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整個週六白天一點點地流逝,什麼也沒有發生。
到了下午近五點鐘的時候開始有人嘀咕:“真的發生過攻擊麼?會不會人家偃旗息鼓了,讓咱們在這裡傻等?
要不大家先散了,該幹嘛、幹嘛,別都在這裡拘着如何?”
聽到這種聲音幾位主要幹部不約而同地來到C會議室。陳蘭進來的時候屋裡已經站了不少人,大家圍着桌子或坐或站都不說話。
長方形的會議桌靠玻璃寫字板一側坐着陳鬆,另一側是魏東。
魏東左手坐着許靜和韓威,右手是聞訊趕來的婁大勝,還有劉科和樑丹丹。
孫奇站在許靜的側後,他這個時候後悔極了,覺得真想抽自己一個耳光。
這麼多人陪綁,一夜沒睡的,走路直打晃的,還有頭髮亂糟糟的……,總之都是自己的錯。
現在走又不能走,放也不敢放。唉,這叫什麼事兒呀!
他忽然向前跨了半步,聲音不大但清晰地說:“現在這局面安全部有很大責任,我,我向大家道歉,全賴我……!”
“還沒到要承擔責任的時候!”婁大勝帶着幾分批評的口吻說道:“先解決問題,這些話留着總結的時候再說!”
說完看向陳鬆:“小陳吶,你是總指揮,談談你的看法。”
“我覺得大家還不能散。休息、娛樂都是可以的,但最少不能離開園區的範圍。”
陳鬆說。他擡眼看看周圍衆人:“白天沒事不代表晚上也沒事,我認爲大家還要做做同事們的工作,這個時候不能掉以輕心!”說完看向魏東這邊。
“我同意老陳的意見。”手撐窗臺站在窗邊,看着夕陽開始透過天窗瀑灑在第五大道上,鄒月兀自說了這麼一句,
然後回頭看看衆人:“你們還真別覺得這跟演習似的可有可無,說不定人家早算着這邊什麼時候放鬆戒備呢!
你把人放走,再想聚回來可就不容易了。不是說‘再而衰、三而竭’麼?心勁兒一散,先就輸了士氣。
所以這時候必須得忍耐,忍不住就會出局的。”
“大家還有什麼意見?”魏東邊問邊把全場掃了一圈。
“我中午吃飯的時候和安全部的小蔡、信息的小金坐在一起聊了聊,詢問過前幾次攻擊的情況。”
許靜告訴大家:“第一次攻擊的時候事發突然,正好選在六點半安全部交接班的時候,如果不是估到就是對方有意通過某種渠道做過了解。
好在當時兩位監測員都在場,及時發現情況並關閉了遠程通道,避免了損失。
小蔡說,這種攻擊當時就判斷爲試探性的,對方沒有出全力。所以他接班之後更警惕了,第二次攻擊剛露頭就被他阻止。
但是第三次攻擊對方多次探尋進入核心架構的途徑,明顯是有組織和目的的行爲。小蔡幾乎使出渾身解數才制止對方。
攻擊者可能擔心時間過長留下痕跡,所以很快消失了。從三次攻擊看,對方一次比一次強力,目的明確而且是多人、分工協同。
小蔡認爲對方至少是三、四人同時作案,不是‘獨狼’。
在發現前兩次攻擊來源相同後,他覺得有必要報告,並且對方是有企圖、有組織的,也認定了既然目的沒達到,攻擊還會發生。”
她回過頭說:“我沒有怪罪孫經理的意思,只是想告訴大家,新的攻擊一定會發生,大家千萬不可懈怠!”
說着又看向魏東微笑着說:“不過大魏,這樣等待確實有點無聊。不如我們給大家準備點小節目?”
“小節目?”
“是呵。”許靜又掉頭看楊菁,見她吃飽後又睡了一覺精神已經好很多,就問:“朵拉有力氣折騰下不?我打算把第四會議室的點歌系統試用下。”
原來會議室的電腦上安裝了個遠程視頻系統,附帶KTV功能。楊菁眼睛一亮:“行呀,我早想試試了!”
衆人立即活躍起來。“我們各崗位留下留守和監測人員,其餘人可以利用圖書館、可以去唱歌跳舞,可以到餐廳熱披薩、喝咖啡,可以去便利店購物或到旅館休息、洗浴。
漢得森你把咱們辦公區慶祝成單時敲的小銅鐘拿來,有緊急情況留守保安負責連敲三下,所有人立即回到自己崗位。這樣有張有弛如何?”
婁大勝臉上露出笑容:“我看行。”他說完問魏東:“大魏你覺得呢?”
“也不能一直玩下去。”魏東想想說,然後擡頭看看掛鐘時間:“這樣吧,
一個半小時吃晚飯和休息,從五點半到七點,休息的鐘聲是兩下短音,開工是一下長音,緊急事態是三下短音。大家清楚了嗎?”
