
然而周昂今日赴任大理寺,吳侍御家中就出了命案,這些又未免太過巧合了!
走入吳家後院,周昂就看到吳府上下一片縞素,那些丫鬟僕人盡皆身着素衣,腰間纏着白布。
庭院之中,屋檐之下,也是掛滿白幡。
站在庭院中,周昂看到不遠處被佈置成靈堂模樣,他便停下腳步,擡起手來示意身後的黑衣捕快不要再跟來。
而此時那靈堂之中也走出幾人,爲首之人四十出頭,鬚髮皆有些花白,行走間腳步虛浮,看起來魂不守舍。
“下官大理寺丞吳侍御,拜見興建伯。”那鬚髮皆白的自然是吳侍御,而他身旁的婦人就是他的婦人,除此之外就只有幾個丫鬟僕人。
“快快起來,本官今日是來爲玉嬌小姐上柱香的。”周昂上前扶起吳侍御和吳夫人,吳侍御還能勉強說話,但那吳夫人卻是一幅行屍走肉的樣子。
周昂口中的玉嬌小姐,就是吳侍御唯一的女兒,也是昨夜吳府命案中的一個死者。
其實當左千戶提到吳玉嬌的時候,周昂就隱約記起了以前自己還住在京城時聽到的一些傳聞。
吳玉嬌因爲姿色出衆,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氣,這也是吳侍御一直引以爲傲的地方。
幾年前吳玉嬌就定下了一個不錯的婚事,好像對方還是一位三品大員的公子,原本這本該是一段佳話,只是後來快要出嫁時,那與吳玉嬌有婚事的公子突然暴斃。
此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遇到這種不吉利的事,吳玉嬌自然也受到不少流言蜚語。
不過萬幸,一年後又一位五品京官的長公子與吳玉嬌定下婚事,這婚事也算門當戶對,兩家人也是立刻就開始準備婚禮。
然而這吳玉嬌似乎真有剋夫之命,就在婚禮的頭一天晚上,那位五品京官的長公子,竟然也暴斃在了睡夢之中。
自那以後,吳玉嬌剋夫之名可謂京城人盡皆知,不僅官宦子弟對吳家敬而遠之,就連一些富商大戶也不敢與吳家聯姻了。
那一年吳玉嬌已經十七歲,而今年吳玉嬌已經快二十了,直到昨日命案發生前,她依舊是個待字閨中的黃花閨女。
周昂走入靈堂之中,那堂中已經停放着一口上好的棺材,棺材已經合上,只是還沒有封鉚釘。
對着棺材和靈位,周昂雙手持香,恭敬的三鞠躬。
周昂行禮之時,無論是吳侍御夫婦,還是吳府丫鬟僕人,都向着周昂跪拜回禮。
畢竟周昂身份尊崇,他來親自上香,便是吳家莫大的殊榮,這等大禮吳家人可不敢坦然接受。
將香燭插在爐鼎之中,周昂微微嘆了口氣,而後看着吳侍御問道:“順天府可派人來過了?他們怎麼說的?”
