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曲舞蹈結束,這已經是樑子衿所負責的最後一場場次,也意味着她可以結束今天的工作下班了。
許久未再品嚐過的工作飽滿狀態令她感覺身心充實,清冷的表情上浮現陣陣笑意,然後走進換衣間。將舞衣脫下,換上自己的衣服:米色連衣裙,外搭淺灰色的長款大衣。再圍上褚冉特意給她織的愛心圍巾,感覺愛意暖暖。
她全身武裝完畢,跟大家客氣告辭。剛剛走出門。
“子衿姐,你等等,等等我。”
樑子衿回頭,眸光詫異:“阿雨,你有什麼事?”
察覺到阿雨的神情滿是焦慮,穿着短袖短裙的陪酒服裝,卻跑的滿頭大汗的樣子。顯然遇到什麼事情。
“子衿姐,小蘭出事了。求求你救救她吧!她現在正被人逼着在喝酒...你,你能不能幫幫我,幫幫我救救她?”阿雨說這話已經急的快要哭了,她扯住樑子衿的淺灰色大衣,語帶乞求:“求你了,子衿姐,你幫幫我們,幫幫阿蘭...”
在夜場,陪酒這種事情很尋常,樑子衿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員:客人過來,買賣多少全憑個人本事。
但若是情況不大好,遇見難纏的客人,若是不懂得趨避厲害,那最後就只能被那些有權有勢的人,玩弄在鼓掌之中。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
“對不起,我不能幫你。”
樑子衿輕輕搖頭,想起剛剛那個叫李蘭的小姑娘冷漠的表情。表示愛莫能助。
“爲什麼?你是不是還嫉恨着剛剛的事情,纔不肯幫我們?”阿雨擡頭看向她,帶淚的表情裡充滿疑惑,夾雜着幾許複雜。
聽到她的質問,樑子衿莫名想笑。她擰了擰眉,搖搖頭:“並非是我不想幫忙,而是這事我做不了主。我建議你還是去求褚心姐,她纔是這裡的管事,這裡是她的主場。她來出面更加合適。”
“可是她現在沒在店裡,好像出門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我也是沒辦法纔來求你的。子衿姐,你就幫幫忙不行嗎?”阿雨沒想到樑子衿剛剛會這般直接拒絕,她以前從未遇見過這樣的情況。第一次走投無路沒辦法的時候,求的人卻拒絕了她。令她感到莫名的寒冷,畢竟上次見到樑子衿的時候,她還是個非常善良、可愛的姐姐。
可是現在這樣疏離、淡漠的冷酷模樣,又是誰?
她感到心裡特別的難受,垂下頭,止不住的眼淚開始往下流:“小蘭其實挺可憐的,她從小父母雙亡。都是她奶奶將她養大成人的,好不容易苦盡甘來,與她相依爲命的奶奶卻又因爲高血壓發作,救治不及時導致渾身癱瘓。現在全家所有的收入來源都要靠阿蘭,所以她纔會在跳完舞后,到這裡來兼職做陪酒。她說過...”
說着阿雨抽泣一聲,擡眸看了一眼樑子衿:“她說過,即便所有人都說奶奶這輩子就這樣了,但她還是要拼命的賺錢,一定要治好奶奶的病,不讓她這麼痛苦下去。”
說實
話,樑子衿很感動,也對這個叫李蘭的小姑娘感到同情。但也僅限於此,她很知道自己的重量,所以並不選擇在情感的衝擊之下,貿然選擇救人。
拉過她的手,從包包裡取出紙巾,替她將眼淚擦乾:“如果你想要幫助李蘭,就不要在哭了。因爲即便你眼睛都哭瞎,也不會有人因爲憐憫你,而幫你救她出來。你現在應該做的是找到褚心姐,只有她出手才能保證萬無一失。而我即便幫你,也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更何況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對不起,我賭不起,也不能賭。”
“可是我也是沒有辦法纔來找你的,子衿姐,你幫幫我好不好?即便我聯繫到心姐,她現在也不可能趕回來。更何況我們多知道心姐的脾氣,她離開店裡之後不喜歡別人打擾。”
阿雨說着反手抓住樑子衿的手,帶着乞求:“而且我聽說裡面的客人來頭都不小,管事的人根本就惹不起,更不會爲了我們這羣小姑娘去得罪人。其實本來小蘭平常都挺小心的,唯獨就上次遇見個難纏的客人,喝醉了酒要帶小蘭去開房。後來被心姐給勸下來了。沒想到這次又過來點名的叫小蘭進去陪酒,我聽進去送酒的服務生說,那個老闆爲了掙面子顯擺身份,當衆調戲小蘭被拒所以博了面子...”
