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甲三返回大營之後,對身邊一個三十餘歲的白麪將領道:“星聚!明日你就去保定,算做我的聯繫員,負責往來接洽,全權處理我軍和常勝軍的合作事務。”
“是!大人!”白麪將領道。(本角色由星聚的河南老鄉,本書書友張道陵同學扮演)
“你要仔細觀察常勝軍的戰鬥力到底如何,再觀察常勝軍內部的將帥是否和睦!知道了嗎?”袁甲三眯着本來就不大的眼睛道。
袁甲三此刻的神色與在小村中和李明峰會談之時完全不同,他現在那份沉穩老辣的氣質,比之桂良、寶鋆這種老狐狸亦不遑多讓!假如李明峰剛纔見到袁甲三這幅神態,恐怕說話就要謹慎許多了。
“遵令!”將領答道。
看出這個將領眉宇間似乎有話要說,袁甲三笑着問道:“星聚,你是否疑惑我剛纔爲何在那李明峰面前藏拙?”
名爲星聚的將領立刻答道:“大人行事,自有大人的道理!小的豈敢妄自揣度!”
星聚太瞭解袁甲三的性格了,他知道袁甲三很討厭下屬善於思考,這位總督大人需要的是隻會服從命令的部將。
不過今天的袁甲三心情很好,不但沒怪罪星聚,反倒開始解釋了起來:“那李明峰並非善類,做事只求自己利益,全然不顧仁義。當初在景德鎮,他就把湘軍扔下,獨自率軍逃跑。而且此人勾結洋人,圖謀我中華江山,似這等人,豈能和他開誠佈公的談判?
這次謀反之事泄露,李明峰派我那親家焦大麻子來找我,我就已經知道他肚子裡是什麼算計。只不過,我要是顯的太過精明,李明峰這經常性背信棄義的奸賊,就會對我也產生戒心,沒準就會在關鍵時刻在我背後使壞。本官只有裝傻充楞,讓他對我麻痹大意,纔有可能熬過這個難關啊!”
“大人英明!”星聚連忙讚道。
袁甲三雙目之中射出陰冷的目光道:“哼!這次事情一旦成功,直隸三省就是我和李明峰並存了,我們之間早晚有一戰。現在咱們能隱藏一分實力就隱藏一分!能讓他麻痹大意一分,就要讓他麻痹大意一分!”
星聚和其餘的衆將連聲稱讚:“大人真如子房在世,孔明重生!”
袁甲三擺了擺手,笑眯眯的道:“好了!你們少拍馬屁了!星聚,你收拾一下吧,明日啓程。”
星聚一抱拳:“遵令!”
兩日之後,李明峰在保定的直隸總督署接見了前來接洽的‘袁家軍’數十人。
李明峰此刻正和常勝軍高層將領探討出兵路線,就聽親兵來報,說“河南來人求見”。李明峰知道是袁家軍的人,於是下令傳進。
片刻之後就看到進來一個三十四五歲的中年將領,這將領面白無鬚,容貌清朗,不似久經沙場之人,反倒像戲臺上的白麪小生。李明峰瞧着眼熟,隨即記了起來,這人在幾日之前和袁甲三一同參加了小村會談。
“末將陳星聚見過大人!”白麪將領高聲道。
還沒等李明峰迴話,就聽旁邊的陳星翰驚呼道:“大哥?!”
陳星聚聞聲不禁一愣,隨即將目光移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定睛一瞧,不禁驚道:“星翰!”
兩人這麼一叫,衆人都驚訝萬分。暗道:“沒想到在這裡還能上演兄弟重逢的戲。”
陳星翰驚呼之後,立刻快步走到陳星聚面前,雙目含淚,神情激動。想要給自己大哥來一個擁抱。陳星聚望了李明峰一眼,略一猶豫,不知是否應該接受這個擁抱,但是在這一愣神的功夫,卻被陳星翰熊抱住了。
“大哥!咱倆可有六七年沒見啦!”陳星翰激動的道。
陳星聚在袁甲三手下幹了許多年,向來是謹小慎微的做事,哪敢像陳星翰這般在李明峰面前無拘無束。
“大哥,怎麼了?”陳星翰看到大哥神色緊張,不禁問道。
“放肆,在總督大人面前你怎麼這麼失禮?枉你出來闖蕩這麼多年,這麼還這麼不分輕重?”陳星聚表情嚴肅的斥責到
不是陳星聚不念兄弟感情,恰恰相反,陳星聚是太愛護這個弟弟了。陳星聚這幾年接觸的官僚無數,他得出一個結論:官職越高,脾氣越暴,架子也越大。
李明峰是直隸總督,爲疆臣之首,比袁甲三那個漕運總督還要尊崇上幾分。按理說像李明峰這種大員,應該是很注意這些臉面上的事情的。陳氏兄弟雖然是久別相逢,但是兩人畢竟只是小小的將領罷了,怎麼能在大庭廣衆之下無視總督大人的威嚴而敘舊呢?
