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裁員後,賽英就明白了自己不是智亞復刻版的道理,開始注意用“我們”、“智亞”來區分彼此,特別在她的員工面前。
與前期不同,她吸取經驗教訓,採納了溫蒂的建議,提倡學習智亞,但有前提地吸收不再全盤複製。
許靜感受到她的轉變,習慣了,也爲這種變化感到高興,所以對她這樣說話並不排斥。
多數從優秀公司出來的幹部創業時都會自覺、不自覺地將自己原僱主的經驗、做法甚至制度照搬,卻忽略了自身的階段性需要。
雖然最後大家會在碰壁後學得聰明些,開始正視自己反思錯誤,可畢竟還是交學費了,誠爲可惜。
好在這經歷值得學習,進步之後便能踏上更寬的坦途。
賽英們也是如此,在保留智亞集體負責制基礎上,賽英等人根據自己團隊目前的特點進行了必要的改進。
比如沒有設立經管會,而是由賽英、徐麗、江茵組成經營委員會負責決策;馮小學、何春霞、蔡帆分別負責人力行政、BD拓展和市場運營,並向經營委員會負責;在此六人之外,仿照智亞建立伍員制度。
這十一個人就構成了公司的管理和議事體系。賽英打算只要人數在五十人以內都會繼續沿用這套體系。
所以她說涉及企業利益或資源的事,她會拿到這個體系中來討論並徵求大家意見。
許靜覺得她們這樣做就對了,說明賽英和她的團隊已經在成長和進步,令人擔心的倒是當初給賽英建議的溫蒂團隊。
溫蒂怎麼也沒想到給別人提醒,結果自己卻掉進了坑裡。
她可能是覺得沒面子,所以裁減團隊並搬到新地點後很長時間沒有和許靜、賽英聯繫了,也不知她現在過得怎樣?
不過許靜可以確定一點,她還是堅持不肯做線上業務,至少在智心後臺不曾有人申請認證做她公司的在線管理員。
唉,還真是個倔強的女生!
“你知道嗎,上週非凡董事會下了個任命,藍總是他們新總裁了!”
賽英的話打斷許靜思緒並讓她吃了一驚:“哦?真的?”
“嗯!”賽英點頭:“我面試了個非凡的獵頭。本來都開始談薪,但她忽然說不來了。
再做溝通,她發給人力一份董事會通知,說新領導上任大家都安心了很多,所以又不想再動什麼的。我就在上頭看到了藍總名字。”
“那……陳總還是董事長?”
“不,換了一個叫……姓蘇的女士,聽說是原來的財務總監。”
“嘿!”許靜楞了下,搖搖頭:“奇怪!”
“怎麼?”
“董事長要是老藍的話我能理解,結果這個位置上放了個財務總監,藍總只是去掉個‘副’字。”許靜搖搖頭抿着嘴笑。
賽英也琢磨過來:“是挺彆扭,難道這裡有什麼說頭?”
“不知道,不過肯定有古怪。”
許靜嘴裡塞得滿滿地,停了會兒才說:“至少是對藍總的某種不信任,或者是這女的有什麼原因必須坐在董事長位置上?不知道猜得對不對?”
倆人八卦了會兒,只是找了個樂子卻猜不透這非凡裡面的內幕,許靜直覺感到這裡頭沒這麼簡單。
“瞧着吧,說不定非凡從此要亂上一陣子,你那個顧問不肯出來興許是個錯誤的選擇,她會後悔的!”
許靜肯定地說。轉頭又一想:“誒,塞琳娜(賽英)你們是重新開始招人、擴大團隊了?看來這段時間別人都喊生意清淡,你們收入還可以嘛!”
賽英搖頭:“沒有擴團隊,只是在不斷地淘汰、換人。大浪淘沙嘛,你懂的。”
她想想又說:“我本來以爲那個女生還行,不過現在想想,這人太猶豫和計較,也不是個理想的。看來並非‘歐亞非出來的就是好的’,這個概念不成立!”
“那是,要看具體情況具體分析。”許靜笑道:“說實話智亞出去的人也不少了,可能做到賽姐、溫蒂這樣的有幾個?
彼得(陸大祥)那樣半途而廢的也多着哩。就是學着白雁、馬肖萍那樣做SOHO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們那樣賺到錢。”
“那……你們還鼓勵人家做SOHO獵頭?”賽英疑惑地問。
“鼓勵大家做,是爲了把SOHO獵頭的基數做大。只有先做大才能再做強嘛。
基數大了,做成功的人相對總數就多,這個總數越大,智心網幫人賺到錢的概率也就越大,它的存在價值才能體現出來。
智心網說到底不是保險櫃,沒法保證每個註冊用戶都能像白雁那樣掙到錢,但我們爲想掙錢的人多修了條渠道,多了種選擇,也就增添了可能性。
這就是智心網的意義,是它對這個行業做出的貢獻。”
許靜說完,注意到賽英嘴角的笑意,不禁問:“賽姐你笑什麼,我什麼地方說錯了?”
