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清和嘎嘎在快活林門前右邊的地面上站定了,嘎嘎收起了剛纔的囂張氣焰,全神貫注地盯着對手,尋找出手的最佳時機。沈白清微微一笑,大馬金刀地站在他的對面,如同一座小山峰般佇立,紋絲不動。
這時,開車的那個高大帥氣的帥哥,從地上爬了起來,眼見形式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便從旁邊悄悄地摸了過來,側着身子進入快活林的大門,與表妹匯合。
李二狗與他擦身而過,見他的衣服上沾滿了春熙路水泥地面的塵土,同時鼻子裡聞到一股香氣,不由得皺起眉頭,說道:“你狗日的搽脂抹粉,哪裡像個男人?”說完突然眼睛眼睛一亮,看到他身上外穿的一件薄毛衣,忍不住嚥了口酣口水:“穿的還是金兔毛衣,老子做夢都想要一件!”
那帥哥臉上一怔,隨即爽快地說道:“你喜歡的話,我馬上剮給你?”他早就離開校園,在社會上行走了幾年,對眼前這位幫自己打抱不平的人的小肚雞腸,立即心領神會。
李二狗哈哈一笑:“老子又不是土匪,來搶你的東西嗦?”
牛牛等人剛來到門前,這些人雖然是蠻腦殼,但天天在春熙路晃盪,對這條聞名於寶蓋山的街道的流行趨勢還是有所瞭解,知道金兔毛衣在超哥心目中的分量,於是大聲喊道:“那個瓜娃子,把金兔脫給我!”
“脫你媽的毛線!”李二狗往前一步,步下臺階,將習慣佝僂的身子,慢慢站直了,與七個蠻腦殼面對面地對視。
牛牛扁了扁嘴,不削地看着身體像一根細長竹竿的李二狗:“就你那個X樣子,還想收拾我們?老子給你說,要不是李白清罩到你,老子見你一次打一次!”
李二狗嘴角微微上翹,淡淡地微笑了一下,緩緩地舉起了右手,右手已經握成了拳頭。他的拳頭十分稀奇,像是捲攏的雞爪子,瘦弱得只剩下皮和骨頭,更稀奇的是拳面不是一個平面,捲曲的食指往上翹起,就像是老年人準備敲擊不聽話的壞兒童的腦殼那樣,完全不合握拳的規矩。
“你們要幹啥子?不準在這裡鬧事,還不快點離開這裡?”春熙路距離茶場的心臟部門——場部,只有不足兩百米的距離,剛纔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鬧出的動靜驚動了場部一些領導和管理科的人,他們身穿威嚴的制服,手提警棍,出現在蠻腦殼的面前。
蠻腦殼們對這些他們認爲是狐假虎威的恐嚇無動於衷,正眼也不瞟他們,其中一個個頭最小的蠻腦殼,還將烏黑的手指放入嘴裡,打了出一個呼牛喚馬的唿哨,聲音尖嘯刺耳,挑釁地在春熙路的上空迴盪。
“你們這羣狗日的是不是不聽招呼?”平時極爲威嚴的一把手,在這羣無法無天的蠻子面前,只能裝腔作勢。
“你要爪子嘛?”牛牛晃了晃腦袋,他纔不管你是好大的管,手下管了多少人,他纔不尿你這一壺。
“你。。。!”一把手滿臉漲得通紅,手裡的警棍高高舉起,卻不敢打下去。爲了找點面子,勉強說道:“都是現在政策好了,寬待你們這些蠻腦殼,要是換在當年老子一槍打破你的蠻腦殼!”
牛牛嘴巴一扁,從嘴角噴出一股口水:“你豁老子!”這句成都話的正宗程度,讓李二狗身後的金兔帥哥十分詫異:這個蠻子是不是在成都長大的,或者是當年的成都知青在這裡撒下的種子?如果是後者的話,他開始讚歎那位知青前輩巨大的勇氣和絕佳的博愛精神!