所有人答應一聲,立即解散分頭按魏東所說去通知。
劉正卯已經飛快地跑出去取那隻銅鐘了,它就吊在三條衚衕臨着開放辦公區的衚衕口廊下呢。
楊菁去找朱成成她們,要調試系統和唱歌的話筒,還得安排人通知餐廳、浴室、圖書館等處做好接待準備。
“我看這倒也不錯,”會議室裡很快就剩下了魏東、婁大勝、陳蘭和劉科,
陳蘭笑着說:“這比佈置一次演習真實多了,今後再有緊急情況都可以按這個例子辦理。
事情過去以後有必要好好總結下這次的得失,兩者皆有,不過目前還是得大於失呵。”
“話雖如此,”婁大勝點點頭,對三位集團領導說:“安全中心的缺點你們想必也看出來了。
我相信孫奇說那個話是真心的,但實事求是地說,這回的失誤咱們帶隊的該負第一責任,不能全怪他。”
劉科瞟了道長一眼,覺得“實事求是”這四個字從他嘴裡冒出來,好像感覺有點怪異。
“是呀,”魏東表示同意:“我們想簡單了,主要錯誤應由我們承擔。
不過立即引進一名專業的網絡安全經理是必須的了,有些技術上的事怕孫奇是難以分辨和判斷。
那個複員軍人蔡小安,可靠、技術好,爲人不錯,只可惜來公司時間太短,而且從來沒有帶隊經驗,也太年輕了些。
眼下急着用人,還是先招個老到的過來吧。”說完對陳蘭點點頭。
“你們說……要不要查查?我有點擔心咱們這裡有內奸!”陳蘭輕聲說。
“沒這個必要吧?”劉科搖搖頭,壓低聲音表示:“現在看不出有什麼特定信息被對方掌握。
要說系統IP、官網這些都是公開或內部公開的東西,隨便找個離職員工都能問出來,也沒法判定是不是在職人員裡有呼應。
爲了件莫須有的事情搞得員工人人自危就不好了。你們說呢?”幾個人聽了仔細想想,覺得有道理。
“當務之急,先找個經驗豐富的在線安全經理過來,把籬笆紮緊再說。
如果真的有內鬼,我相信遲早會露出馬腳,咱們先不要自疑疑人、自亂陣腳。”魏東說。
在歐聘的辦公室裡,雷音不安地走來走去,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中忐忑。
像這樣的事情他還是頭一回,這互聯網、軟件聽上去就虛得很,看不見、摸不着。
要不是看在那九千萬的面上他老雷才懶得理會!
如今女婿找了個高手石工來操作,到底能不能成功不好說,所謂成功怎麼算哩?
這東西它又不是個杯子、碗的,擺在那裡就能看得出是否端正、沒有瑕疵。
雷總搞不懂,反正都交給謝凱,讓這孩子去搗鼓吧,只要不出事就行!
他這麼想着,眼光就往謝凱那邊瞟了眼。謝凱若無其事,端着雙臂坐在電腦前面。
石工已經來問過兩次是否開始,他都沒做聲,心想等天完全黑下來再說。
他心裡其實打算最好晚上九、十點鐘再動手,可是石工不大樂意,說搞得太晚他手下弟兄們又該嚷着要加班費了!
謝凱只好提前到天黑時。這時候大家正吃晚飯,雖然不是最放鬆的時間但也還湊合。
“怎麼,還不開始?”雷總忍不住了問道。
“爸,外賣已經送來了,您先吃吧。”謝凱有點所答非所問。
“唉,不用這樣吧?又不是真的戰場,你還以爲他們能趁天沒黑跑過來抓你還是怎的?”雷音擠兌了一句。
“石工說上次那邊很快就發現並且有反應了,說明他們素質還不錯。至少可以說反應敏捷、訓練有素。還是不能大意的!”謝凱感嘆說。
雷音聽了好笑:“那,你等到天黑人家就不會‘反應敏捷、訓練有素’了?”
“嗯?”謝凱想想這話也有幾分道理,不禁笑了:“薑還是老的辣,我怎麼就沒參透這點呢?”他看看時間,離七點差不了幾分鐘了。
“也罷,那就讓老石開始罷!是輸是賺,在此一舉!”說完,在微信裡給石工發出了“開始”的指令。
“來了、來了!”一名工程師大聲叫道。
陳鬆三、兩步衝到蔡小安身邊,問:“是上次那夥人麼?”
“很像,至少手法差不多。”蔡小安回答:“他們在查第一道關的密鑰,要不要干預?”
“先不用!”陳鬆回頭對剛纔嚷嚷的工程師叫了聲:“發警報,讓所有人回來!”