“沒有。”賽英笑着搖搖頭:“我是想呀,你天天推介起智心網來不遺餘力,大魏他們遲早得把你調過去當智心網的CEO!”
“不會吧?那我豈不是以後沒法繼續做獵頭了?”
“那倒無所謂,就是一想到將來有那麼多獵頭,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見到你出來就倒身下拜,山呼‘師母吉祥’!嘿嘿,那該是……何等的風光喲!”
“你!”許靜臉紅得好像罩了塊紅紗巾,她不知該怎麼回懟纔好,手足無措片刻在桌上用力一拍,叱道:“無聊!”卻自己忍不住“撲哧”地笑出聲。
賽英也哈哈大笑。二喵從新家跑過來,見兩人無事,又搖着尾巴回自己屋裡繼續午睡去了。
“姓蘇的財務總監?”婁大勝聽許靜這麼一說,仰着頭想了想,說:“從前曾經有過這麼個傳說,陳東彬和一個財務科的女孩子好,但是公司不允許內部談戀愛,結果那個女的嫁給了另一個追求她的男人。
不知道那位‘蘇董事長’和這個故事有沒有關係?”
“喲,這事兒您都知道?”陳蘭驚訝道:“我這兒還琢磨她和老藍是什麼關係哩。”
“也許是把她請出山來坐鎮,然後老藍具體執行?”劉科輕輕摩挲着下巴說。
“很可能!藍總去的時間短,董事會怕他不熟悉公司情況,所以讓這蘇總做董事長和他形成搭檔關係!”
“婁總,這回你的猜測可能有點偏哦!”魏東跟着婁大勝的話腳走進來,微笑着和大家打了招呼,然後說:“我剛得到個消息,也和非凡有關。”
“哦?說來聽聽。”大家都有了興趣。
“上週末,老藍任命了新的廣州區總經理,同時一名總監因個人原因離職。注意啊,這兩個人都是陳東彬的心腹!
還有第三條,他把自己從瑞森帶去的蔡坤任命做了運營總監。”
魏東說完,把脫下的西服上裝遞給路倩,舒服地坐進自己的皮椅子,笑着掃了眼全場:“你們對此有什麼看法?”
“這……好像不像控制力低的樣子呵?”韓威疑惑道:“他得是有多大力度能一下子拿掉兩個骨幹,然後接着這兩個位置就被他認爲合適的人坐了?”
“還用問?藍總又搞謀定而後動哩,他這是早有計劃了!”樑丹丹冷笑說。
“嘶——!”婁總摸摸頭上的髮髻:“哎呀,這麼看來,非凡這是要亂吶?”
許靜暗暗點頭,老道說的這句,和她那天預感的不謀而合了。
雖然不知道藍總想幹什麼,但是他趁着陳總不在這個契機拿到了非凡的管理崗位,並且迅速佈置。
從這點來看藍總早就有計劃和準備,難道……?
許靜忽然心裡升起一個可怕的念頭:陳總被抓和他有關?
“不管怎麼樣,目前陳東彬不在是事實。大家覺得這對智亞來講意味着什麼呢?”
魏東問。經管會開會除去說些業務回顧、協調行動這類事,也會對行業當下的趨勢、突發情況進行討論和評估,所以魏東借這個機會想聽聽各位意見。
“提到非凡就不能沒有陳東彬,這是業內都知道的。不過現在陳總不在位,我估計非凡要動盪一陣子,所以暫時對智亞不會產生太大威脅。”樑丹丹說。
“可……現在藍總接手了呀?”韓威對此稍有擔心。
“不妨事。”陳蘭把手一擺:“老藍現在第一要務不是和咱們爭高低,而是加強控制,把非凡徹底拿捏在手裡。我想這點,他應該能看明白。”
“我同意沃爾夫說的。”劉科點頭說:“在其位謀其政。
不管藍總怎麼上去的,怎麼讓非凡董事會接受他的,但是做了總裁他就必須保證公司的穩定發展,保證讓股東拿到利益,否則他就坐不穩那張椅子。
這個關鍵時期,他應該不會找智亞麻煩,甚至有可能示好。”他停頓下接着說:“我覺得有必要對非凡持續關注。
藍總新去根基不穩,他爲了加強控制說不定會弄出些出格、激進的事情來。
如果那樣,非凡可能出現內部的動盪,如果有合適的顧問,我們不妨保持聯繫,在他們產生動搖的時候說不定可以搶過來!”