周昂口中的順天府,便是京都的地方衙門。
因爲京師地位特殊,所以這裡不設縣,這裡最基層的行政機構,就是順天府。
而且順天府尹比起一般的州府府尹還要官高一品,乃是正四品的文官。
“回稟大人,昨日半夜案發時,順天府的推官便帶着衙役來了。那惡人潛入家中,先是殺了玉嬌外屋的丫鬟春梅,而後欲對玉嬌不軌,在玉嬌掙扎之中,那惡賊唯恐行跡敗露,便一刀割斷玉嬌脖頸,從刀口的痕跡來看,兇手是一個慣犯,而且還身懷不俗的武技,玉嬌是因失血過多而亡......可憐我這苦命的女兒啊!”吳侍御艱難的起身,而後一臉悲痛的答道。
吳侍御常年在大理寺爲官,對於案件推理並不陌生,當他看到吳玉嬌房中情景,還有吳玉嬌的死狀時,就已經推測出了案發過程。
“吳大人請放心,你是我大理寺的官,這案子本官管定了,玉嬌小姐的冤情,本官一定替她討回公道。”周昂斬釘截鐵的說道,看樣子是打算親自插手這個案子。
其實當週昂聽到左千戶講述案情時,心中已經無比憤怒了。
他初到大理寺,自己下屬家裡便發生瞭如此慘案,不管是不是巧合,如果周昂連這個案子都破不了,那他這個大理寺卿也就毫無威信可言了。
“左千戶。”下一刻周昂又叫到左千戶的名字。
“屬下在。”
“替本官給順天府傳句話,讓他們將此案的卷宗移交大理寺,這個案子本官親自接手了。”周昂不容置疑的說道,當即便開始佈置起來。
“遵命!”左千戶躬身領命,便立刻去了順天府。
“大人恩情,屬下銘感五內,此生願爲大人效犬馬之勞!”吳侍御見周昂態度堅決,爲自己女兒的命案如此上心,當即便大禮叩拜。
吳侍御心中也很清楚,這種敢在天子腳下入府殺人的案件,一般的官差根本辦不了,就算他是大理寺丞,若沒有朝中大佬在背後支持,這個案子恐怕最終也只會不了了之。
周昂的態度,便是對吳侍御最好的收買,而吳侍御爲了給女兒報仇,也必須死心塌地的追隨周昂。
“快快起來,這都是本官應該做的,不過眼下本官倒是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吳大人見諒。”周昂再次扶起吳侍御,而後有些爲難的開口。
吳侍御看着周昂,似乎也猜到了周昂想要幹什麼,而後一咬牙問道:“大人但說無妨。”
“本官想要親自開棺驗屍。”周昂低聲的說道。
按理說吳玉嬌的屍體已經被順天府檢查過,如今棺蓋也已經合上,再開棺就不吉利了,但是周昂深知屍體上會有許多線索,而這些線索只有自己親眼所見才最爲清晰,所以才提出了這個看似不近人情的要求。
“好,爲報玉嬌血海深仇,就再開一次棺。”幾乎只是片刻,吳侍御便做出了決定,他咬着牙艱難的同意了。
“女兒啊......你怎生得如此命苦啊!”吳夫人越發悲痛,一聲悲呼後竟然暈死過去。
“快扶夫人下去。”吳侍御連忙吩咐丫鬟。
周昂看着吳夫人被攙扶下去,而後走到棺材首部,他看了一眼吳侍御,而後將右手放在了棺蓋一角。
吳侍御感受到周昂的目光,先是重重的點了點頭,而後一臉不忍的轉過頭去。
下一刻吳侍御就聽到,棺蓋發出推動的聲音,一想到棺材中女兒那慘死的樣子,吳侍御也是老淚縱橫。
然而下一刻,吳侍御卻聽到,周昂無比憤怒的聲音在靈堂之中響起。
“好大的膽子.......”周昂的聲音無比陰沉,那每一個字都彷彿一道道利刃在令堂之中激射,竟讓人不由得一顫。
吳侍御甚至能聽到周昂緊握雙拳,關節劈啪作響的聲音。
他有些不解的看向周昂,然而吳侍御第一次見到,一個人的憤怒可以達到這種程度。
只見此刻周昂雙目之中殺意顯露,那一身紫色莽龍袍無風自動,整個靈堂之中氣溫都彷彿陡然降低。
然而在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京都上方的虛空之中,代表着王朝氣運的氣運金龍一副萎靡的樣子盤踞不動,在氣運金龍的周圍,還有一隻只傳說中的神獸盤踞,而這些神獸同樣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氣息也同樣萎靡不振。
吳侍御最後只看到,棺材之中,自己女兒的頭顱竟不翼而飛,那無頭屍身看起來無比悽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