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旻蘊兒知道格瑪不可能輕易放過柴寧宇,就像大多數女人一樣,第一次的親密關係很容易讓她們產生心理上的依賴,其實這種依賴,比愛情還要來得深刻,旻蘊兒如此,格瑪亦是,沒幾個女人能像柴寧宇這樣果決,也不是誰都像李月影那樣縱容豁達,長期的文化壓抑造就了女人們的心理弱勢,能衝破這一點的少之又少,縱然是不缺見識頭腦,走上了權力巔峰的格瑪,也未必就能衝破這點,就算她能看破這點,恐怕也先要經過許多的磨礪。?
其實柴寧宇和李月影有些地方是很像的,她們都是爲自己而活的人,她們可以無視外界的規則,不論做什麼事,都是出於自己的選擇。?
倚在柴寧宇懷中的旻蘊兒卻在這時感覺到柴寧宇的心臟在劇烈跳動,旻蘊兒擡頭看去,柴寧宇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雙手握着繮繩,縱馬飛奔。旻蘊兒把耳朵貼在她的胸口,還是聽到她的心臟跳動的很快,旻蘊兒突然心疼起來,她明顯感覺到柴寧宇害怕了,她在害怕什麼?旻蘊兒想不出其他,只能想到柴寧宇是在害怕失去自己。?
無欲則剛,關心則亂,牽掛會讓人變得懦弱,旻蘊兒伸手抱了柴寧宇的脖子,在她耳邊輕聲道:“寧宇,不用怕,不會有什麼事的。”?
柴寧宇聞言,愣了一下,低頭來看旻蘊兒,似乎她自己也不曾意識到自己是在害怕,愣了一下後,輕輕點了點頭,不過什麼也沒說。?
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清晰,柴寧宇回頭看去,已經看到遠處招展的旌旗。?
“籲……..”柴寧宇突然勒住了馬,前面是一處河谷,冬天乾旱的季節,河水甚淺,河面上結了厚實的冰,對面河岸甚高,唯一一條可以走上河岸的路卻被一堆巨石堵死。她們還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沿着河道往上走。?
柴寧宇卻皺了眉,叫了一聲:“聞天慶,開路!”?
兩個人應聲縱馬過來,是兄弟兩,聞天慶正是霹靂堂的人,之前爲報仇而投了柴寧宇的軍隊,之後便帶着自己兄弟聞天海留了下來,聽到柴寧宇的吩咐,聞天慶翻身下馬,過去把兩個黑色的東西塞進了石縫裡,身後聞天海從背後取了箭,張弓搭箭,等聞天慶退開,他一箭射出,霹靂箭射在石上,轟然一聲炸開,隨即引發了更猛烈的爆炸,轟然巨響中,地面都在震動,那些石頭在這聲響中被炸開了一處可容人馬通過的空隙。?
柴寧宇叫了一聲:“走!”?
一隊人馬通過了石間的空隙,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陣吶喊聲,吶喊聲是從河道上游兩邊傳來的,果然吐蕃人封了路,卻又在河道那邊設伏,柴寧宇前路被封,後有追兵,少不了要從河道上游逃命了,卻不想柴寧宇一眼就識破了這點伎倆,而且隨行人中,幸好還有霹靂堂的人。?
埋伏的吐蕃兵馬只好現身,從後面追了上來,隨着吶喊聲,先衝上來的吐蕃兵扔出了絆馬索,就是一根繩子兩頭綁着石頭,但是在慣於和馬匹打交道的吐蕃人手裡,這東西是、成了神器,只要瞄準時機扔出,絆馬索就會把馬的兩隻蹄子纏在一起,導致馬在奔跑中突然摔倒。?
最後面的四五個人馬被絆倒,還來不及起身,吐蕃兵的大刀已經砍了下來,轟然一聲炸響,聞氏兄弟放出了霹靂箭,炸的吐蕃騎兵人仰馬翻,但是他們後面的人已經迅速補了上來,二十幾人陷入了包圍中。?
柴寧宇伸手抓了旻蘊兒的腰肢,旻蘊兒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被柴寧宇扔了出去,柴寧宇對着顧天成大喊了一聲:“帶她走!”顧天成接住旻蘊兒,回頭看柴寧宇策馬向吐蕃兵衝去,一時猶豫,柴寧宇看他猶豫,大叫道:“蘊兒有什麼閃失,我先殺了你們,走!”?
顧天成和柯如華只好縱馬向外衝去,旻蘊兒這裡提心吊膽看着柴寧宇,想不走也是身不由己,一直回頭看着她,雪花攪着塵土一起飛揚,大批騎兵已經將那十幾人包圍了起來,旻蘊兒根本連柴寧宇的人也見不到。?
後面的騎兵此時也已經趕了上來,混亂中旻蘊兒大叫着柴寧宇的名字,卻淹沒在噪雜的馬蹄聲和喊殺聲中。?
