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婁轍的詢問,婁軼並未回答,而是手持那枚竹哨目光向着在場其他五人掃了一眼,似乎在問其他人是否已經準備妥帖。
婁轍討了一個沒趣也不以爲意,而是繼續好奇的望着那枚竹哨,目光之中微微閃爍,不知道在思忖着什麼。
便在這個時候,婁軼將那枚竹哨放在了口中用力一吹,一股奇異的波動從竹哨當中發出,然而衆人耳中卻並未聽到任何聲響。
商夏的神意感知試圖捕捉並跟隨這一股奇異波動,卻突然發現自身神意正在劇烈消耗,連忙將神意收斂了回來。
與此同時,費股、黃宇、單雲朝等人紛紛悶哼一聲,或臉色蒼白,或身形搖晃,而後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最終紛紛保持沉默不言。
很顯然,這幾位剛剛也在試圖通過神意感知捕捉並跟蹤竹哨當中發出的奇異而無聲的波動,然後紛紛吃了一個暗虧。
這個時候,商夏卻忽然感知到一道目光正落在他的身上,轉頭看過去的時候,卻正見到婁轍偏過了頭去。
便在這個時候,隨着那一股奇異的波動擴散,衆人所在的這片小樹林開始無風自動,搖晃的枝幹發出“嗚嗚”的聲響,乍一聽上如同鬼哭狼嚎一般。
而在這個時候,樹林當中的所有人都已經意識到,他們所在這片樹林應當是一座隱匿起來的陣法,不過這座陣法似乎並沒有其他的作用,僅僅只是能夠將婁軼藉助竹哨吹出的那一股奇異波動進行十倍甚至數十倍的放大而已。
“這裡……”
黃宇忍不住開口,但還沒有說完便被其他人打斷。
“這一片看上去就像是自然生長而成的樹林所構建而起的陣法,恐怕不是那麼簡單就能夠形成的吧?”費股似贊似嘆的說道。
單雲朝看了一眼因爲一直吹着竹哨而不敢停息,因體內元罡之氣損耗而神色略顯疲憊的婁軼一眼,沉聲道:“這片樹林中的一些古木,看上去應當不下百年。”
也就是說浮空山,或者說是崇山真人,針對嶽獨天湖的算計恐怕早已經在百餘年之前就已經開始了。
要知道,在靈裕界九大洞天聖宗當中,浮空山、滄溟島以及嶽獨天湖乃是關係相對親近的盟友。
別的且不說,便說當初靈豐界的前身蒼宇、蒼靈兩界在蠻裕洲陸暴露了行蹤,而得到了兩界在星空之中具體位置的靈裕界滄溟島、浮空山、嶽獨天湖三大洞天聖宗卻選擇秘而不宣,而是三家聯合組織內部力量發動了針對兩界的第一次遠征。
由此便足以證明三家洞天聖宗之間的關係。
黃宇其實想說的是,他曾經來到過這片樹林,並在這裡與嶽獨天湖的那位內應見過一面,只是……
…………
而就在距離這片樹林數十里之外的一處被陣法守護的山頂之上,被五座山峰所拱衛的湖水畔的一座閣樓當中,一棵被用來裝飾的盆植彷彿被湖面的微風吹拂一般輕輕晃動了起來,與此同時,一股奇異而無形的波動開始在閣樓當中盪漾開來。
便在這個時候,這棵盆中所在的閣樓忽然變得陰暗了許多,一隻手掌忽然探出撫在了搖曳的盆植之上,同時也撫平了那一股奇異而無形的波動。
“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了!”
一道顯得有些模糊不清的低語忽然想起,當真正的湖面上的輕微吹拂而來之際,那隻手掌已然消失在了閣樓之上,但這一次那棵盆植卻並未在微風之下搖曳。
但當湖面威風停止吹拂之際,那株原本屹立不動的盆植卻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拂動了一般,忽然間左右搖晃了三次。
…………
樹林當中,婁軼還在以消耗體內元罡之氣爲代價用力吹着口中的竹哨,然而原本隨着竹哨的無形波動而發出各種“怪叫”的山林樹木,卻在這個時候毫無徵兆的戛然而止,任憑婁軼如何再吹口中的竹哨,卻再無任何波動擴散開來。
“這……”
商夏適時的表現出了疑惑。
婁軼將竹哨取下便重新收起,這才勉強笑道:“嶽獨天湖之上的內應已經知道我們來了!”