樑子衿看向她略白的表情,欲言又止。隱隱猜到什麼,卻並沒有問。
阿雨見到她不開口,小臉更白,卻依舊咬牙說道:“我聽說阿蘭現在正被逼迫着喝酒,喝的小臉都白了,趴在垃圾桶裡吐暈過去了。而且...而且那個老闆還說等等要帶小蘭走,說是私底下要在好好調教小蘭。我知道,他...他是要帶小蘭去開房。”
說着小姑娘又開始哭起來。
斷斷續續的但好歹,樑子衿算是知道大部分實情了。不過這種事情,在夜場從來就是家常便飯,如果你不懂得獨善其身,對客人虛以爲蛇、投其所好的話,這種被客人折磨的情況並不少見。說不出來可憐不可憐的,畢竟在這樣的地方,又想要骨氣又想要賺錢,這世上哪裡又會有這麼美好的事情。
想了想,她開口:“阿雨,你說的話我大概明白了。不過你也得明白,這件事情最後的結果取決於她自己,與旁人無由。其實只要她稍微在那人面前服軟,甚至稍微順順那位老闆的意,左右不過是被親一下,在順帶摸一把。先把自己從裡面抽身出來,之後的事情再想辦法避免就好。可她偏偏選擇硬來,那就勢必得吃點苦頭,纔會學到教訓。畢竟不是每次都有人能夠飛天下來救她。”
說完她淡淡一笑,神情愈發寡淡起來:“更何況我們也救不了她。”
許是把阿雨逼的有點狠,她握在樑子衿的手變得有些冰冷起來,哭的紅腫的眼睛在耀眼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紅腫。她從她的手中將手狠狠地抽了出來,後退幾步,咬着的嘴脣微微泛白,顯得格外用力:“我...我一直以爲你是好人。當初我聽到心姐說你身世可憐,曾經爲了賺錢也做過陪酒女,
甚至還做過那種開價格的女人。她還說,還說你是在風月場所打過滾的可憐人,讓我們都要好好照顧你。可是我不明白。”
說着她話語微頓,看向她的眸光充滿迷惑,然後深呼吸一口氣,彷彿鼓起極大的勇氣才能支撐她繼續開口:“既然你經歷過這痛苦的一切,不應當更加懂得悲天憫人,在危機的時候救同病相憐的人出苦海嗎?可你爲什麼現在這麼冷漠,就像是,就像是...”
“就像是個壞女人?”樑子衿挑眉笑着說道。
阿雨驚愕的張開嘴,半天沒有合攏。
“這並沒什麼,人總會經歷一些事情。我們都該在碰撞之後更加懂得量力而行,就比如我現在。”她說着撩起額頭碎髮下的疤痕,給阿雨看。
“這個是...”
“你找到我是因爲裡面有個男人我認識,對不對?畢竟我何德何能能讓你過來千辛萬苦的求我,是因爲你覺得我跟他認識,所以更有可能的機會。你想要救人,可又知道自己救不了。所以就找到了我,你很聰明。這樣你救了她,她會感激你。救不了她,你也搭上我。算是盡到本分了。”
樑子衿說完搖搖頭:“不過可能不能如你的意了,你也瞧見了。我這個疤痕就是被他打的,一個會打我的男人,你覺得他還會幫我嗎?所以不要再在我的身上浪費時間了。”說着她將額頭上的碎髮放下來,在用指尖輕輕的梳理幾下,打理柔順。
“你...你這話,這話誤會我了。”阿雨哆哆嗦嗦的開口,想要解釋。
“其實誤不誤會並沒有什麼關係,我真的幫不了你。對不起!”
樑子衿對着她歉意的一笑,然後轉身就要離開。
“你可以的,你明明就是可以的。在你最開始經歷人生中最大的磨難的時候,需要你低頭,你卻死也不肯低頭的時候,你多希望有人來幫你,肯定有很多人幫過你。現在換位思考,你爲什麼就不能試試幫幫小蘭呢?”
小姑娘越說越有點令人覺得可笑,她微微撇嘴。緊擰的眉頭卻泄露出她此刻的猶豫,她笑了笑,笑容卻有些苦澀:“不得不說你剛剛的話幾乎快要說服我,正因爲在遭遇危險的時候,沒有人來搭救過我。所以在遇見這種事情的時候,我特別喜歡衝到最前面。但最後結果往往令人感到悲傷和心寒,各家自少門前雪是非常正常的現象。”
說白了,這個圈子就是人人趨避厲害,規避風險的時代。如果不是因爲朱洪發對她另有企圖,或許她早就被那些所謂的名流人士吃的渣都不剩了。
“或許你覺得我現在有點冷漠,但我真的幫不了你。更何況你以爲的我能試試,不過是嫁接在他對我的感情上。但我想你應該看見了,他身邊還帶着一個女人,,那纔是她的新歡舊愛。而我只是她曾經的替身跟他的玩物。”
這話帶着冷嘲,她在嘲諷自己的身份,同時也是爲了讓阿雨死心。她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更遑論去幫助別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