“大哥!”陳星翰笑着說道,“俺家大人可和你那個肥總督不一樣!大人待俺如同親兄弟一般,你不用擔心,他是不會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
“別胡說!袁公德高望重,你不可隨便取笑!”李明峰面色微紅,尷尬的說道。
陳星翰並未見過袁甲三,他既然稱呼其爲“肥總督”,明顯是聽了李明峰的轉述。陳星聚雖然是陳星翰的哥哥,但是他同時也是袁甲三的部將!當着人家的部將侮辱人家長官,確實是頗爲不敬。
李明峰暗罵:“你陳星翰這麼說,不知內情的外人還道我李明峰是個長舌婦呢!”
陳星聚聞言並未感到尷尬,只是微微一笑,並不做聲。
陳氏兄弟相逢,徹底的打亂了正常的接待步驟,李明峰吩咐下人在總督府準備宴席,一則歡迎袁家特使陳星聚,二則是慶祝陳氏兄弟相聚。
李明峰坐在主位,韋志俊、蔡宜羣、陳星翰、劉銘傳、吳長慶、陳星聚依次而下,七個人圍成了一桌。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陳氏兄弟互訴衷情,衆人也都明白了事情經過。
陳星聚和陳星翰並非親兄弟,而是堂兄弟,他們本來和家人一起生活在河南省臨潁縣陳村,全村都是陳姓人。兄弟兩個自幼一起長大,關係極好。七八年前捻子造反,河南遭到荼毒,陳家人也四散而逃,各奔東西。陳星聚一家逃到了外縣某村定居,陳星翰一家則跑到了江蘇。
陳星聚後來參與了河南巨族袁家組織的團練,屢立戰功,最後積功升到四品都司,成爲袁甲三的得力愛將。陳星翰則加入了綠營軍,駐紮在上海,因爲幼年練過武藝,混了個把總幹。四年前,洋槍隊建立,兩江總督何桂清將陳星翰極其屬下士兵都劃入洋槍隊,歸李明峰調遣。後來隨着李明峰南征北戰,陳星翰也算混的出人頭地了。
陳星聚和陳星翰發跡之後都派人回原來的村子找過親屬,只不過戰亂之後,原來的村子早就毀於戰火之中,找了幾次,都是無果而終。兩人都認爲對方已經喪命於亂世之中。即便心中還有些許僥倖心理,但這個世道太亂,他倆也沒功夫花大量時間尋找對方。
敘完舊,陳星聚又講了自己來保定的目的,無非就是替袁甲三做箇中間人,使雙方溝通順利,可以同進同退,共同禦敵。
這一場酒宴,直喝到月上柳梢頭,李明峰喝的迷迷糊糊,索性張口封了陳星聚一個三品參將,特准以後和陳星翰住在一起。
李明峰最近封了許多“帽子官”,比如陳星翰就讓老李重新封了個參將,周景通被封了個天津知府,這些官職雖然有實權,但是朝廷不予承認,只是在常勝軍範圍內有效。所以喝到興奮的時候,老李又“提拔”了陳星聚一次。
常勝軍衆將對此見怪不怪,但是陳星聚卻是不同,聞聽封賞,給他激動的淚流滿面,跪下磕頭,直呼大人厚恩。
倒也不是陳星聚沒見過世面,而是老李的封賞確實有些過厚。都司升參將,那得需要斬殺數千反賊的戰功才行,這可是玩命的買賣。而且三品參將已經算是比較高的級別了,只需再進一步,就可以位列二品大員,那時可就真算是光宗耀祖了!陳星聚豈能不感恩戴德?