然後回頭對蔡小安和另一名安全工程師說:“記着我說過的話不?不要慌!你倆配合好,留痕、記錄!”
話音剛落,“噹噹噹”的鐘聲響起,迅速回蕩在大廳、走廊、通道上了。
行政幹得不錯,比較迅速地把各種娛樂、消費設施動用起來讓大家放鬆、休息。甚至崔婷還上去跳了支舞,許靜也唱了首歌。
一度第四會議室擠進去近四十人,後來不知誰開頭把這間屋叫做歌舞廳,沒想到這就一直喊下去,成了它今後的別稱。
但是鐘聲響起,衆人立即跳起來叫着“是鐘聲,集合的鐘聲!”紛紛從各處跑出來,很快各個通道上都是跑動的人們。
魏東等人也從C會議室出來了,劉科走在最後,他在留意大家用了多久完成集合的。
“怎麼樣?”魏東坐下來,擡頭看向前面架子上的三臺大顯示屏,那已經和三部筆記本電腦做了同步關聯,可以在駕駛艙頁面下分別看到智心網、獵頭系統和管理系統的後臺防護狀態。
“還真來了,幸好聽了你意見,不然軍心一散就難收拾嘍!”婁大勝朝陳鬆豎起拇指。
“目前看主要攻擊目標是獵頭系統,管理系統也有攻擊,但沒這麼有力。我估計那邊就是佯動,分散我們注意力的。倒是奇怪他們沒對智心網下手。”陳鬆介紹說。
“不奇怪。”鄒月在旁邊插了句:“他們這是想先了解獵頭系統,應該是琢磨着這邊防護力會弱些。我猜今晚有不止一次攻擊,他們摸過獵頭系統後,應該還會去碰智心網的。”
魏東看看陳鬆,後者點點頭:“看來,他們是抱着必勝的心思。”陳鬆說。
“陳總,獵頭系統還剩最後一道鎖了!”蔡小安叫道。
“發警告!”
“警告已發出。”隔了兩秒,蔡小安報告“獵頭系統攻擊停止了!”
“他們怕了嗎?”婁大勝問。
“不,以前沒有發警告這個環節。他們現在應該知道我們已經更新過防護了,這會兒正吃驚呢。”
陳鬆微微一笑。指着兩名自己的部下:“他們在查看剛纔留痕的結果,通過這些痕跡找出對方的來源,也便於將來我們起訴。”
“有對智心網的攻擊!”蔡小安忽然叫道。
“切換!”陳鬆叫了一聲,立即小跑來到他身邊。“切換完畢!對方企圖自動申請註冊賬戶。”蔡小安說。
“沒發現吧?那讓他建,不要干預,把新建立的賬戶單獨管理”陳鬆說完來到另一排桌子面前,對負責的組長說:“他們會用新建的虛擬賬戶展開攻擊,儘可能查到操作它們的源頭,但先不要驚動對方!”
“陳總!”蔡小安忽然轉過頭來:“不是一個人,至少有三個!”
“來多少都接着!”陳鬆咬牙說完,招過兩名經理小聲囑咐,那兩個人馬上去各自組裡進行安排了。
“怎麼回事?”陳蘭問。
“攻擊方人數多,他們操縱的虛擬賬戶數量就會成倍增加,對我們而言監控的難度也就增大。
只要有一個賬戶攻破了我們的防護體系就能植入特定程序,然後它會自動複製成數不清的單體,每個單體都可以把咱們的核心程序通過互聯網送到他們的服務器或主機上。”鄒月解釋說。
“那、那可能有多少個賬戶?”陳蘭又問。
“數以千計!”
聽到這回答現場一陣沉默,可以明顯看到劉科的喉結做了個吞嚥的動作。
原來以爲只是幾個惡作劇的孩童,攔住他們不就行了?這時每個人才明白這一仗的難度。還好集中這麼多骨幹來應對!
這麼想後,好多人都覺得後背有些發涼了。
前面蔡小安還在不斷彙報對方攻擊的情況和力度。
他們建立了一千八百多個虛擬賬戶,每個假賬戶都會通過看似正常的瀏覽、業務操作向核心程序所在區域輸送特定程序。
大廳裡只聽到鍵盤“噠噠”的敲擊聲,其他人都屏住呼吸觀戰。
“陳總,出現第四個攻擊者,他企圖進入超級管理員賬戶!”蔡小安大聲說,聲音在大廳里居然有了回聲。
“知道了!”陳鬆回答。
“他怎麼不採取措施?”婁大勝大驚。
“婁總別擔心,超級管理員那邊新建立了生物識別,對方暫時應該進不去。”
鄒月趕緊安慰道:“這傢伙應該是個高手或頭目。他現在纔出場,我們看看有什麼好戲!”