“那接下來該怎麼辦?”婁轍當即問道。
婁軼卻沒有回答他的詢問,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單雲朝,道:“單師兄,你身上是不是有一件老祖的東西?”
單雲朝聞言一怔,道:“有是有,可那物卻並非是師祖所予,而是師祖當年贈予老師,而我當初拜入老師門下成爲真傳之際,老師又轉贈於我……”
婁軼點了點頭,一伸手道:“是了,就是那物!”
單雲朝略顯遲疑,但最終還是從袖口當中掏出了一把摺扇交給了婁軼。
“單師兄放心,此物過後必定物歸原主!”
婁軼接過摺扇先是笑着說了一句,然後便在衆人面前直接將這把摺扇打開,並將扇面展現在衆人眼前。
衆人拿眼望去,卻見扇面之上原本是一副簡單的山林水墨圖,寥寥數筆卻勾勒出了一片在山風吹拂之下搖曳的山林景色。
“這不就是當下的情景麼?”
婁轍顯然是衆人當中最爲心直口快之人。
可便在婁轍話音剛落之際,卻見婁軼直接掐破了手指,將一滴鮮血滴在了其中一根扇骨之上。
那一滴殷紅的血跡當即沿着扇骨延伸而上,並很快便流動到扇面之上,並最終滲入到那一片水墨山林當中。
扇面之上搖曳的山林圖卻忽然間發生了一點變化。
“誒,動了,動了!”
婁轍忍不住就要驚呼,不過他很快便意識到了什麼,連忙壓低了聲音。
商夏則親眼見到扇面上那一片水墨山林的樹梢無端改變了原本在山風之下傾斜的方向。
“諸位請隨我來!”
婁軼丟下一句話便率先朝着扇面上山林樹梢所指的方向快步行去,衆人見狀紛紛跟上前去。
六位五階高手腳程極快,縱使不用飛遁之類的手段,數十里的距離對於他們而言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而在這個過程當中,婁軼幾乎每隔一段固定的時間,便會重新向着扇骨之上滴下一滴鮮血,而扇面上的那一片水墨山林的樹梢也會因爲鮮血的滲透而不時的修改着衆人前進的方向。
這個時候,費股忽然道:“我等現在應當已經是在嶽獨天湖守護大陣的外圍雲霧當中了吧?”
原本正在前行的衆人頓時停了下來,包括婁軼在內的武者紛紛轉頭四顧,神情頓時開始變化。
其實不用費股提醒,商夏在此之前早已經察覺到衆人已經走到了一片被雲霧遮掩的秘境當中。
在這片秘境當中,武者的神意感知在不知不覺當中受到了極大的削弱以及扭曲,以至於衆人無法意識到他們所前進的方向,腳下的地勢,以及周圍的環境發生了哪些改變。
而商夏之所以能夠提前察覺到,則是因爲他的護身罡氣一直都在化解着身周因爲陣勢而引發的各種變化,因此,他雖然無法改變自身神意感知在遠處被削弱和扭曲的結果,但在身週近在咫尺之處的變化卻能夠做到了然於胸。
而商夏之所以沒有事先提醒,則是因爲他發現在婁軼的帶領下,衆人或許不知道前進的具體方向,但腳下的地勢卻是在漸漸升高,甚至坡度也在變得越來越陡峭,這說明衆人正在向着山頂高處的方向行進,意味着婁軼所帶領的方向很可能是對的。
便在這個時候,婁軼也察覺到衆人神色的變化,遂鎮定的搖了搖手中打開的扇面,道:“老祖的東西是不會出錯的。”
黃宇聞言立馬道:“既然已經走到了這裡,那就萬沒有再後退的道理,況且離開了婁公子手中摺扇的指引,那纔是真正的抓瞎。”
費股笑道:“老黃,這些話還用你說?我等既然已經走到了這裡,又豈會連這點覺悟也沒有?不過眼下可慮之處在於我等縱使有正確的方向指引,但畢竟視線、感知均受限制,如果這個時候有人暗中襲擾,我等卻是難以做到及時應變。”
費股所言也的確是衆人所擔心之處,摺扇固然能夠爲衆人指明山頂天湖所在的正確方向,但卻未必能夠讓衆人避開隱藏在暗處的嶽獨天湖武者的偷襲。
他們可不相信嶽獨天湖所謂的“封山”僅僅只是開啓守護陣法便萬事大吉。
便在這個時候,商夏忽然開口道:“要不……讓在下來試上一試?”