柴寧宇和那十幾個人被大批兵馬層層包圍起來,柴寧宇手握着劍,和其餘人組成了一個圓陣,漫天的飛揚的雪中,卻看到對面拉起幾張巨大的繩網向這邊圍了過來,敵我懸殊,這種情況下,繩網一旦收攏,他們必然人仰馬翻,柴寧宇眼看圍攏過來的繩網,一聲輕吒,從馬背上躍了起來,劍光一挽,眼前的繩網變成了一堆繩結,散落一片。?
柴寧宇卻落在了吐蕃騎兵中,無數大刀在這一瞬向她砍來,柴寧宇一仰身,墮入了厚厚的雪地中,身邊卻是無數馬蹄,稍一疏忽就有可能被踩死。跟着她的人大叫起來:“快救將軍!”?
旻蘊兒隱約聽到喊聲,越發擔心不禁道:“顧天成,回去救她。”顧天成當做沒聽見,馬不停蹄向前逃去,旻蘊兒急道:“顧天成,你跟了她三四年,這個時候你要丟下她不管麼?”顧天成一手挽緊她的腰,防她跳馬,依舊一言不發,旁邊的柯如華聞言,說道:“軍令難違,我們只管把你送回去。”?
旻蘊兒情急,俯身在顧天成挽着繮繩的手上恨恨咬了一口,顧天成痛呼一聲,旻蘊兒趁機掙脫開他,跳下馬去,柯如華和顧天成只好挽住馬,叫道:“旻姑娘,你也幫不了她。”?
旻蘊兒從馬背上跳下來,恨恨摔在地上,只是此時連痛也顧不上了,跌坐在雪地中,取出了竹笛,悠悠的笛聲中,遠處傳來了一聲狼嘯,旻蘊兒的笛聲一變,清利的笛聲陡然一變,變得淒厲起來,直透雲霄,幾隻狼遠遠出現在了雪地中。?
不多時,幾隻獵鷹也出現在旻蘊兒頭頂的天空中,旻蘊兒吹着笛子,隨着笛聲,引來的動物越來越多,她一心盼望着這片地方附近能有什麼兇猛動物,但是在草原上,尤其就在附近這片地方來看,最兇猛的動物只有狼了。?
旻蘊兒的笛聲又是一變,變得低悽起來,聚攏來的無數頭狼聽着笛音仰天長嘯,嘯聲齊聚起來,只聽的滲人骨髓,猶如地獄鬼嚎一般,可惜旻蘊兒以前一直操控的那些毒人,從她被囚禁以後,這一年多來這些毒人都已經相續僵死,化作骨骸了,要是此時能在身邊,何懼這些兵馬。?
那些淒厲的狼嘯使得戰馬受驚,奔騰嘶鳴起來,顧天成和柯如華的馬也不安的揚起馬蹄,兩人急忙拍着馬頸安撫。那邊吐蕃騎兵一時亂了起來,馬嘶聲不斷,旻蘊兒笛聲又是一變,狼嘯聲中,那些狼飛奔向了吐蕃騎兵。?
大羣的草原狼竄進了騎兵中,撲上去撕咬那些戰馬,無數戰馬倒了下去,天空中的獵鷹俯身衝下,衝向馬背上的騎兵,吐蕃兵大亂,這時有人發現了正在吹笛的旻蘊兒,一羣騎兵策馬向這邊衝來。?
柯如華大叫了一聲:“護着她!”說着策馬向那羣騎兵迎了上去,顧天成也隨即縱馬迎了上去,刀光相交,柯如華已經將最先一個衝上來的騎兵砍在馬下,但是更多的騎兵衝了上來,兩人奮力拼殺,鮮血侵染了雪白的大地,一具具屍體倒在馬下。?
旻蘊兒心驚起來,她雖然一直以來都跟在柴寧宇身邊,但是從未和敵人正面交鋒過,她只是默默站在柴寧宇身後,隨時在她需要的時候幫她。?
旻蘊兒催着笛聲,越來越多的狼,飛鳥聚集了過來,那些戰馬也越來越不安,在旻蘊兒的笛聲中嘶鳴,旻蘊兒的額上卻滲出了細密的冷汗,她的控獸術其實也可以操控馬的,但是受過訓練的戰馬畢竟不同於野獸,就算她能操控,也是非常吃力的。?
情勢稍有鬆懈,被包圍在中間的柴寧宇那些人趁機向外衝殺,然而就在此時,遠處突然一支利箭射來,端端射中了旻蘊兒手中的笛子,旻蘊兒雙手一震,笛子隨着利箭飛落遠處,隨即遠處出現幾名手持弓箭的步兵,向這邊衝了過來。?
旻蘊兒急忙起身,跑去撿自己的笛子,誰知隨即又射來一箭,將笛子衝至遠處,旻蘊兒轉頭看到那些人向自己疾奔而來,轉身向離自己最近的柯如華那邊跑去,一邊叫道:“柯如華,救我。”她還不想就這麼輕易的死了,她好容易守候到自己的愛情,還不曾細細品味一下這份愛的甜蜜。?