“爲什麼選擇超級管理員下手?”陳蘭問:“他應該猜得到這個賬戶級別高,防護力也最強纔對。”
“所以一般都對這個賬戶比較放心,可一旦被攻破,這個賬戶可以直達許多深層的功能和程序。
對這個賬戶出手的,一定是他們的中堅技術力量。”鄒月解釋說。
這時陳鬆高興地走過來:“找到他們了,正在收集證據可以收網。”
“這麼快?”陳蘭驚訝。
“先來的那撥人和最後這個來源相同,說明是同夥。我現在要反擊了!”
他說着搓手,看看鄒月說聲:“老鄒,來試試你的發明靈不靈呵!”說完轉身又回到人堆裡去了。
“什麼發明?”劉科一頭霧水。
“一種反式攻擊程序。”鄒月微微一笑:“當它關聯的程序受到攻擊時就會被觸發,循着對方的來源跟隨複製信息一起被送回對方主機或服務器,
然後就會……癱瘓對方的硬盤,把它硬盤裡所有程序都置換成自己的樣子,直到整個硬盤停止工作、報廢。”
“那對方關機就安全了?”
“暫時的,只要重新啓動硬盤,它就會被激活。因此硬盤只能砸掉,連格式化都不行!因爲會把發指令的其它存儲器也感染。”
“第一次警告!”那邊陳鬆發出指令。
“它會污染和傳播,對公衆產生影響嗎?”陳蘭問。
“不會,一旦進入對方主機或服務器,它會自動與該機器所使用的地址掛鉤,並且終生有效!”
“第二次警告!”陳鬆再次指令。
“幹嘛警告這麼多次?直接幹掉算了!”陳蘭說。
“要留痕,證明我們不是製造麻煩而是被迫反擊。這是法律上的需要。”鄒月告訴他。
“反擊開始!”隨着陳鬆一聲大喝,顯示大屏上表示非法賬戶的色塊面積迅速縮小,數字在不斷倒退。
“對方控制的賬戶正在被強制關閉。”鄒月興奮地對衆人說:“我們的反擊開始了。”
“收到回饋信息,松果已經生效……。已無法偵測到松針,對方地址使用信號中斷!”蔡小安興奮地大喊。
“成功啦!”大廳裡一片掌聲和歡呼。
“怎、怎麼回事?這就結束了?”婁大勝一臉茫然地看看周圍。
魏東笑着起身,招呼大家去C會議室。“我們過去讓鄒總好好解說下!”他說。
來到C會議室,坐下,衆人這才向鄒月詳細瞭解這次“防守反擊”的一些細節。
原來從開始他們就根據蔡小安的描述,知道了對方的一些手法,所以事前準備了兩個“特別驚喜”埋在程序裡。
當對方開始攻擊,松針首先被觸發前往對方的主機或服務器,併發回其地址、存儲信息等到這邊指定的設備進行備份。
對手忙於攻擊很難發現這個動作,這也是爲什麼開始陳鬆一直沒管對方放手任其攻擊的原因,因爲松針備份信息需要時間。
接下來被建立的虛擬賬戶透過某些業務動作開始尋找核心程序,松果被觸發前去與松針匯合,兩者對接之後松果的自我複製和刪除對方數據功能開啓,直到海量松果充溢對方所有存儲空間。
“哇哦!”魏東先表示了驚訝,大家才如夢方醒。
“但是,松針和松果是預先植入咱們後臺的?今後它不會產生危險嗎?”細心的劉科舉手問道。
“您注意到老陳喊過聲‘切換’嗎?”
鄒月笑道:“我們給對手看到的是備份,預先做好了一鍵切換程序,可以在他們覺察不到的情況下替換主服務器工作。
所有的‘防守反擊’動作都是在這個備份主機上進行的,獨立在外,沒有影響。”
“我的天,簡直像做夢一樣。”婁大勝指指鄒月對衆人說:“這就是技術的力量呵,了不起!今晚所有技術人員都該記功!”
“後勤保障的同事也該記功,沒有他們,咱怎麼維持的士氣?”鄒月謙遜地說。沃爾夫立即抿嘴笑了。
這時許靜推門進來,她出了一額頭的汗,劉海都貼成一片片的了。“大魏,各位,咱們成功了。
到目前爲止對方地址沒有恢復運行的跡象,估計有段時間他們緩不過來這口氣啦!
我建議,今晚安排輪流值班,讓大家抓緊時間休息,你們看可以嗎?”
“可以,當然可以。可以娛樂,但十點鐘進入全面休息狀態。別忘了明天還有一天,我們不能放鬆警惕,還得備戰!”
魏東滿意地看着徒弟:“你也辛苦啦,安排好值班的事,讓大家別玩太晚。
咱們像昨天一樣,十點起值班,不過每人三小時,順序還那樣不變。
你今天可以睡個好覺,咱們都睡個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