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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馬悍得報,邢舉已派人至東城門迎接時,閻柔含笑且意有所指地對馬悍道:“邢校尉對馬部帥此行,甚是期待啊。”
馬悍淡然一笑,不用閻柔刻意提醒,他也知道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不過,或許邢舉所求的,也正是自己所需的,只要條件談得攏,對彼此有利,何樂不爲?
城門下一羣夾雜着官吏、三老、寺役(衙役)、僕伕、庶民的人羣迎將上前來,爲首一長弁青衣的青年,來到馬悍馬前,舉臂合袖爲禮,朗聲道:“烏丸校尉府從事史田豫,見過馬部帥。”
田豫!這姓名略熟啊,印象中三國還真有這麼一號人物。在這個大浪淘沙的英雄年代,能被史書濃墨重彩記上一筆,怎麼着也是個人物吧。
馬悍略帶驚訝地望着馬前這個年輕名人,從對方眼中,看到的是更爲驚異的眼神。
的確,比起馬悍的驚訝,田豫更爲驚異,眼神滿是不可置信之色——眼前這個看上去比自己還年輕幾分的青年,就是那個威懾鮮卑、大敗烏丸、令護烏丸校尉都爲之刮目相看的漢戈部首領?
若是一般人倒也罷了,既然知道是三國名人,馬悍也不敢託大,立即下馬還禮。馬悍一下馬,身後的漢戈騎兵與閻氏兄弟及從騎也紛紛下馬,一齊行禮。
田豫又一一爲馬悍引見身後的吏員、三老等有人望的人物。雙方又是好一陣互相致禮。
城門前近百人互相行禮、還禮,場面煞是壯觀,把城牆上值守的軍卒看呆了眼。
好不容易見禮完畢,在田豫等人引領下,馬悍一行進入寧縣門城。
入城之前,馬悍特意觀察了一陣這個號爲北疆重鎮的城防。
首先是城牆,寧縣的城牆的高三丈,厚四丈,夯土築成,有三個門樓、六個角樓,城牆上有垛、雉碟、走馬道、夾牆複道,但沒有馬面。城門前有吊橋,橋下有護城壕,引於延水灌之。時值盛夏,河水滿溢,寬達三丈的護城河,給人難以逾越之感。城牆上巡邏的軍卒均有護甲,持矛提盾,面有風霜,滿面蒼勁,一看就是老軍卒。
馬悍暗暗點頭,這邊城就是不一樣,城防建設做得比河北那些郡縣都要好。或許是因爲五年前那場血腥動亂所致(馬悍在來時路上,已向閻氏兄弟打探清楚歷任護烏丸校尉的情報),令整個寧縣上至護烏丸校尉,下至庶民,都心有餘悸,對縣城城防,那叫一個不遺餘力。如此,方有此良好結果。
如果說寧縣的城防令馬悍感到堅實可靠的話,那麼護烏丸校尉邢舉,竟給人以相似的感覺。
馬悍是在護烏丸校尉府拜見邢舉的,這是一個四方臉膛,長眉鳳目,身軀修偉,象學士多過象軍將的中年。邢舉的笑聲很爽朗,令馬悍想起了劉備。
“這位就是令鮮卑、烏丸人聞風喪膽的漢戈部帥麼?當真是英雄出少年,哈哈哈!”邢舉目注馬悍,眼中飛快掠過一絲驚異之色,隨即恢復正常,談笑自如。
閻柔、閻志兄弟也一一上前參見。然後以邢舉爲首,馬悍、田豫、閻氏兄弟,一同進入府內正堂。
此時大堂正中與天井回廓已擺下一排排的長案,置酒釜肉,兩側一長溜僕役侍立於廓下,一副流水大宴的架勢。
隨後邢舉坐上首,馬悍、田豫、閻氏兄弟及一干府吏、鄉坤分列兩側入坐,而漢戈部衆與閻氏兄弟的隨從則通通留在堂下。在邢舉爽朗笑聲中,衆人一齊舉爵致禮,隨後大塊朵頤。
邢舉雖然對馬悍的年輕大感意外與驚訝,但心下對這年輕人的態度甚爲滿意。不僅僅是因爲馬悍送給他烏丸奴僕、戰馬、金器等禮物,更重要的是,馬悍此次及時應召前來,表現了應有的恭敬。而且,他竟只帶了二十從騎前來,絲毫不擔心會在寧縣有所不利,這種信任,纔是最讓邢舉滿意的。
馬悍從邢舉的眼神,看出這位護烏丸校尉對自己的讚賞,心知這一寶押對了。實際上他完全不擔心邢舉會對自己不利,因爲漢戈部的存在,對護烏丸校尉而言,絕對是個難得的臂助,這等有利無弊之事,除非邢舉瘋了,否則決不會爲難他馬悍。退一萬步說,真要是出現什麼意外情況,馬悍也有這個自信,率二十騎漢戈精銳,殺進殺出。
觥杯交錯,談笑生風,面對一位威壓塞外諸胡王侯的二千石高官,馬悍從容淡定、不卑不亢、應對得體的表現,令每一位在座者都爲之暗暗驚訝不已。
閻氏兄弟這段時間與馬悍接觸不少,已經感覺到這少年不凡。邢舉、田豫等人,之前還想像能把兇殘的胡人打得哭爹喊孃的人,該是何等威猛雄壯,不料見面卻是一個俊朗健談的年輕人,這已經是夠意外的了。此時與馬悍一番交談下來,此人見識談吐俱是不俗,縱不是世家子弟,也當是寒門士子,着實令人喜出望外。
席間談話,自然離不開馬悍濡水卻敵,小支山大破烏丸。此事野間雖有流傳,閻志也有彙報,但濡水之鬥,卻無人得以目睹,只有馬悍這個當事人能說得清。儘管馬悍已經儘量淡化鬥戰過程,卻依然引得舉座驚歎。
邢舉快慰不已,欣然對馬悍道:“某欲辟召驚龍爲屬掾,表奏朝廷,請爲騎部假司馬,如何?”說罷目光殷切地望着馬悍,那溫和欣賞之色,令人興不起拒絕之念。
此言一出,馬悍還沒說話,田豫及一衆府吏、鄉老,無不舉袖道賀。在他們看來,一介塞外部族頭領,一躍而升爲六百石軍中高官,這是何等幸運?