不等衆人開口,婁轍便已經頗感興趣道:“咦,商兄打算怎麼試上一試?”
商夏朝着衆人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然後默默運轉體內五行本源,在經過一定的僞裝之後,護身罡氣化作一片灰色光霧向着身周橫掃而過,沿途的霧氣在灰色光霧之下盡數消磨,連帶着原本被遮掩的地勢地貌、山石植被也盡數浮現在了眼前,而衆人也跟着察覺到他們的神意感知在這個時候也恢復了正常。
然而不等衆人露出驚喜之色,這一片揮灑除去的灰色光霧在擴散到周圍四五十丈之後,便如同後力不濟一般開始自行消弭,而後原本被退開的雲霧紛紛迴流,將衆人剛剛看到的一切盡數遮掩起來,連帶着神意感知也彷彿被蒙塵一般,再次扭曲了起來。
商夏則一副因爲尚未完全適應天地意志壓制而消耗過大的模樣,微微喘息着。
“商先生果然不凡!”
婁轍先是大讚了一聲,可隨即又道:“可惜,可惜……”
衆人自然曉得他說“可惜”是爲何意。
單雲朝道:“還是繼續前行吧,不過商先生之手段不可輕用,我等距離山頂越近,便越有可能被嶽獨天湖之人察覺。”
婁軼微一點頭,便正要再次從指尖掐出一滴鮮血激活扇面路引,不料婁轍卻在這時忽然開口道:“三哥,不如讓我來試一試?你這樣未免消耗過大,影響到自身修爲實力。”
“無妨,我自有分寸!”
婁軼笑了笑,話音剛落,指尖便又有一滴鮮血滴落在了扇骨之後,而後婁軼當先一步繼續前行,而其他人也在其後默默跟上。
如此又在雲霧當中行進了一段時間,扇面上搖曳的山林樹梢忽然恢復正常,可按照之前總結的規律來看,扇骨分明還沒有到吸收婁軼鮮血的時間。
婁軼擡頭看了一眼眼前濃郁的雲霧,再次從指尖擠出一絲鮮血
滴落在扇骨之上。
然後那一滴鮮血卻直接淌過扇骨邊緣掉落在了地面之上。
衆人自然注意到了摺扇扇面失效的經過。
費股眉頭微皺,道:“莫不是已經走到了雲霧的盡頭,前方便是嶽獨天湖山門所在?”
婁轍當即跨前一步,道:“往前走一走不就知道了?”
可他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婁軼一把拽了回來。
費股道:“轍少,若果真是摺扇指引失效,你這一步踏出,很可能就要被送到山下去了。”
單雲朝這個時候卻將目光看向了跟在衆人最後的商夏身上,緊跟着其他人也意識到了什麼,紛紛看向了他。
商夏看了看衆人,然後露出一副略顯忐忑的神態,道:“那商某就試上一試?”
在將五行本源混同爲一的情況下,灰色的光霧再次從商夏身上涌出。
不過這一次商夏顯然並未再同先前那般向着身周全方位進行波及,而僅僅只是朝着前方雲霧淤積最爲濃郁的地方涌去。
隨着灰色光霧的流淌,前方大片的雲霧被消弭,原本四周光怪陸離的景象頓時顯露出真容。
二三十丈之後,雲霧突然消失,灰色光霧忽然被一片弧形的陣幕所阻,而在那片陣幕之後,隱約尚有一道身形戰力在那裡。
“是嶽獨天湖的守護陣幕,快脫離接觸!”