陳星翰酒量最大,他此刻還是清醒的,看到大哥給大人磕頭謝恩,陳星翰暗中想道:“大哥要是知道這個三品官就在常勝軍內部好使,他到時候能有什麼樣的表情?”
想到這,陳星翰竟然忍不住的笑了起來。只不過衆人喝的迷迷糊糊,都有耍酒瘋的傾向,對於陳星翰的發笑都沒在意。
第二天,衆人酒醒之後再度齊聚總督署大堂,研討出兵方略。
總督府大堂正中央擺着一個碩大的沙盤,約有三十多平米,那是工匠剛剛做好的,上面是直隸、山東、河南三個省的地形圖。
常勝軍在保定的五名將領和袁甲三的使者陳星聚,還有剛剛被李明峰接到保定來的原禮部侍郎杜翰、焦佑瀛,再加上李明峰共九個人站在這個沙盤的前面。
今日已經距李明峰離開北京有半個月之久,朝中催戰的官文發了四五次,李明峰一直拖延,直到今日,老李才覺得時機已到,鄭重宣佈準備出兵。
李明峰手執木棍,指着沙盤道:“敵軍共有二十餘萬,其中大部分爲捻軍,小部分是四眼狗陳玉成北竄的長毛。捻軍總黑旗旗主蘇天福在一個多月前北渡黃河,現在分兵盤踞在山東禹城、臨邑兩處。我軍的第一個任務就是配合僧格林沁的主力部隊殲滅蘇天福部。”
劉銘傳在旁邊不在意的說道:“禹城、臨邑都是小城,扛不住大軍攻擊。要不是瑞麟意外陣亡,再加之連日暴雨導致黃河水位暴漲,僧王不敢輕動,恐怕蘇天福早就兵敗身亡了!”
陳星翰說道:“漕運總督袁甲三袁公的十萬大軍在東昌府集結已經超過兩個月,此處距離禹城不足百里,只需一兩的日腳程就可抵達最前線。
蘇天福認爲袁甲三會在近日舉起反清大旗,到時候兩軍內外合擊,打清軍一個措手不及,徹底的在黃河北岸站住腳,然後再接南岸的發捻聯軍主力過河,擊潰僧王軍隊,最終兵進北京,奪取天下!只不過,他這一切的算計恐怕都要落空了!”
陳星聚道:“現在袁公已經放棄了造反,蘇天福周圍敵軍超過四十萬,他是死路一條了!”
李明峰道:“黃河南部的魯中盤踞的是陳玉成、張樂行,魯南盤踞的是苗沛霖,雖然苗家軍擺出了配合清軍,包圍發捻聯軍的架勢,但他實際上已經投靠了反賊。魯中南已經盡落賊手,早已不歸朝廷所有。等到黃河水位降低,水流減緩,就是苗沛霖舉旗反清之時!”
蔡宜羣道:“水位一旦降低到可以渡河的時候,發捻聯軍和苗沛霖的大軍共計三十萬人馬一定會一起渡河,協助蘇天福攻擊僧格林沁!”
韋志俊說道:“最近十日黃河水位已經降低,恐怕發捻聯軍渡河就在近日!依末將看,最佳的作戰方式就是咱們派出大軍,從保定進抵德州府,和東昌府袁甲三共同組成包圍蘇天福的西面屏障。然後再聯合北部的文祥大軍、東部的僧王大軍,共計四十餘萬大軍,步步進逼。多則十日,少則三日,禹城、臨邑必破!”
“困獸猶鬥,況人呼?”李明峰拽起了文來,“現在蘇天福面對的有四股大軍:文祥五萬、袁家軍十萬,僧王二十萬、我常勝軍能調去的最多兩萬。換作你是蘇天福,在此絕境,你會選擇從哪面突圍?”
這個答案是明顯的,換作任何人都會選擇兵力薄弱的方向逃竄。常勝軍戰鬥力再強也掩蓋不了兵力過少的事實。這次最多派出兩萬人馬,需要防守上百里的防線,兵力實在是有些捉襟見肘。
蘇天福大軍五萬假如分開逃竄,就憑李明峰的兵力肯定是無法阻攔住的。一旦分兵堵截,常勝軍還有可能被蘇天福集中兵力擊破防線,那樣的話,吃的虧就更大了。to=badmin&title=列強代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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