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這個時候,我們已經到了雲都的王府了!”雲修歡喜的搓着手道,“這一路難得的好走,可是託了少夫人的福!今晚在這破廟裡熬上一宿,明兒晚上就可就睡暖牀嘍!”
愈往北走,愈發的寒冷,凜冽的北風呼呼不止,嶽蘅嬌嫩的面頰被吹得一陣生疼。
陰暗的天空忽的飄起零星的雪花,嶽蘅久居南方,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飄雪,禁不住推開門,佇立在屋檐下凝視着漫天的熠熠雪光。
寒風驟的滲進屋裡,柴昭見嶽蘅輕輕跺着腳取暖,邊解開自己的貂裘邊站起身,正欲過去,雲修急的脫下自己的塞進他手裡道:“少主,您身子貴重,我皮糙肉厚的不怕冷。”
柴昭也不與他客氣,接過便朝嶽蘅走去。雲修哈着熱氣湊近李重元,胳膊肘戳了戳他道:“少主與少夫人,是不是回了雲都就辦喜事?你與郡主信裡是怎麼說的?”
“多事。”李重元裝作不悅道,“少主自有安排,哪是你我可以議論的。”
嶽蘅正望着雪花發呆,忽覺身上一暖,循着撫去,貂絨溫熱柔軟,還未來得及開口,柴昭已經到了身前,小心的替她攏緊繫上束帶,低聲道:“是沒有見過雪麼,這麼冷也在外頭站着。”
“見過。”嶽蘅脣齒微張輕輕應了聲,“只是滄州的雪,還未落地就化成了水,與這裡的不一樣。”
“這裡的雪。”柴昭擡頭看去,雪越下越大,映的天際都泛起了亮白,柴昭伸出手,不過片刻,掌心已經積滿瑩白的雪花,柴昭將掌心湊到嶽蘅的面前,“這裡的雪,要隔上幾日纔會慢慢融化,就像白色的砂礫一樣,比南方的綿雪要乾燥許多。”
那捧瑩白,嶽蘅剛剛觸上就隨風散落,不等嶽蘅回過神,柴昭的大手已經包裹住了她冰冷的手心。
“白雪皚皚的雲都,沒有比那更美的地方。”柴昭望向北邊憧憬道,“自我年少離開,便日日想着能有一天重回雲都。你與我去那裡,今生都不會後悔。”
“當年,若是你把我接去的是蒼山...”嶽蘅擡眼看着這雙數載揮之不去的灰眸,“我也不會說一個不字。”
柴昭捧起嶽蘅的手貼緊自己的脣尖,輕觸着道:“我知道,在你眼裡,我始終還是陌生。可你我還有一生那麼久,你的心裡總會有我。”
柴昭拖着嶽蘅的手回到生火的裡屋,雲修瞅着二人憋忍住笑道:“這樣纔好,少夫人與少主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還有什麼來着...”雲修撓了撓頭想不出詞來,求救似的看向李重元。
李重元瞥了眼他,起身道:“嶽小姐坐這裡來,這裡暖和些。”
柴昭拉着嶽蘅在自己身邊坐下,映着燃燒的火光掃視過圍坐着的幾人,“阿蘅,一路倉促疾行,還沒來得及與你好好介紹我這幾位左膀右臂。”說着指着李重元道,“他是李重元,柴郡主的丈夫,既是柴家的女婿,也是我叔父最器重的謀士。”
李重元對嶽蘅頷首一笑,嶽蘅點了點頭道:“柴郡主和我說起過,她未來的夫君雖不是王侯將相,卻是她自己真心鐘意的人。見過郡馬爺。”
李重元自嘲卻又難掩歡喜道:“婧兒真是有什麼說什麼,讓嶽小姐見笑了。當年我不過是陪郡主學騎馬的玩伴,難得郡主不嫌棄,竟願意下嫁於我,也是我李重元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柴昭又看向吳佐吳佑,側臉轉向嶽蘅,“阿蘅,這二人便是吳佐吳佑兄弟倆,自父輩便是我柴家的家將,忠心耿耿,就算柴家便貶至蒼山,也從無背棄。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出,他們哪個是兄長,哪個是弟弟?”
嶽蘅見這二人確是生的一模一樣,而下一言不發看着自己更是難以辨認長幼,蹙眉搖了搖頭道:“我與他倆也沒多熟識,哪裡分得出...”