護烏丸校尉,麾下最主要的戰力,就是騎部八百騎兵。騎司馬爲主要軍事助手,通常由副校尉兼任,比步軍司馬高半級。而假司馬就是軍司馬的副職,相當於後世副師長的職位。如果放在公孫瓚或袁紹的數萬大軍中,這個假司馬倒也不算什麼。但在這裡,這可就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六百石軍中高官。
馬悍是什麼出身?對權柄問題最爲敏感不過,一聽邢舉之言,就知道這裡面有貓膩。假司馬聽上去挺高大上,但也只是表面光鮮,一旦應允,自己的漢戈騎兵就得歸護烏丸校尉府了,然後還只是個副職,那軍權最後落到誰手裡?沒有小弟當什麼老大?沒有軍隊當什麼司馬?
馬悍微笑,眼神冷冷,目光掃過,注意到閻氏兄弟沉默不語。果然,不只他一人看透邢舉的居心。
馬悍拱手笑應道:“悍請將漢戈部衆上下五千人馬,爲使君北面屏障,北拒鮮卑,東遏烏丸。”
此言一出,場面一冷,隨即聞邢舉一陣大笑:“好,好,有驚龍助某,何事不諧。”
銅樽一舉,衆人急忙應和,事情揭過。
閻氏兄弟交換了一個眼色,暗暗點頭。田豫則若有所思地望向馬悍。
不動聲色地婉拒邢舉辟召之後,馬悍開始提出自己的要求,諸如參與榷市、開放通關等等。既然成爲護烏丸校尉名義上的部屬,納入其治下,自然得要有相應的待遇。
邢舉一一應允。馬悍輕呼一口氣,至少自己這一趟沒白跑。對新生的漢戈部而言,能夠納入護烏丸校尉治下是件好事。如此一來,至少烏丸人也好,鮮卑人也好,想動漢戈部時,就要掂量掂量。
就在此時,邢舉話鋒一轉,突然提出一個要求:“漢戈部既爲吾北面屏障,此後寧縣與貴部往來必頻,吾欲遣一使者,爲校尉府與漢戈部之間聯絡,如何?”
一計不成,又施一計,這是要在漢戈騎兵中加塞一個監軍啊。這是閻氏兄弟心中的念頭,一齊將目光轉向馬悍,看他如何應對。
馬悍笑道:“不知使君所請者何人?”
邢舉向馬悍對側一指:“田國讓如何?”
馬悍眨了眨眼,宛然一笑:“好。”
這麼幹脆?不單是邢舉,就連田豫本人都吃了一驚。閻氏兄弟更是納悶,這位漢戈部帥之前頭腦一直很清醒啊,怎麼這下犯迷糊了?這明顯是邢舉安插的釘子啊。就算不好拒絕,也得提出換人嘛。這田國讓談吐不俗,頗有氣度,少年老成,一看便知非易與之輩,何必撿這個麻煩呢?
誰也不知馬悍此刻心頭正暗笑:好傢伙,正發愁手頭沒人才呢,你就送一個三國名人過來。沒錯,這的確是一顆釘子,但沒關係,哥別的本事沒有,收刺頭、拔釘子正乃吾所長。
按歷史正常走向,田豫的人生履歷應當是這樣的:早前投奔劉備,後因母病,返回鄉梓,隨後出仕公孫瓚。公孫瓚敗亡後,爲漁陽太守鮮于輔之長史。後與鮮于輔共投曹操,官到刺史,爵至亭侯。田豫之所以在三國羣英中名聲不顯,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爲他極少參與到三國內戰中,幾乎所有魏蜀吳之間的戰爭,都難得看到他的身影。但與其在中原默默無聞不同,田豫在北疆,聲威赫赫,威懾諸胡。他半生戎馬生涯,全用在了抵禦鮮卑、烏丸等異族外敵上,堪稱曹魏軍事集團鎮北之鼎。
田豫絕對沒想到,正是因馬悍的出現,令護烏丸校尉邢舉想到要安插一個人到漢戈部。這個人,最好與漢戈部首領年紀相當(便於交流)、有勇力,擅騎射、能言善辯、而且還要精通胡語……這樣的條件,簡直就是爲田豫度身定製。結果田豫的好友吳明達就推薦了他——要是再晚個把月,田豫就決定投劉備了。
由於馬悍的出現,由於邢舉的徵辟,在歷史上威震北奴的田豫田國讓,人生軌跡驟然改變。唯一不變的,是他將更早站在他最想待、也是最應當待的位置上,成就更大的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