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已經是六月初一了,距離和鄭家約定的動手時間只差一天。++兩天前,劉茂便率領着劉澤清麾下最爲驍勇善戰的六百名馬隊親衛再度潛入萊州境內的古城集一帶,悄悄隱藏下來。
劉澤清是在五月中旬悄悄回到山東的。湖廣戰事初見曙光,楊嗣昌命令各路大軍齊頭並進,左良‘玉’和鄭崇檢在太平縣大敗流寇,將張獻忠、羅汝才和老回回壓制到荊州府歸州一帶。楊嗣昌急命四川巡撫邵捷‘春’部堵截,關上張獻忠等人退往四川的通道。如此一來,便可以形成關‘門’打狗的態勢。
但劉澤清卻是已經坐不住了。半年前心腹蔡連升慫恿登州四衛製造兵變,打算將朱平安架空,但卻被反咬一口,自己也丟了‘性’命。自此之後,登州的海貿便沒了進項,劉澤清頓時感到財政上捉襟見肘,軍戶們可以不用理會,但麾下數千家丁和京師的關係卻是需要銀子來供養的。要不然這富貴從何而來?
於是,在戰局平穩之後,劉澤清面見楊嗣昌,說明原委。卻是沒想到楊嗣昌竟然大爲支持,也讓劉澤清很是意外,仔細一想才知道,朱平安可是內閣首輔周延儒的人,與楊嗣昌本就水火不容。楊嗣昌此舉也是擔心山東落入到周延儒的掌控之中。
接着便有了劉澤清的“意外受傷”,督師行轅也接到山東方面流民蠢蠢‘欲’動的“奏報”。在這種“緊急情況下”,楊嗣昌並沒有跟朝廷知會一聲。便同意劉澤清返回山東“養傷”兼“平‘亂’”。當然,這也是爲了掩人耳目,就連軍中也沒有太多的人知曉。
劉澤清也將自己帶出來的六千山東兵的指揮權‘交’給自己的副將,而自己則帶着一千家丁偷偷返回山東。
從那時開始,劉茂便在劉澤清的授意下,帶領六百最爲‘精’銳的親衛四處伏擊登州商賈的車隊。
萊州與登州緊密相連,登州崛起,連帶着萊州的各級官員也從其中分潤了不少好處。劉澤清唯恐萊州與登州有什麼勾結,便命劉茂專在青州以及萊州的西邊下手,狙擊商賈車隊。一連幾次下來。斬獲都是頗爲豐厚。親衛們本就是劉澤清豢養的家丁。只知效忠劉澤清一人,根本不論什麼是非對錯,下手更是狠辣無比。
與鄭家商談完畢之後,劉澤清便開始悄悄調動山東的兵馬。主力便是東昌府、濟南府、青州府三地的兵馬。這三處都是劉澤清的嫡系部下在擔任指揮使。調動起來得心應手。而兗州和青州的兵馬則牽扯太多。劉澤清爲防打草驚蛇便沒有調動。
不出所料,兗州樑和中果然是出了問題,喝酒也能喝出個重病來。知府鄧藩錫嚴令各處緊守關隘。擺明了不讓劉澤清大軍從兗州經過。之後還是魯王府來人,指明瞭一條隱秘的商道,這才解了燃眉之急。不過魯王朱以海卻是獅子大開口,點明要貿易區的一半份額。劉澤清不禁暗自冷笑,這些條件,到時候任由他朱以海自去和鄭家商量去。現在,劉澤清只想踏平登州!
