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趙唐辦公室出來李智想了想就轉身下樓，他覺得有必要和許靜聊幾句。
即便現在不能立即把她拉到平臺來任職，趙唐也還不認爲有這樣的必要，李智還是覺得需要和她做個提前交流。
在以前可能會覺得有點早了，可賈林不自信的態度促使他邁出這步。
提前佈局總比到時再商議要好吧？李智想。
他不知道對智心的未來負責人崗位，別的董事會和經管會成員是否像自己一樣心裡有預案？李智只想先確認下許靜的個人態度。
畢竟，不是所有獵頭都能欣然接受互聯網的。
從智亞宣佈要組織骨幹做爲第二批支援團隊集體轉隸智心平臺開始，這個計劃就被稱爲是本年度經管會最傻的決定。1
大部分總監都表達了不願放手下的意思，而很多員工自己也不太樂意。
員工不樂意的理由是，被轉調到智心的都是本部門不喜歡、不願意要的人。
這麼一來自尊心驅使下，誰都不想做被踢出去的那個。沃爾夫就惱了，拍桌子說要拿一、兩個搗蛋的來殺。
魏東說你這治標不治本呵，哪能出一個決定就把反對的打一頓板子，智亞的風格不全完蛋了？
這時許靜跳出來出主意，她建議讓曉茹轉到平臺去。婁大勝一聽叫聲“好”！
可魏東不幹了：“啥意思？這是叫我帶頭做犧牲？朱莉你可真是師傅的好徒弟呵！你把我的秘書給弄走，那我這邊的工作誰來幫我？”
“我說魏總，你不能要求別人的時候大方，輪到自己就小氣吧？”陳蘭幽幽地激了句。
“誰小氣？”魏東嘖了聲，攤開手大聲說：“她樂意去否咱先不說，瑞塔就沒接觸過互聯網，那真的是一點認識都沒有呵！”
婁大勝呵呵地笑起來：“我估摸，那些總監都這理由吧？”
“你捨不得我們可以理解……。”
陳蘭話說一半魏東幾乎跳起來：“誰捨不得了？我說的是事實！”
“我踩你尾巴了麼？”陳蘭瞪起眼叉腰喝道：“你說的是事實，那些總監說的就不是啦？
幹獵頭的有幾個是真正互聯網公司出身？要這麼算，大家都不用調轉，各安現狀多好？”
“喂、喂、喂，咱們應該一致對外讓那些總監們沒話說纔對嘛，怎麼說着說着自己人之間嗆嗆起來了？”劉科急忙出來打圓場。
“是呀，你倆都別激動，有話坐下好好說。”遲總也勸道。
她同樣正犯愁，因爲計劃裡財務這次要調三個人出去，讓她挺爲難，所以剛纔在邊上一直沒說話。
“大魏你想想再回答，瑞塔調走的話，是不是你那邊就會停擺？還是說會造成多麼大的損失？”婁總不緊不慢地問。
魏東低頭想想，其實他早知道答案。“停擺、損失，這倒談不上。可能身邊驟然換個人，工作上有些不便、不習慣。”他暗自嘆口氣。
其實他想過讓曉茹調動，可話總是在嘴邊時就不敢這樣表達了。
每每看到她忙碌的身影魏東會覺得踏實，難道往後再也看不到，或將換上一個不熟悉，甚至陌生的人？
但是看看周圍大家期待的眼神，他知道自己是擋不住這趨勢的，只好苦笑：“好、好，讓她去，這下遂你們的心意了吧？唉，我只是覺得……。”
他搖搖頭：“她從進門就跟着我身邊，總覺得她還是個小孩子呢。”
“不經風雨怎麼見彩虹？大魏你該放手讓她自己選擇。”婁總點點頭。
“就是嘛！不過瑞塔自己什麼意見還不知道，也得尊重本人不是？”陳蘭趕緊說：“要是她不樂意，咱肯定不能硬搶呵！”
“好賴話都讓你說了。”魏東指指陳蘭，一副無奈的樣子。
“大魏，其實大家說得都有道理。我爲什麼提出讓瑞塔調到平臺，有一半用意你可能猜到了，還有一半估計你沒猜到。”許靜說。
“哦？什麼用意？”
“她的確跟你很久，你們也都很熟悉了。但你從她角度想想，繼續跟你做秘書對她真的最好麼？”許靜說完看着魏東，後者蹙眉而思。
“如果長期沒有業務的淬鍊，她只能繼續做些輔助性的事務，下一步還能往哪裡發展呢？
你做爲她的彙報主管，難道不是應該爲下屬這方面多做打算，多和她進行交流嗎？
只有在業務的爐火中淬鍊過，她才能成爲一塊好鋼。你當初不也這麼帶我的麼？”
許靜看看屋裡其他人：“我想，捨不得下屬是每個管理者都會有的情形。團隊、情感，這些是可以理解的。
但咱們應該引導大家理性思考，怎樣選擇纔是真的對員工負責？剛纔沃爾夫對那些謠言表示了憤怒。
