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丹知道小丫頭又歪解她的意思了,“喝水吃飯睡覺上茅房這些平常的事可以不用問了。”
蜜蜜點點頭,然後眼睛骨碌轉了一下又問道:“那玩呢?”
徐丹捏捏她小臉,“要問的。而且去哪裡要和大人交代一聲,不可以去我們看不見的地方玩知道嗎?孃親找不到你們會擔心的?”
蜜蜜乖巧應答:“知道了!”
陽陽小跟屁蟲也說道:“知道了!”
徐丹從這天起又開始做起了花農的活計,閒時教蜜蜜一些道理,玩樂中念幾句詩讓孩子跟讀。
蜜蜜是學得快也忘得快,你念兩遍她就記得了,可是她自己說出口後也就忘了個精光。
陽陽是隻學自己喜歡的東西,小傢伙不喜歡的除了徐丹來勸哄,誰的話他也不聽。
楊氏果不其然便纏了上來,有時天天都來,反正總也不會超過三天。
蜜蜜記得徐丹上次說的話,便時時去盯着楊氏,看她什麼時候會做壞事。
這天,楊氏又在煮粉條,等出了鍋,蜜蜜便開口說道:“給我嘗一口好嗎?”
楊氏笑着說道:“你傢什麼沒有啊,怎還和弟弟搶東西吃?”
蜜蜜一時沒明白過來,疑惑問道:“哪來的弟弟?”
想了想恍然大悟道:“陽陽很大方的,他什麼都會分給我吃的,吃一口沒事的。”
楊氏卻道:“不是你弟弟,是你伯孃肚子裡的弟弟。”
他們都期待石氏肚子裡的是個男娃,不過這也正常,誰不想兒女雙全呢。
只不過楊氏的目的卻和他們不同。
蜜蜜似懂非懂,但這並不影響她的纏功,“伯伯家沒有粉條了嗎?沒有我一會回我家拿過來。我就吃一小口,只是嚐嚐味,不會餓着小弟弟的。”
都說小孩子的話最靈了,楊氏見蜜蜜也說石氏肚子裡的是個弟弟,便夾了一筷子粉條給她嚐嚐。
等蜜蜜吃完後楊氏還問了句:“怎麼樣,好吃嗎?”
蜜蜜搖頭,誠實評價道:“不怎麼樣,一般吧。”
楊氏聞言便不欲多說,直接端碗朝石氏房間裡走去。
夏季多雨,當天晚上又有一場急風勁雨來訪,把路面弄得一片泥濘。
石氏再次開如嘔吐,張媽媽見楊氏遲遲沒有來,便照着她的步驟做了一碗酸湯粉條。
其實那就是一碗再簡單普通不過的粉條了,在碗裡放一點油、蔥花、醬油和醋,粉條煮好後用熱湯水一衝,再把粉條撈到碗裡拌勻即可。
蜜蜜舌頭很靈,嚐了張媽媽煮的粉條也說和楊氏煮的一樣,可是石氏吃了一口卻還是吐了。
蜜蜜人小,不知道其中的緣由,氣得小臉鼓鼓的,像個小青蛙一樣。
她不明白,爲什麼是一樣的東西,甚至她孃親做的那些更美味的吃食伯母卻都不喜歡呢。
是的,石氏自從吃了楊氏的那碗酸湯粉條之後,其它的吃食也能下口一二了。
但是這裡面卻有個怪異的現象,那就是同樣的菜,同樣的做法,石氏只有吃楊氏煮的纔不會吐。
徐丹覺得很奇怪,有一日找了個機會把自己做的菜和楊氏的混在一起拿給石氏吃,石氏聽說全部都是楊氏親手做的,吃得很是開胃,一點事也沒有。
徐丹這時才知道,治好石氏孕吐的並不是楊氏獨有的家常味,而是放不下的執念。
說來這其實是石氏的心理在作祟。
也許越不被疼愛的孩子越渴望父母的關心,哪怕是像螞蟻般一點點大的問候,或披着各種目的的關懷,這都讓他們渴求不已。
石氏因覺得這一胎是兒子,便有一種多年被父母厭棄的理由快要不存在了的感覺。
越是這麼想越是愛鑽牛角尖,石氏有時沒那麼想吐難受的,卻硬要表現得快不行了還硬撐的感覺。
石氏這一份沉甸甸的母愛,如今卻摻雜了拿來贏得楊氏虛僞關懷的武器。
她完全忘記了自己和孩子們當初受到的虐待,還忽略了小義和徐丹一家當初接她出劉家的心情。
這件事吧,就像你奮不顧身去救了一個即將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拉上了岸卻被那人打了一巴掌說“爲什麼要救我,我就是想死”一樣的感覺。
徐丹深知這其中的關竅,因着石氏懷了孩子,便只能由她去了。
大全被夾在中間兩邊不是人,他不好意思面對徐丹,又想着石氏能多吃點,直到肚子裡的孩子能平安生下來。
只是楊氏哪裡是這麼安份的人,一開始她當然有些顧忌,但時間久了便覺得自己照顧石氏有功,那手腳變得不太乾淨起來。
這天,盼弟找遍了家裡家外,都找不到徐丹送她的幾朵頭花和首飾了。
盼弟不愛說話,但性子卻十分倔強,加上這段時間大全和石氏對她們兩姐妹的忽視,一顆憤恨的心便達到了極點。
盼弟甚至沒告訴任何人,等楊氏再次上門時便指着楊氏的臉面問道:“你是小偷,你把我的東西偷走了,我要去告官,叫官差來抓你!”