大軍共計三萬人,登州不過彈丸之地,雖然這一年來聚攏了不少流民。但劉澤清卻沒放在心上,一衆泥‘腿’子能打什麼仗,人數再多也只是聾子的耳朵——擺設。登州充其量不過兩萬人馬而已,再說,朱平安纔到任不到一年的光景,能練出什麼‘精’兵來。更何況,他還要面對鄭家水師的猛攻,兩面夾擊,任他是嶽武穆再世,也逃不出這種必殺之局。
大軍分兩路偷偷行進,一路劉澤清親自率領,走青城、樂安、昌邑、掖縣一線,直‘插’登州的黃縣。另一路則由劉澤清的堂弟劉澤韜率領,屬於奇兵,便是走兗州的商道。由‘蒙’‘陰’的羣山中殺出,貫穿整個青州,進‘逼’登州的大嵩衛和靖海衛。
而劉茂的六百馬隊則充當了大軍的先行,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便是,偷襲萊陽,防火焚燬登州這個最大的糧倉,製造朱平安軍中的‘混’‘亂’。
如此天衣無縫的計劃,表面上看來幾乎沒有失敗的可能。劉澤清也是甚爲滿意。
劉茂帶人潛伏在古城集東邊的山林中,整整兩天,也終於等到了要進兵的時刻。今晚,他們就將出動,趁夜奇襲萊陽,一把火燒了整個萊陽城。派出去的探子也回報,萊陽深處內陸,駐軍並不多,只有五百守軍。劉澤清的命令是‘混’進城去,火燒官倉便可以,但劉茂這些親衛們這些日子可是嚐到了劫掠的好處,聽聞萊陽守軍不多,便頓時生出了別的念頭,打算趁夜火燒萊陽,以此來大肆劫掠一番。
等待總是最難熬的,尤其是眼前還有一樁美差,更是讓衆人猶如百爪撓心一般。爲了不被人發現,這多次的劫掠,劉茂等人都是自帶乾糧,從不在人前‘露’面,登萊遍佈朱平安的探馬,小心一些總是沒錯。但這次卻是有些失算了,天氣炎熱,帶出來的食物不少都已經難以入口,再有一點便是這古城集附近竟是沒有了水源,原先探查到兩處小溪居然斷流了。這一來可是不小的麻煩。
眼見着手下的衆人滿腹牢‘騷’,想一想如今已是正午時分,距離出發不過幾個時辰的光景,劉茂這才挑選了幾個‘精’乾的士卒去附近的集市購買一些吃食,順便找一找水源。還千叮萬囑,千萬注意不要被人給發現了蹤跡。
這些人倒是手腳利索,去了一個時辰便迴轉而來,帶回來不少的大餅、幹‘肉’之類的東西,幾十個水壺裝滿了甘甜的泉水。
吃飽喝足,衆人這才抓緊時間休息,但一想到即將要到來的萊陽之行,卻都是興奮的沒有一絲睡意。
下午時分,天氣終於涼爽了一些。劉茂將哨探放出去,躺在樹下剛剛有些‘迷’糊的感覺,卻被一名心腹叫醒。
“大哥、大哥,有‘肥’羊上‘門’了!”
心腹‘激’動的語無倫次,旁邊是一衆手下難掩興奮之情的臉龐。
“什麼事情?”劉茂沒好氣的問道。
“林間的小道上來了一隊商賈,看樣子就是趕往萊陽方向的,都是大箱的財貨,還有不少的好馬!”
劉茂聞言又躺了回去,“少惹事端,晚上還有大事要辦!”
心腹頓時急不可耐。“大哥。咱們大可以劫了這一趟,扮作商賈的樣子‘混’進萊陽城啊!再說,那麼多財貨從眼前白白溜走,這個、這個……!”
一衆手下也是紛紛點頭。
劉茂也泛起了嘀咕。扮作商賈‘混’進萊陽城。倒是極爲穩妥的一個法子。看看衆人躍躍‘欲’試的模樣,劉茂也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嘴‘脣’,這兩個多月的劫掠。自己也是獲取了不少的好處,眼前恰好有這麼一隊商賈經過,白白錯過,着實有些可惜。
當系便起了身,招呼衆士卒悄悄的來到林間小路的附近,此時,這隊商賈已經慢慢從西邊過來。心腹說的沒錯,這一隊商賈的確是‘肥’羊,還是‘肥’的不能再‘肥’的那種。二十多輛的大車,一百餘名護衛,車輪在林間的土路上碾壓出深深的印跡,看來車上所裝的頗爲豐厚啊!
