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姑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如今陳彪與東方筱從心靈上的距離來說,可以稱之爲零距離接觸。他們二人無話不談,陳彪把自己的婚姻講給了東方聽,東方把西方人的現代文明傳遞給陳彪。
“文輝,沒有愛情的婚姻註定是不幸福的,也是不道德的。你應該和王三姑離婚,你應該從封建的藩籬中走出來。”
“離婚?”這個問題是陳彪從未考慮過的,他曾想讓東方做自己的妾,但他明白這是行不通的。關於馬列思想,關於新文化,這個冬天陳彪接受了太多的灌輸,他正在被東方所改變,他甚至動了離婚的念頭。
經過整整四天的行程,婉婷終於隨着迎春來到了錫林郭勒。她們剛到駐地,漫天的大雪就下了起來,大家都十分慶幸,如果在路上遇到這樣的暴風雪,就不知道幾時才能回來了。
迎春的丈夫周仲誠被上級招去還沒有回來,迎春就領着婉婷四處看看。
“二小姐,你就把這裡當成是自己家。這是仲誠的書房,這張是他的照片。”迎春指着牆上的一張照片給婉婷看。
這張黑白照是周仲誠剛剛晉升爲師長時照的,他一身戎裝,腰胯長劍,透過這張照片很容易就感覺到他當時的意氣風發。
書桌上,文房四寶一應俱全,婉婷走到書桌前,見桌上有一幅字,她輕聲念道:“夢中邯鄲道,又來走這遭,須不是山人索價高。時自嘲,虛名無處逃。誰靜覺?曉霜侵鬢毛。”
婉婷心中對這個差一點成了自己丈夫的周師長不禁好奇。“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呢?看照片,他風華正茂就志得意滿,而這幅字,顯然是在歸隱與仕途之間充滿了矛盾,他爲何要寫這樣的詩句呢?”
“夫人,奶媽已經找到了。”丫鬟煙柳跑了進來。
婉婷和迎春聽到這個好消息都爲之一振,趕緊去把睡着的文成抱出去餵奶。看着兒子閉着眼睛使勁咂着奶汁,婉婷幸福的淚水差一點兒掉了下來。
“臘梅,這孩子多虧你了。”
“二小姐,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啊?沒有趙家,哪有我的今天?不管到什麼時候我永遠都是你的小丫鬟。”
“臘梅,不迎春,我們永遠都是好姐妹。”婉婷突然想到,自己以後也該叫她迎春纔是。
周仲誠過了好多天才回來,初次和婉婷見面,因爲曾經那個婚約難免有些尷尬。
“趙小姐,不必客氣,咱們兩家是世交。朋友有難,相互幫助是應該的,在這裡,你千萬不要見外,有什麼需要,你就直接吩咐下人去辦。要是有什麼難處,儘管跟迎春說,我們一定竭盡所能。”周仲誠的話讓婉婷很感激。
“周師長,我真有兩件事麻煩您,不知道您能不能幫忙?”婉婷心裡有牽掛。
“只要我能辦到的,我都會盡力。”
“我想讓您幫我打聽兩個人的下落,一個是我哥哥趙泰隆,相比您也聽說過;另一個是我丈夫馬昊天,他在東北抗聯,我知道他的消息不好打聽,還請您多託些關係。”提起丈夫,婉婷也不好多說,她知道打聽昊天的下落絕非易事。
“好,但二小姐不要着急,相信慢慢都會有消息的。”周仲誠都應承了下來。
“那我先謝謝您了。”婉婷深施一禮後就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她沒想到周仲誠不僅人比照片上帥氣,心胸氣度也都超過自己的想像,她突然冒出個想法,假如當初沒有遇到昊天,而是依婚約嫁給了周仲誠,自己現在會是怎樣呢?
“仲誠,你爲什麼不告訴二小姐呢?”迎春問的是趙泰隆犧牲的事情。
“這個事情以後找個機會再告訴她吧,我怕一下子她接受不了。”周仲誠考慮的比較細緻,趙泰隆的消息不必打聽,但這個馬昊天現在身在何處呢?