費股臉色一變驚呼道。
其實不用其他人多說,商夏便已經在第一時間切斷了自身本源與灰色光霧之間的聯繫。
然而殘餘的灰色光幕雖如無根之水,但在碰觸到陣幕的一剎那還是自行與陣幕開始相互湮滅。
而這也勢必會觸動嶽獨天湖的預警,他們的入侵可能很快便會被嶽獨天湖之人發現。
“快,到陣幕跟前去!”
婁軼見得隨着灰色光霧的消失,周圍的雲霧再次洶涌而來,連忙開口提醒其他人。
事已至此,想要悄無聲息的潛入嶽獨天湖已然不可能,但想要打退堂鼓則更加不可能,只能硬着頭皮進行一次強闖。
衆人紛紛上前貼住略顯震盪的陣幕,而此時原本站在陣幕之後的那一道身影似乎距離衆人更近了一些。
“小心……”
黃宇想到開口提醒衆人。
不料婁軼卻打斷他,道:“是我們在嶽獨天湖的內應!”
衆人聞言先是鬆了一口氣,然而當他們想要透過陣幕仔細觀察內應之人的時候,卻發現無論如何也看不清此人的真面目。
不僅是眼前的陣幕模糊了衆人的視線,這位內應顯然也有所遮掩,不想輕易暴露他的身份。
衆人目光都看向了婁軼,顯然是想要從他這裡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然而婁軼此時也是一時間無計可施,他似乎並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隔着陣幕與內應取得直接聯繫,而嶽獨天湖的人可能很快便會前來查看陣幕被觸動的方位。
便在這個時候,商夏隱約看到陣幕之後的內應身形似乎動了,而且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朝着他們所在的位置衝來。
“小心!”
出言提醒的卻並非是商夏,而是單雲朝。
不過那陣幕之後的身形所衝來的方位似乎並未對着任何人。
便在此時,便聽得“噗”一聲,半透明的陣幕之上忽然被一根刺狀的兵器刺穿,緊跟着“嚓”的一聲兵器收回,陣幕之後那道模糊的身形則正在急速遠離,而陣幕之上則留下了一個僅有指頭粗細的小孔,殘留的元罡之力正在延遲着陣幕的自行修復之力。
“快!”
婁軼一步跳到那個陣幕上的小孔跟前,一邊低聲朝着商夏急喊一聲,一邊試圖透過小孔看清對面那位內應的相貌身份,可那人的身形卻早已經消失不見。
商夏這時已經來到那個小孔跟前,眼瞅着小孔正在縮小,他也顧不得遮擋婁軼的視線,直接一掌按在了那個小孔處,掌心之中的五行本源仍舊化作灰色光武,源源不斷的滲入這一處破綻當中,然後不斷的侵蝕消融周圍的陣幕,最終要將這一處破綻擴增成爲一座可供在場之人進出的缺口。
“怎麼樣?”
婁轍擠到跟前便大聲向着商夏詢問,同時還不忘道:“我們要在嶽獨天湖的人趕來之前穿過陣幕,否則……”
“閉嘴!”
婁軼低喝一聲,但雙目仍舊僅僅的盯着商夏手掌所按壓的位置。
“快看!”
費股指着商夏手掌按壓的陣幕位置低呼一聲。
不用他提醒,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已經看到了,一道圓形缺口在商夏掌心灰色光霧的侵蝕之下不斷擴增,漸漸的超過了商夏手掌的大小。
“商兄要支撐不住了!”
黃宇看着商夏顫抖的手掌以及開始略顯猙獰的神色,不由擔心道。
黃宇知道商夏肯定會有所保留,但這畢竟是一座洞天聖宗的護山大陣,縱使留下了破綻,又豈是那麼容易就能夠破開的?
況且黃宇也不願商夏爲此消耗太大,同時也更想要看一看婁軼等人的身上是否還存留有其他的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