劉茂吞口口水,靜靜的一揮手,衆士卒頓時‘精’神起來,留下十餘人看守大夥的馬匹,剩下的數百人在幾個頭目的手勢的指揮下,不多時便在道路兩旁埋伏停當。
隨着劉茂的一聲唿哨,數百人頓時從道路兩旁殺將出來,爭先恐後的奔向眼中的獵物,唯恐落在別人後面。
車隊的護衛一愣之下,扭頭便跑,沒有一絲的拖泥帶水,而且是奔向四面八方。
雖然劉茂高聲喊着“一個不留”,但實際情況卻是,手下的數百人都是直接奔向了馬車,而車隊的護衛又四散奔逃,倉促之間根本‘抽’不出人手來去追趕。
無奈,劉茂只得先跳上一輛馬車,高聲指揮着一些手下前去追趕,但此時卻是‘亂’作一團,大部分手下跟不理會他的命令,只是一‘門’心思的跳上馬車,迫不及待的翻箱倒櫃。
馬車上的箱子被打開,卻頓時有些士卒驚呼起來,劉茂一眼便看到了箱子中盤着的那些引火之物,嗞嗞的冒着火光,箱子的底部便是鋪着的幾個黑黝黝、圓滾滾的東西。
“不好,是火器,看模樣倒像是軍中的萬人敵!”劉茂的腦子中剎那間閃過這個念頭,畢竟是軍中老卒,劉茂知道只要掐斷或者澆滅了這些個引火索,便可以確保這東西不會爆起來。
“用‘尿’……!”可劉茂剛剛喊出兩個字,便被驚慌失措的手下從馬車上給擠了下來,重重的摔倒土地上。
剛剛爬起身來,身後便是一陣轟鳴,接着便是接二連三的爆炸,接連而來的氣‘浪’將劉茂整個掀上了天空,接着又是重重的摔在地上。
劉茂的耳邊嗡嗡作響,忽然發現自己的身子便如同一灘泥一般不聽使喚,眼睛倒是沒有問題,眼睜睜的看着手下的數百人大部分變成了分散的血‘肉’,還有些人身上滿是火焰,痛苦的叫喊着狂奔不已。
接着,躺在地上的劉茂便感覺到了越來越迫近的大地顫動,“是騎兵!”
慘嚎聲不斷響起,來自於四面八方,羽箭的破空聲此起彼伏,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周圍便漸漸恢復了平靜,耳中只能聽到戰馬呼呼的喘氣聲。
一個人忽然在劉茂的面前跪倒,接着便是嘈雜的腳步聲,幾把鋼刀架到他的脖頸上,劉茂認得,那正是自己的心腹,他倒是完好無損,只是臉‘色’驚恐萬狀。不多時,十幾個身穿輕甲的明軍士卒便出現在劉茂的視線中。
“這是你們的頭領?”一個絡腮鬍子大漢問道。
心腹差點哭出聲來,無助的看看劉茂,點點頭。
“劉澤清何時出兵?走得那條線路?”絡腮鬍子接着問道。
“不能說!”劉茂用足了力氣呼喊道。
絡腮鬍子頓時笑起來,“看來倒是條漢子!不過今天你的‘性’命是要丟在這兒了,斷了一條‘腿’,看樣子脊背的骨頭也斷成了幾截,撐不了多長時間了,告訴我實情,我送你一個痛快,都是軍中漢子,用不着拐彎抹角的!”
“你,你是登州軍?”劉茂感覺到身上開始發冷起來,他很清楚絡腮鬍子說的是實話,他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老子是登州新軍騎兵營的主將,‘奶’‘奶’的,爲了找你們,老子在這荒山野嶺裡轉悠了半個月了,前天找到了你們的一些痕跡,卻怎麼也找不到人。要不是今日你們憋不住了派人出來買糧,要找到你們還真不是件容易事情!”
絡腮鬍子拍拍‘胸’脯,“老子張大狗,現在喚作張定邊,記住老子的名字,有什麼仇怨下輩子投胎再來找老子便是!”
說完,手腕一抖,一柄閃着寒光的大刀揮起,血光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