我建議，可以表達憤怒，但不要用怒火去表達。在我看來，那樣可能把他們推到我們的對立面。
即便這次合作，那下次呢？
大魏說得對，這樣治標不治本。要治本，就要告訴大家做爲管理者如何控制個人情緒，站在員工角度思考，幫他們做出有利的選擇。
而不是簡單、偏執地護崽，或者樹立領地意識的藩籬。”
“說得好！”婁大勝忍不住喝彩，大家一起鼓起掌來。
“你們不用鼓掌，我不過是拾人牙慧。”
許靜趕緊擺手：“我當年在外企的時候，公司要調走我一個員工去另一家店。
當時我的副店長就很有牴觸情緒，我上級吳姐就是這樣指導我的。所以我才說能理解總監們的想法。”
“那個原來在漢和的吳芳嗎？看來你和她學了不少！”
魏東點頭，轉向陳蘭和韓威，問他倆：“在配合上，人力有什麼建議，這件事具體如何開展？”
“人力建議分兩步走。”韓威說：“首先，在各部門開說明會，強調智心未來的業務核心地位，明確告知智心的管理團隊將優先從轉調智亞人員中選拔。
其次，配合說明會，利用內部信息系統對有意向的員工先摸底。得到意向名單之後，先對名單上的重點員工進行接觸，確保他們做爲基本盤。
原則上員工自己提交申請，告知總監簽字後呈報人力。
到這步態度比較明確和積極的那部分人就報上來了，我們看人數。如果不夠，再由總監提名，人力考慮方案去做思想工作……。”
議事完畢魏東回到辦公室，一言不發地在沙發裡坐了。
朱曉茹給他倒杯水放在面前，近來她勸魏東每天喝咖啡以兩杯爲限，所以屋裡多了個放涼白開的淡藍色玻璃瓶。
見他不說話，曉茹自己在單人沙發裡默默地坐了，等着他開口。
“今天經管會談論調人去智心的事，”魏東終於開始說，一邊有點煩躁地用手抹颳得乾乾淨淨的下巴：“各部門都要抽調人手過去。所以……。”
“我同意！”朱曉茹輕聲說。
“什麼？”魏東驚愕地擡起頭來：“我還什麼都沒說，你就同意？”
“你需要我做表率，帶頭去智心對吧？”朱曉茹嫣然一笑。
“你、你怎麼知道？”
“我雖然坐在你辦公室外面，可公司裡都嚷嚷動了，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其實你沒有問我意見，剛纔也覺得不好開口，我明白是爲什麼。”
魏東臉上有些發燒，他嘟囔道：“我……是真捨不得你。你要是調走了，再來個新人。我會很不習慣的。”
“這也是我必須調走的原因之一。”
“嗯？什麼意思？”魏東猛地擡起頭來問。
“大魏，你真的喜歡我，願意和我發展下去嗎？”朱曉茹聲音有些顫抖。
“開玩笑？親了，也抱了，那當然就不是玩笑。”魏東樂呵呵地剛說完，覺得不對，趕緊問：“你今天怎麼了，爲什麼突然這樣問？”
“因爲我們年齡相差那麼多，你又是我老闆……。”
“早說過了，這都不是問題！”
“不，對我而言它還真是問題。”
魏東看着朱曉茹滿眼迷茫，他不知對眼前這姑娘說什麼好，用愛人的語氣，還是上司的身份？嘴張了張，什麼也沒說出來。
“雖然你們把那條禁令給取消了，咱們走到一起也沒什麼妨礙，但我現在覺得有點不合適。
我經常不知所措，搞不懂自己是在面對愛人，還是老闆。我該用什麼態度、什麼舉止或者語氣？我、我真的有點亂了，還不是一般的亂！”
朱曉茹想把近來的煩惱一股腦都說出來給他聽：“在陪你去見客戶的時候我怕讓人看出來給你丟人；
站在你和員工中間的時候擔心出漏洞被他們傳小話；
就連接電話都得小心別說錯了……。真是很辛苦！
我沒想過，同時扮演兩個角色這麼難，根本就不是電影上看到的那樣簡單。我，我……。”
她一時說不下去了，嗓子裡像堵了什麼，使勁地搖了搖頭。
開始聽的時候魏東是驚訝的表情，後來慢慢地他微笑起來。“唉，我的姑娘，我的傻姑娘！”
他說：“你把自己搞這麼辛苦，爲什麼不早些告訴我哩？”他張開雙臂：“來，到這兒來，讓我抱抱你。”
朱曉茹慌亂地搖頭：“不、不，人家會進來，會看到的。”
“誰敢不敲我的門就進來？朱莉也不敢！”
朱曉茹回頭朝門的方向看看，終於移到魏東身邊，把小腦袋靠在他肩頭。
魏東用左臂攏着她在臂彎裡，低頭吻她的頭髮。“是我不好，沒有早點想到這個。”
他歉疚地說：“倒是苦了你啦。不過你也不至於因此就丟下我吧？”