楊氏明顯一愣,然後大聲喝斥道:“盼弟,你就這麼同長輩講話,誰教你的?還有沒有點規矩了!”
盼弟橫着一張臉,表情是滿滿的厭惡,“你是什麼長輩,不過是討厭鬼罷了!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娘肚子裡的弟弟來的,你不安好心,你趕緊把東西還給我,不然我可不依的!”
“放肆!”
楊氏一把拿着牆邊的掃把直接朝盼弟揮過去,“你不過是個賠錢貨,也敢到我面前來叫罵,小時候若我不是給你一口吃的,你早死了個乾淨。你現在還能站在這裡,還有感激我纔是。”
盼弟人小,沒躲全,背上捱了結實的一下子。
她疼得放聲大哭起來,邊哭邊躲還邊大聲分辨道:“你也是個賠錢貨,憑什麼說我。你纔沒給過我吃的,是我爹省下的口糧養大的我!”
楊氏發了狠,追着盼弟滿院子打,“你爹當年還不是吃了我家的米!沒有我養他,他早不知道被他伯母賣到哪去了!”
“住手!”
徐丹衝上前把盼弟護在身後,厲色道:“楊氏你好大的膽子,你以爲你是誰,竟然在這就打人!再說以前的事早就用銀子買斷了,你還敢再說,我拿了斷決書去找你們村正住持公道去!”
楊氏喘着粗氣狡辯:“周家娘子,我既然是盼弟外婆,在她父母不得空閒時教導她幾句怎麼了。我和女兒是寫了斷決書,但母女連心,我這段時日將她照顧很這般好,難不成還不能抵消一二?再說了,我女兒有心親我,就算是青天大老爺也不能阻攔的。”
徐丹纔不聽她東拉西扯的,“楊氏,你可別在這混淆視聽!青天大老爺管不管你母女連心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會管偷東西的!”
楊氏梗着脖子喊道:“她個賠錢貨說我偷就是偷啊,小小年紀東西沒放好怪誰,你們可別仗着人多欺負我一個老婆子。”
大全站在大門口,一臉嚴肅說道:“既然如此我們還是報官好了,青天大老爺定能查個水落實出。我腳程快,我去吧。”
楊氏見大全就要走,立馬坐在地上撒潑哭喊起來:“我的老天爺哦,真是好心沒好報啊!我將像鬼一樣的女兒照顧得白白胖胖的,現在人家卻想趕我走哦。這是什麼道理啊?老天爺啊你開開眼,快來看看我這老婆子哦!”
蜜蜜沒見過這般景象,聽着這尖利的聲音心裡發麻,不由自主往徐丹身邊靠了靠。
這招一哭二鬧三上吊真是鄉下無賴婦人的慣用招數啊,不過徐丹纔不怕。
“招弟,你去拿幾張凳子出來。我看這戲一下子也唱不完,不如我們坐下看好了。”
雀兒忙道:“我回去拿些瓜子來。”
楊氏明顯頓了一下,很快又繼續喊道:“都說天下無不是父母,我也是懷胎十月生的她,哪裡就能不心疼呢。只是世上對女人不公平,我要是對她和顏悅色的,別人還不知道怎麼罵她呢。既然如此,我罵都好過別人來罵的。”
徐丹鼓掌稱讚,“說的不錯,繼續吧。”
蜜蜜到了這時也不怕了,一溜煙跑回家,等楊氏唱完第三段時便丟了一個銅板過去,頑劣道:“喏,賞你的。”
在場的幾個大人都被蜜蜜這一舉動弄得一頭霧水,這是哪學來的啊?這可有些侮辱人啊。
徐丹拉過蜜蜜認真教育道:“周錦穗,不可以這樣!她是人,她可以自己侮辱自己,也可以不做人做畜生,這是她的選擇。但是我們不能侮辱別人,知道嗎?”
“……哦。”蜜蜜點點頭,跑去撿了那枚銅板,還好心道了歉,“對不起啊,我還不知道你是個人呢,你剛剛叫得比鬼都可怕。”
徐丹本還想看看楊氏還有什麼招,這會才意識到這種場面會教壞孩子,便無心再看下去了。
況且家裡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前天還跟着楊氏出門散步的石氏竟然選擇不聞不問。
徐丹既哀其不幸,又覺得失望不已,“楊氏,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麼你現在回家把東西還回來,要麼我們直接報官,你自己選吧。”
爲免楊氏還有狡辯,徐丹直接堵住她後路,“招弟盼弟的東西都是我送給她們的,哦,她們孃的東西也是。每一樣都有標記,你別想着哄我。我可不相信那些個頭花首飾會長腿跑了,就算跑了,我也能叫各村的人去給我找回來,你信不信?”
楊氏黑着臉,起身想往石氏房間去,徐丹便不客氣喊了芝麻和湯圓過去守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