柯如華見狀,一刀砍倒了一名騎兵,策馬過來,把手伸給了旻蘊兒,旻蘊兒伸出手去,正要去抓他的手,誰知又是一箭射來,顧柯如華粹不及防,被一箭射在了臂上,跌下馬去,旻蘊兒緊張的回頭看去,那幾個步兵已經趕了上來,來抓旻蘊兒。?
柯如華一隻手臂不能動了,忍痛翻身從地上站起來,舉刀向其中一個人砍去,拼殺中,腰部又中了一刀,虧了盔甲護着,甲衣雖被砍穿,傷倒不深,他一把把旻蘊兒拉到身後,舉刀擋住了砍來的一刀。?
身後卻傳來旻蘊兒的驚呼聲,柯如華心中一緊,轉頭看去,卻發現一時疏忽,旻蘊兒被救一名騎兵抓住了。?
騎兵一手夾着奮力掙扎的旻蘊兒,大叫道:“你們這些漢人,快放了兵器,要不然殺了她。”柴寧宇聽清楚了他的話,愣了一下,隨即縱馬向叫喊的那個吐蕃騎兵衝了過去,那名吐蕃騎兵又大叫了一聲:“放下兵器!”?
柴寧宇勒主了馬,因爲她已經看到被吐蕃騎兵抓到馬背上的旻蘊兒,柴寧宇咬牙扔了手中的劍,用才學會沒多久的生硬的吐蕃語說道:“放了她!”?
吐蕃兵招展的旌旗下,傳來一個緩緩的聲音說道:“女王御旨,要把你們兩個都抓回去,所以你最好乖乖跟我回去,否則殺無赦!”?
柴寧宇認識那個人,他就是柴寧宇那次截了哈赤麻的馬隊時見過的那人,叫裴偉,是藏漢混血,格瑪的親信,一直以來對柴寧宇懷着莫名其妙的敵意。?
旻蘊兒卻在這時叫了一聲:“寧宇,別聽他的。”?
裴偉冷笑了一下,對手下道:“把她綁起來。”他指的是柴寧宇,旻蘊兒拼命掙扎着說道:“你回去告訴那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寧宇不會回去的,死也不會再回去給她做奴隸!”?
幾個吐蕃兵卻已經拿着繩索走了過來,柴寧宇身邊一人悄聲道:“將軍,怎麼辦?”柴寧宇忽然揚聲道:“格瑪要的只是我,你放了其他人,我就跟你們回去。”身邊那人立刻壓低聲音道:“將軍,拼死一戰也是個死罷了。”?
柴寧宇卻走了出去,站在那些人的最前面,大聲說道:“放了他們,我跟你們回去。”身邊那人急道:“將軍。。。。。。。”但他還沒說什麼,柴寧宇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你們把蘊兒帶出去!”?
裴偉冷眼看着柴寧宇,思忖片刻道:“好,讓其餘人走。”?
吐蕃兵讓開了一條路,柴寧宇那些手下還在猶豫,柴寧宇低喝了一聲:“走!”?
餘人無奈,扔了手裡的兵器,柴寧宇直視着裴偉道:“把蘊兒放了。”裴偉看了一眼旻蘊兒,卻對手下道:“先把她綁起來。”?
旻蘊兒眼看着柴寧宇被幾個吐蕃兵壓制着跪在了地上,眼含着淚叫了一聲:“寧宇……….”若不是她,柴寧宇也不會一次又一次受制於人。?
柴寧宇被按着跪倒在地,雙手被反擰在身後,吐蕃兵把繩子繞上了她的手臂,身後卻突然傳來了一聲慘叫,柴寧宇心中一震,急忙回頭看去,也就在這一瞬,她猛然聽到顧天成大叫了一聲:“旻姑娘!”?
顧天成的聲音裡充滿了悲憤,柴寧宇看到了一抹血跡在雪中綻開,旻蘊兒纖柔的身體無聲無息的跌落進了雪中。挾持她的那個吐蕃兵一手捂着眼睛,指縫間露出一枝簪子—那是旻蘊兒的簪子,一手提着刀,神色猙獰的看着馬蹄下那片紅色的雪。?
柴寧宇一瞬只覺得五雷轟頂,人愣在那裡,翕張着嘴脣,聲音卻哽在了咽喉中。?
柯如華扔掉了手中的刀,兩步搶了上去,把雪地中的旻蘊兒託了起來,旻蘊兒仰着頭,雪白的頸子上一道觸目殘忍的傷口,血還在滴落,一滴一滴,落進了雪中。?
“蘊兒………….”片刻的失神後,柴寧宇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口中猛然爆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叫聲,旻蘊兒靠在何如華的胸口,沒有任何聲息。柴寧宇猛然掙開了押着她的幾個人,手臂動處,已經擰斷了一個人的脖子。?
裴偉叫了一聲:“抓住她!“柴寧宇腳尖一掂,挑起了扔在地上劍,劍光閃出,一個頭顱飛了起來,她回過身,看着裴偉,再沒有任何語言,只有一雙發紅的透着淒厲的眼睛死盯着裴偉,就像一隻絕望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