柴昭垂眉一笑,吳佐指着自己眉心道:“嶽小姐看,吳佐這裡有一個圓痣,便是哥哥了。記着這顆痣,就不會認錯。”
吳佑咧嘴道:“嶽小姐...不對不對,是少夫人。我是吳佑,少夫人以後有任何事,找我就是!”
柴昭剛要示意雲修過來些,嶽蘅張嘴道:“這個我認識,雲修雲將軍。”
“哈哈!”雲修瞪大眼笑道,“被少夫人記在心裡,我可真是面上有光。”
嶽蘅毫不示弱道:“我倒是想忘,可你有事沒事總在這眼前晃盪,想忘記也難。”
雲修眨了眨眼道:“雲修自幼孤苦伶仃,浪跡街頭。若不是十幾年前認識少主,餓死路邊也說不定,少主那幾年與我相互扶持謀生,竟還與我這個棄兒結爲異性兄弟。”雲修忽的笑了出來,“那時我也不知道,少主居然是柴王爺的獨子。”
柴昭往火堆裡添了些枯枝道:“怎麼,若你知道,就不認我這個大哥了?”
雲修盯着搖曳的火光搖着頭道:“認下少主這個大哥,比李重元娶了郡主的福氣還要大上許多,我怎麼能錯過!幾年後少主滿門得以昭雪,他叔父來接他回王府...我這才知道,平日裡與我一起的...少主竟去求了他叔父,把我也帶了走...”
“你那麼好的身手,怎麼能浪費,與其禍害外頭,倒不如跟着柴家謀條出路。”柴昭拉過嶽蘅冰冷的手貼近火焰,俯身替她吹散燃起的輕煙。
“自此之後,也多了個人欺負我...”吳佑目露沮喪,“這個小弟做的真是窩囊。”
衆人聽着都大笑了出來,嶽蘅瞅着吳佑一個七尺男子露出委屈的模樣,捂着嘴也偷笑了聲。
這笑聲雖輕的如細針墜地,可還是被柴昭察覺,剎的扭頭去看嶽蘅,那微若蟬翼的笑意凝固在了嶽蘅驚住的臉上。
“少夫人的臉怎麼紅透了!”雲修指着嶽蘅高聲道。
嶽蘅猛的站起身,揉搓着發熱的面頰急道:“這火燒的這麼旺,能不烤紅麼!不與你們說了,我困了...”言罷轉過身朝後頭跑去。
幾人先是一愣,隨即都是笑了出來。夜半寒風嗖嗖,柴昭拔出隨身酒囊的塞子喝了幾口,遞給了李重元,李重元仰頭灌下,面露笑意道:“這趟回去好事將近,重元先恭喜少主了。”
雲修搶過酒囊,晃了晃也喝下幾口,甩給吳佐道:“少主大婚,喜宴怎麼也得擺上個三天三夜,大家不醉不歸!”
柴昭見這幾個聊得越發火熱,收住笑低聲道:“別嚇到了阿蘅,明日一早還要趕路,各自去歇着吧。”
雲修等人散去,柴昭遲疑片刻,輕輕踱近嶽蘅歇息的角落,見她一動不動靜靜睡着,彷彿又回到了深谷那夜,她倒在自己懷裡睡去的模樣是那樣靜熠美好。柴昭一時看的有些出神,站立些許,解開自己的貂裘,屏住呼吸俯身披在了嶽蘅的身上。
聽着消失耳邊的腳步聲,嶽蘅輕輕呼出一口氣睜開眼,鬆開了攥着袖刀的手心。攏緊肩上柴昭的貂裘,聞着上頭這個男子遺留的氣息,沉沉的睡了過去。
——“雲都!”
——“前面就是雲都了。”柴昭看着並肩的嶽蘅道。
白龍一步一步踩着皚皚的白雪,見着不遠處巍峨的古城,也歡喜的揚蹄嘶鳴起來。
“阿蘅的白龍好像很喜歡這裡呢!”柴昭伸手撫了撫白龍的馬鬃,說來也神奇,白龍竟把頭朝他湊了過去,惱的嶽蘅狠勒着馬繮,輕捶了幾下白龍。
嶽蘅遙望雲都,只見城門轟然打開,馳騁出一隊人馬,沒等嶽蘅看清來人,李重元指着前方驚喜道:“你們快看,是郡主,郡主親自帶人來迎嶽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