李二狗見那個一把手有些尷尬地下不來臺,心裡對這個平時極爲不滿的大人物,突然多了幾分可憐,悄悄嘆了口氣,揮了揮手:“你們不要管,我和沈白清對付這些渣渣,完全不費吹灰之力!”然後回頭悄悄看了一眼身後的那位女孩,果然見她的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正關注地看着自己,心中頓時大樂,信心百倍、勇氣大增,即便面對的是千軍萬馬,他也會像唐吉可德一樣,跨馬挺矛,殺入敵陣之中。
“吹你媽的死牛!”牛牛也許是瞟到那位看起來與電影上一樣好看的女孩,關心地看着李二狗,心裡居然一廂情願地生出了一些嫉妒,上前一步,一拳砸了過去。
牛牛的塊頭沒他大舅子高大,但從小砍柴、種地,也是一身的黑實蠻肉,加上放牧牛羊練就的翻山越嶺如履平地的靈活,明眼人一下子就看得出來,比竹竿粗壯一些的李二狗,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當那些圍觀的人,見到牛牛的拳頭揮向李二狗時,都發出了一聲驚呼。
李二狗平時喜歡佝僂着背,身體也瘦弱,在春熙路混了多年,很少有人看見他出手打架,即便動手都是躲在沈白清的身後打冷拳,所以沒人知道他李二狗有這個膽量和實力,敢於迎戰橫行無忌的鄉村二流子!今天見到了身後的那女孩,正如沈白清罵他jing蟲上腦一樣,突然就想站到戰鬥的第一線,很多看着他長大的人,自然會發出擔憂的驚呼聲!但是,只有沈白清沒有開腔,不知道是由於面對摔跤冠軍過於專注,還是另有別的原因,他甚至都沒往李二狗這邊瞧上一眼。
穿着金兔毛衣的帥氣青年,斜倚門框,緊張地看着李二狗面對七個似乎不食人間煙火的生番,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發出一點聲音。倒是那位戴了鴨舌帽的女孩,關切地喊道:“小心,他們不講理的!”聲音溫柔得像一瓶冰鎮啤酒,從頭到腳都感到一陣涼悠悠的綿軟。
李二狗精神大振,回頭笑道:“你放心吧,這些小羅羅,不夠李二爺塞牙縫!”說話的同時,曲了食指的拳頭看也不看地揮了出去,只見剛纔充滿了殺氣、暴戾、嫉妒等各種情緒的牛牛,突然大叫一聲,整個右手像麪條一樣垂了下去,接着‘咚’的一聲跪在了李二狗的面前。
誰也沒看清在牛牛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不知道他是不是馬尿灌多了,突然手腳抽筋、渾身無力,自己跪了下去。
李二狗哈哈大笑:“你跪我幹什麼?要認乾爹嗎?我可沒有準備錢打發給你!”
身後的女孩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猜得出來那個蠻子一定是中了李二狗的暗算,頓時大樂,忘記了剛纔的害怕,咯咯地笑出聲來。
女孩的笑聲,惹惱了另外的六個二流子,他們也沒看清楚牛牛怎麼就給仇人下跪了,但被美女恥笑,總是一件丟臉的事情,原本就不是十分開竅的**,立即沸騰了,一起大喝一聲,像一羣瘋狗般撲了上來。
李二狗的身子好像動了一下,又好像站在原地根本就沒有移動過,四周的人彷彿見到李二狗的手臂像陽光下的飛鳥一樣閃動了一下,那六個人便如同牛牛一樣,整整齊齊地跪在李二狗的面前。
李二狗彷彿被嚇了一跳,臉色大變,急忙往後逃開:“你們都要認乾爹啊?我。。。我真的沒錢!”
身後的女孩看見跪下的七個人和李二狗裝模作樣的驚慌神情,更是開心地笑得合不攏嘴,笑聲像國軍女播音員:X軍節節敗退我軍乘勝追擊!
另外一旁的嘎嘎,依然在與沈白清對視,對於牛牛等人發生的一切,渾若不見,他的眼中只有沈白清!沈白清就那麼隨隨便便地一站,不動也不說話,眼裡遠不是嘎嘎那樣的兇光,淡淡的若有若無,彷彿在看着嘎嘎,又彷彿在看身邊拂過的清風。
嘎嘎瞪視了沈白清良久,突然嘆了口氣,說道:“我不是你的對手,你贏了!”
“這是什麼情況?”四周看熱鬧的人雖然看到兇悍的蠻腦殼認輸了,但心底隱隱約約還是有一絲失望,一場熱鬧就此消弭於無形,讓原本就冷清寂寞的春熙路人,嘆息錯過了一場好戲!但人羣之中卻有人小聲說道:“這就是高手!”
當大家循聲看過去時,幾波挑茶的勞教人員在各自的幹部帶領之下,紛紛散去,猜不出來剛纔那句話,是從哪一頂一模一樣的寬邊草帽下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