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一切都指向洪景來和樸宗慶勾結了起來!
金芝淳不需要什麼縝密的偵查,漢陽貢商圈子裡一打聽,樸賢瑜什麼出身由來問了個清清楚楚。他的發跡,正與時任東萊府巡海判官的洪景來有關。
完全是由於洪景來的推薦,樸賢瑜才得以進入樸宗慶的夾袋,得了樸宗慶的青眼。不然憑什麼一個慶尚道鄉下的小商人,能一躍而起進入漢陽圈子,成爲一名貢商。
“大兄,眼前這……”金芝淳全程參與對案件的調查,現在連他自己都不信洪景來在這件事情裡是清白的了。
“不要聲張!派人去把那個樸賢瑜傳到漢陽來,就說我要見他。”金祖淳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
樸賢瑜是樸宗慶的親信白手套,現在金樸兩人也沒有翻臉什麼的,自然不可能像普通商人那樣把樸賢瑜一根繩捆來。所以把人“請”來,只要到了漢陽,總能問出個三六九來。
但是金祖淳也在擔憂,眼下漢陽南城大火,金昌始縱火拘捕,事情鬧的這樣大。
會不會打草驚蛇!
一旦打草驚蛇,那麼現在嫌疑巨大的洪景來會不會因爲風聲鶴唳而連夜潛逃。要知道現在的證據鏈還不足以直接抓捕一名大王大妃的侄兒,金祖淳代表了一定的封建秩序,他是秩序的守護人,不能平白無故的抓捕一名重臣,且這人還是他派系內的重臣。
可是要是讓洪景來跑了他也絕對不甘心!如果洪景來真的是參與策劃行刺的主謀,是要把金祖淳的腦袋作爲投名狀獻給樸宗慶。那這樣的兇犯都放走了,後患無窮啊!
“要不派個人連夜宴請小洪副承,能拖一夜是一夜?”金芝淳看他大哥的表情,就知道金祖淳是在擔心洪景來跑了。
“東萊走快船往返要幾日?”
“最快也得五日吧……”
“五日?”金祖淳感覺五天的變數太大,很容易出現差錯。
這要是在現代,飛機當天打來回,甚至有可能中午在漢陽出發,下午在東萊釜山吃完海鮮,晚上一樣能回漢陽的家裡睡覺。
可現在是1806年,出門基本靠兩條腿的年代,就算走快船也起碼要五天以上。這還是不出任何意外的情況,要是海上刮一陣大風,靠騎馬坐車,十天都打不了來回。
於是一輩子聰明睿智的金祖淳下了一個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命令。
給洪景來加知制教!
……………………
“恭喜大監,今加知制教,明日宣麻稿。”一名議政府的公事官滿臉喜色的跑到洪景來家中。
議政府堂上的公文,明明白白的寫着加洪景來爲知制教。同時那個公事官也告訴洪景來,明天一早記得進宮去向李玜謝恩。
能爲李王擬寫教旨,乃是天大的榮譽,自然是要誠惶誠恐,心懷感恩的接下謝恩。
“三石,取一百兩來,請這位大人吃酒。”洪景來接過公文,感覺事情不是這麼簡單。
“謝大監,謝大監!”那公事官不過是個從六品的小官兒,在洪景來面前不敢有絲毫託大。
把人送走,韓三石立刻跟了上來,兩人一道進屋。韓三石生怕有人發現似的,關門時還左右張望一番。
“這明顯是爲了穩住閣郎啊!”韓三石已經往最壞的方向去想,自然心急如焚。
“我未嘗不知呢……”洪景來意識到金昌始肯定是跑了,但是留下了什麼蛛絲馬跡,和洪景來有關的線索。
這線索並不能確認洪景來參與了謀刺金祖淳,但是卻有一定的指向型。所以金祖淳給洪景來加知制教,如果沒事,那就是拉攏;如果有事,那就是催命的喪鐘。
“閣郎!”門外李濟初小聲叫門。
“怎麼了?”
“外面有樁子,而且不止一個!”李濟初帶着獵人特有的敏銳。
“竟然……”洪景來一想剛送來的公文,便也瞭然了。
看來是真的懷疑到自己頭上來了,洪景來盯着眼前的公文,心中的憂慮漸漸轉換成某種不可言喻的感覺。
大事臨頭!
天色漸黑,滅完火的韓五石也回來了,四個男人坐在屋中,沒有掌燈。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洪景來的決斷,到底如何行止。
“老爺,外面來了一位大人,自稱是金平淳。”門外傳來一名家人的問詢聲。
金平淳?
四人面面相覷,這個節點上,金平淳的身份如此敏感,他怎麼會跑來這裡。難道是代表了金祖淳,過來傳達某些信息?
“快請金大人進來!”洪景來不及細想。
韓三石韓五石立刻掌燈點火,李濟初則把金平淳從外院裡一路引進屋中。
金平淳的臉上冒着汗,不知是因爲天氣炎熱還是因爲趕路趕的急。看到屋中坐着的四個男子,面色都有些莫名,他還有些緊張。
“金老弟所來何事啊?”洪景來勉強擠出了些笑容,看着金平淳。
“無事……”金平淳有些支支吾吾的。
“放心,這三位都是我的心腹家人,老弟有話儘可以說來。”
“那,那,那……”
“嗯?”
“洪大哥趕快逃出城去吧!老爺調派了訓練兵,明早就埋伏在宮外公事廊上,一俟洪大哥進宮謝恩,就封閉城門!”金平淳一口氣把話說完,漲紅了臉,眼睛瞪的老大。
屋中復又平靜,四人死死的盯着金平淳,他所言所語,即使是累經風浪的四人也難以置信。
“你可知你在說些什麼?”洪景來此時此刻,正審視着金平淳。
作爲金祖淳的弟弟,他說這話,是真的希望洪景來趕緊跑路。還是奉命前來試探洪景來,如果洪景來真的跑了,那豈不就正好坐實了參與謀刺,心懷鬼胎的大逆之舉。
“事急!洪大哥好似小婦人一般,扭捏作態!”金平淳竟站了起來,鬚髮俱張,以手直指洪景來。
洪景來不敢相信那個處於叛逆期,追着洪景來,喊着“請大哥教我!”的年輕人,竟然有這般氣血翻涌的模樣。
“閣郎,金大人所言,不可不察!”韓三石看洪景來愣神盯着金平淳,大聲勸道。
“若有他日,只憑這一席話語,吾必十倍百倍以償!”洪景來心下決斷,站起身來,一把握住金平淳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