朱曉茹剛抹掉眼角的淚花，聽他這麼說，“哧”地笑出聲，扭動下身子說：“這還不夠呀？你就是不能體會人家的辛苦！”
想了想又告訴他：“其實，這件事情，我是和朱莉商量過的。”
“嘿！”魏東叫了聲：“我說她今天怎麼先就提出讓你調動，原來你倆早早就串通好了在埋伏我吶？”
“什麼叫埋伏你？”朱曉茹忽地坐直身子：“我們好姐妹有事互相商量嘛。”
“好、好！”魏東怕她又不高興，趕緊讓她繼續說。
“朱莉的意思也同意我過去，不過她是從我繼續在智亞發展的角度。我想想有道理。
你看，我一直做你秘書，那以後呢？還繼續做下去，做到退休麼？我也想像朱莉那樣在業務上有一技之長，不想讓人說我是依附你的。還有，結婚後難道我還能再做你秘書？那不成了夫妻店？經管會也不能接受的！與其到那時被動，不如現在掌握主動。朱莉建議我過去幫蘋果姐（喬東燕）做客戶端服務，那個我覺得自己拿得起來。
所以，雖然是去互聯網平臺，但只要不是搞技術、弄科研，蘋果姐能適應下來，我又有什麼不能的……？”
她林林總總地說了半天，魏東咬着下脣聽着，心裡驚訝。自己還一直把人家當“小姑娘”，卻不料不經意間她已經長大了。有了自己判斷、意識和分辨能力，還知道上哪裡可以找到參謀、外援。嗯，既然如此，有什麼可擔心的？
再說也必須如此。只有大魏把自己的秘書都送出去，以身作則才能體現高層對智心項目的重視，說明“一切爲平臺”不是句單純的口號。
有了這樣的號召和影響力，其他總監纔會信服和配合！
所以，不管魏東自己高興與否、捨得捨不得，都得這樣做！
再說，他和曉茹之間的關係已經挑明，她也的確需要調整下角色才行。
禁令雖然被廢除，可兩人同時留在智亞的前提是不能影響工作，否則還會給人留下批評的口實。
“喂，你在聽我說話麼？”朱曉茹推他下問道。
“在聽，你說的每個字我都聽着。”
魏東看看她：“我的姑娘長大了，快要嫁人啦。不過在這之前，咱們需要稍稍調整下。這些我都想明白了。”
他點點頭：“沒關係，不就是調到樓上去嘛？我相信我對你的感情不會受到影響，我的心理也不會比這層天花板還脆弱。”
他說着指指頭頂上方自己先笑了起來，曉茹也被逗笑了。
“去告訴那隻小妖吧，你調動的事情我同意了。
只是，這邊她要給我再找個合適的秘書，如果像老藍對待查理那樣，派個男生來敷衍，我可是不答應的！”
聽他這麼說，曉茹高興地撲過來，摟住他脖子大膽地在他眼角、額頭親了好幾下。
然後躲開他的魔爪跳起來往外跑，邊跑邊提醒：“你自己找紙，把口紅擦擦，別忘了哈！”
“這丫頭！”魏東起身去找桌上的抽紙。忽然想到當初給查理做秘書的那個男孩，叫什麼來的？愛德華？
誒，對了，這男生後來怎麼樣，被調到哪裡去啦？應該找人力問問，可別因爲查理的緣故把人家無辜牽連了！
既然想起這個茬那就得趕緊問。魏東立即在微信上給韓威留了言。
這一問才知道，原來那個愛德華（李然）確實受了些牽連，不過用韓威的話說“他現在過得好着呢”。
空氣動力學專業畢業的李然因爲不願意去國營單位，又擔心找不到好工作，所以被智亞忽悠來做獵頭實習生，莫名其妙地就被派到查理身邊做秘書。
一般男生誰願意幹這個呀？可他倒勤勤懇懇做了下來。
查理倒臺後，人力重新分配他去智林那邊製造部門，結果因爲出了兩個小單被順利轉正。可後來一直沒業績。
就在部門經理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不知怎麼被到處蒐羅招攬人手的賈林相中。結果一紙調令去了智心的市場部。
很快他設計和手繪的才能就發揮出來，現在成了智林最受歡迎的平面設計師。
魏東一聽這個情況自然吃驚不小，心想真沒想到當初的男秘書轉身成了設計師。
這事也讓他對曉茹轉調有了信心和期待，也許這件事對她反而是個機會呢？
機會遍地有，至少去智心對愛德華來說確實是機會，他的特長總算被人發現並且用在了合適的崗位上。
“婁道長不是總說’各人自有機緣‘麼？那就看瑞塔的本事吧！”魏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