“嘿,瞧見沒?埃迪(劉科)這是摩拳擦掌要搶人了。”陳蘭的玩笑話讓大家莞爾。
“我和特麗莎負責智興,就不得不爲咱們的RPO(批量招聘)事業多想想。非凡是做這類業務起家的,他們這方面有很多值得學習的地方。”
劉科說着朝樑丹丹擡擡下巴,帶着抱怨說:“沃爾夫你也別光顧着智心和獵頭那邊,咱們這裡你就說不偏心吧,至少也該搭把手哇!”屋裡其他人聽見都低頭忍住笑。
樑丹丹的臉上有些紅了,嗔怪地瞪了劉科一眼,小聲說:“也沒什麼別的,反正你盯着點非凡那些RPO的骨幹就是。”
“好好,我一定!”陳蘭也覺得不好意思,趕緊答應。
聊了會兒非凡,魏東開始把這次應對網絡攻擊的前後情況總結了下,
然後說:“這次蔡小安和陳總功勞很大,我建議授予蔡小安大功一次,陳鬆小功一次並在智心網內部公開嘉獎,另外給他倆年終發一等獎!大家有意見嗎?”
智亞的獎勵機制中有功和獎兩套體系。功是表彰對企業貢獻,大功一次等於小功三次,獲得大功的可以越過考察直接晉升。
獎是根據員工辛苦付出程度給與的現金獎勵,一般都隨着年終獎發放。比如一等獎相當於三個月工資,二等獎兩個月,三等獎一個月,且是年終獎之外的獎勵。
魏東的建議規格是很高的,不過大家都覺得很應該,並無人反對。
當然,那個週末參與的全體人員至少都是發三等獎,這兩個一等獎人人服氣。
接下來說到責任問題,氣氛就有點尷尬了,因爲魏東提議給他自己降一級工資做懲罰。
“這……是不是太嚴厲了?”婁大勝忙說:“要說咱們經管會都有責任,怎能讓你一人承擔呢?”
“我代表大家,誰讓我是領頭羊呢?”
魏東說:“沒有重視安全問題,或者說重視得不到位,本身我就有錯,用人失當、對危險沒有預見和防範,代表大家受罰合情合理。
再說,我不承擔些,難道要孫奇一人承擔所有責任?我承擔了,他才能輕鬆些。”
提到孫奇,又是難辦。按規定出這麼大簍子他這個經理都保不住了。
但情理上來說這事也不能全按在他頭上,畢竟他剛接手,而且對網絡上的事還一竅不通呢。
最後大家終於同意魏東的意見,由魏東承擔六成責任,孫奇年終獎減半,給與警告處分。
“沃爾夫你要和孫奇好好談談,不要讓他背上包袱。”魏東說,陳蘭趕緊答應:“放心,都是老兄弟了,我會安排好的!”
散會出來,許靜還在想剛纔會上說的招在線安全部經理這件事。
擡頭就見張樹鵬正站在下邊朝她招手,急忙快步來到第五大道上,問:“什麼事?”
張樹鵬很神秘地看看左右,輕聲說:“我原來的同事從歐聘那邊傳了個消息過來。”
“歐聘?什麼消息?”
“他說,那個週末有人回辦公室去取東西,結果發現雷總辦公室裡亮着燈……。”
張樹鵬說到一半,忽然打住了,好像是故意吊胃口一樣。
“嗯?週末,哪個週末?”許靜一時沒反應過來,忽然眼睛一眯:“你是說……那個週末?”
張樹鵬輕輕點頭。
許靜皺着眉站在原地沒說話,過了會兒才說:“這消息是聽說的還是……,確實嗎?”
“當事人本人和我那哥們親口說的,我已經讓那哥們悄悄去問過大廈前臺,因爲歐聘所在大廈要求週末進人必須在前臺登記。
結果說那天晚上歐聘只有三個人進去過,雷總、謝凱和那個來取東西的人。
前臺還說記得很清楚,雷總先離開的,過了一段時間謝凱才走。而且雷總走的時候正好在攻擊停止之後。”
“沒和別人講過吧?你謝人家了嗎?”許靜問。
“放心,我知道輕重。那哥們我請過火鍋了,好多話都在餐桌上交代的,要不怎麼辦的這樣細緻?”張樹鵬又開始表現。
“行,幹得好!這條線你維持住,說不定什麼時候有用!”許靜誇了之後,張樹鵬喜滋滋地離開了,她卻煩惱起來。
這個謝凱,你這當面一套、背地一套,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許靜原來還覺得歐聘和智亞往來較多,雙方有點盟友的意思了。
現在想想就是個寒噤。看來商場就是戰場,防人之心什麼時候都不能沒有哇!
許靜嘆口氣,一轉頭,看見陳蘭和孫奇正肩並肩,低聲交談着,沿第五大道朝北慢慢走去。
她忽然想:以雷總的年紀他不會想到偷智亞代碼這種招數,應該還是謝凱的主意。
看來,上次他先跑到這裡見自己,是打探動靜來了。結果自己竟然毫無防備地讓他看了個夠,真是笨啊!
許靜咬咬牙,記住了這個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