西元1940年春天,陳彪他們從白頭山下來,準備去朝陽山找馮仲雲他們。
陳彪在東方的鼓勵下想跟王三姑好好談一談。在去往朝陽山的路上,他們經過一個汽車站,陳彪決定既然路過就別錯過,必須給鬼子一擊。
這個汽車站裡鬼子不多,僞軍不少,敵人的數量達到了六十。這些敵人也是換班執勤,有二十多個僞軍陪着三、五個鬼子在屋裡面米西(日語:吃),其餘的僞軍有三十多個端着槍在來回巡視,還有七八個在對排隊的乘客進行檢查。
“把手舉起來。”二十幾個抗聯的戰士假裝乘客站到了排裡。“這是什麼?”僞軍摸到了大海腰裡的王八盒子。
“你仔細摸摸。”大海手裡的匕首頂在了僞軍的腰間。
“嘿嘿,好漢,有話好說。”
“只要你老實聽話,我保證不要你的命,走帶我們幾個去見鬼子。”
“好好。”兩個僞軍押着他們幾個往小屋走去。
“王麻子,翻出啥了?”站在牆角抽菸的一個僞軍朝這邊喊過來。
“別他媽羅嗦,反正是好東西。”王麻子心煩意亂。
他到了屋門口,敲了敲門,裡面的僞軍看見是他,就把門打開了。“報告太君,這幾個人包袱裡有紅貨。”
“呦西。”鬼子喝得臉跟猴屁股似的。
大海把包袱遞了過去,鬼子打開包袱,裡面除了幾塊餅子,啥也沒有。
“騷噶。”鬼子擡起頭,正當他想發怒的時候,發現自己的鼻子被一支手槍指着。
“啪,啪啪。”槍聲響過,三個鬼子都歸了西。
“抗聯鬼見愁大隊,要命的都別動。”屋裡面的僞軍都繳械投降了。
外面的僞軍,端着槍剛想來支援。昊天一槍打在一個僞軍的腿上。
“哎呦媽呀。”疼得他呲牙咧嘴。
“催命閻羅馬昊天在此,繳槍不殺。”這名號實在太震懾了,僞軍趕緊都把槍扔在了地上。
聽到槍響之後,乘客嚇得拔腿就跑。
“馬隊長,你的大號比機關槍還管用啊。”東方笑着和其餘的人都從隱蔽的地方走了出來。
這一次兵不血刃,繳獲了一挺歪把子和六十多杆步槍。
“隊長、政委,我說咱們也坐一回汽車咋樣?”郭濤看着汽車來了興致。
“好,咱們今天就坐汽車去朝陽山。”陳彪也贊成。
一臺車上能擠百八十人,大家上了四輛汽車,還算寬裕,還有十幾個人騎着馬跟在後面。
汽車朝着朝陽山方向開去。開車的司機都是中國人,今天爲抗聯服務他們很高興。
“長官,咱們這是去打鬼子嗎?”第一臺車上的司機問昊天。
“對,我們就是去打鬼子。”汽車在路上有些顛簸。
“前面有鬼子。”司機看見遠處有幾個鬼子示意他停車。“他們要我停車,怎麼辦?”
“慢點兒開。大家做好戰鬥準備。”昊天通過小窗戶跟車廂裡的戰士們說道。
車緩緩地駛向鬼子,車一停下,大家紛紛跳下車來,“啪,啪啪啪。”幾個鬼子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呢,就被擊斃了。
他們又跳上汽車,繼續前進,剛走了不遠,前面又出現了一批鬼子,這回輪到他們來不及反應了,機關槍和手榴彈一起襲來,司機見勢不妙趕緊轉向剎車,但爲時已晚,汽車一下子翻倒在路旁,司機當場斃命。
車裡的戰士不同程度地受了傷,大家趕緊往外爬。後面汽車裡的戰士跳下了和鬼子交上了火。爬出來的戰士可遭了央,將近一半非死即傷。
這是一場遭遇戰,雙方一邊交火,一邊觀察對方的實力。鬼子因爲突然襲擊最初佔據了上風,但隨着戰鬥的進行,鬼子漸漸落了下風。一方面鬼子不足百人,另一方面抗聯戰士如今訓練有素,身經百戰。鬼子小隊長見形勢不好,帶着餘下的二十多個鬼子撒腿往林子深處跑去。
“給我追。”昊天看見死傷了這麼弟兄,非要把鬼子全部消滅才能解恨。
“窮寇莫追。趕緊趕路。”陳彪制止住大家。大家擠到剩下的三臺車上繼續前進,大概半個時辰後,他們都下了車。
“司機師傅,辛苦你們了,我們要到了,你們開車走吧。”陳彪讓三位司機回去。
“長官,我不走了,我跟着你們打鬼子。”一個司機要留下來。
“好啊,這下子我們還有車了。”郭濤可高興了。
其餘兩個司機開車走了。車剛開走,他們就聽到了槍聲。
“隱蔽。”陳彪指揮大家立即藏了起來。
“隊長,我瞧着怎麼像張主任呢?”一個戰士發現了正往這邊跑來的張蘭生。這時候陳彪也發現了張蘭生。
“快,趕緊救援。張主任我們來了。”陳彪帶着人馬衝向前去。
後面的敵人突然遭到猛烈地反擊,立即停止了追擊。
“抗聯鬼見愁大隊在此,不要命的給我過來。”郭濤端着在汽車站繳獲的歪把子一頓掃射,僞軍和警察掉頭就走。
“抗聯的催命閻羅帶着大隊人馬來了,快跑啊。”
“張主任你怎麼樣?”陳彪來到張蘭生近前,張蘭生一下子撲倒陳彪的懷裡。
“陳隊長,我恐怕是不行了,你們趕緊去找馮政委,敵人在這裡兵力很大,大家要儘快轉移。”張蘭生後背的血跡已經浸透了外衣。
“張主任,你要挺住啊。”東方的淚水已經抑制不住了。
“不要爲我難過,你們要繼續堅持戰鬥。陳隊長,你們都是好樣的,我當初沒看走眼,你們給咱們三軍爭了光。有機會你一定要多向馮政委求教,要爭取早日加入組織……”
張蘭生想跟陳彪說的話太多了,但他已沒有時間了,原本抓着陳彪的手一下子鬆開了,張蘭生在抗擊日寇的鬥爭中結束了他光榮的一生,他的精神永垂不朽。
陳彪抱着張蘭生的屍體,帶着大家往小李村前進。小李村裡,馮仲雲和秋林同志藏在老鄉的家裡面。村民被鬼子小分隊集中起來審訊,一個村民被鬼子用皮鞭抽的渾身是血。
“你說不說?不說就只有死路一條。”旁邊的翻譯狐假虎威。
“呸。”村民一口血吐過來,“要我說什麼?”
“當然是說出抗聯藏在哪裡?別跟老子裝糊塗,有人看見他們躲在這裡。”翻譯蹲下身子看着村民。
“哈哈哈哈,抗聯的同志早就轉移了,不過就算沒轉移,我也不會說的,因爲我怕當了漢奸斷子絕孫,下輩子只能做畜生。”村民狠狠地看着翻譯。
“八嘎。”鬼子拔出手裡的東洋刀就要砍向村民。隨着一聲槍響,他“哎呦”一聲,手腕上中了槍,東洋刀掉在了地上。
“大家都趴下。”郭濤端着機關槍衝了上來,鬼子的小分隊本來人就不多,機關槍掃射之後,沒剩下幾個人了,翻譯趴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腦袋,等槍聲聽了之後,他擡頭便看見了王東寧。
“要殺就殺,老子不怕。”他是鐵了心要做亡國奴的。
“殺你,我怕髒了我的刀。”王東寧把他拖到大樹底下,先把他上身衣服脫了下來,然後用繩子將他吊在樹枝下,王東寧用剛纔抽村民的皮鞭狠勁地抽在翻譯的身上。
“哎呦媽呀,別打,別打,有種你就殺了我,別打呀。”這個翻譯被抽的亂叫。
“想死沒那麼容易。”王東寧繼續抽他。
“把他放下來,我倒有個好主意。”郭濤滿臉地壞笑。
王東寧一把砍斷了繩子,翻譯撲通摔在地上,郭濤慢條斯理地走了過來,他手裡拿着一把匕首,翻譯看着他的眼神,不寒而慄。
“你會說鬼話,看來你的舌頭就不是人舌頭啊。”郭濤一刀割下了翻譯的舌頭,把這翻譯疼得在地上直抽筋,一會兒就暈了過去。
“陳隊長,你們來了。”秋林和馮仲雲被老鄉請了出來。
“馮政委,張主任犧牲了。”陳彪哽咽着說道。
馮仲雲一拳打在樹上。“狗日的。”
嘆息之後,他接着說:“不久之前我接到消息,靖宇同志也犧牲了。這筆賬我們遲早跟鬼子算清楚。”
“政委,接下來,我們這麼辦?”東方問道。
“我們不能在這裡連累老鄉了,我們馬上走,先跟九支隊匯合,然後再做打算。”馮仲雲答道。
大家在跟隨馮仲雲迅速撤離了小李村,在山腳下,大家將張蘭生安葬了。
“老張,你放心吧,我們一定把鬼子趕出中國去,祖國人民不會忘記你的。”馮仲雲衝着張蘭生的墳墓帶頭敬了軍禮,大家都很難過。
“陳隊長,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嫂子就快要生了,你要做爹了。”秋林迫不及待地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陳彪。
陳彪一愣,他想起分別前的那個晚上,這個消息對於他現在來說,可能算不上是好消息。
“哦,是啊。”
“毫無精神準備吧,看你的反應,怎麼好像跟你無關似的。”秋林取笑道。
東方在一旁聽到了這個消息,她快步地走開了。
“我媳婦好嗎?”昊天向秋林打聽婉婷的狀況。
“哦,聽江峰同志介紹,馬大嫂在轉移的過程中跟她家的親戚去蒙古的錫林郭勒了,以後見到江峰同志,你再仔細打聽打聽吧。”秋林的話讓昊天七上八下的。
大家在馮仲雲的帶領下終於在克山附近與九支隊匯合了,九支隊見到馮仲雲他們非常興奮。“馮政委,見到你們可太好了。”
“高隊長,你們有沒有什麼目標啊?”馮仲雲跟九支隊的高支隊長聊了起來。
“報告政委,我們打算在克山給鬼子添點兒堵。”
“把具體的計劃說說吧。”馮仲雲很感興趣。
“克山西門外有一個日本守備營還有一個僞軍大營,我們打算牽制住這些兵力,然後從城西北角進城去把鬼子的縣城給端了。現在陳隊長他們來了,正好幫助咱們牽制敵軍,我們得手後用閃光彈通知你們撤離。”高隊長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好,什麼時候幹?”馮仲雲已經憋了好久了,真想趕緊給鬼子點兒顏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