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此時正在興頭上,實在是沒有睏意,於是衆人便又來到大廳痛快的閒聊一番。享受過商秀珣高超的廚藝之後,我們仍舊是一尤未盡,紛紛讚歎商秀珣的廚藝。問及商秀珣的廚藝是從何處,尚秀珣的神色一黯道:“秀珣的廚藝乃是孃親親手傳授,只可惜孃親已經過世,想想那時候的日子真是有些無憂無慮,不必像現在這樣煩惱。”
我忙安慰道:“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秀珣又何必再爲其傷懷呢?”心中不由得一暗,本來我還打算向她詢問魯妙子是不是就隱居在北面的山谷之中,可是此時見商秀珣如此傷感,而魯苗子與商秀珣的孃親似乎有密切關係而商秀珣對他的態度也是極爲的不友善。於是我知趣的將想要問的話憋回了肚子裡。
心中道:“看來這次我要費上一番力氣了。”
商秀珣在衆女的安慰下好了很多,然後便開始你一句我一句的於傅君婥等女聊了起來,好像已經忽略了我這個人的存在,真不知道她們怎麼又那麼多的話談。我左右無事,便獨自一人離開了大廳,向身後的山谷探區。可是找了整整兩三個時辰也都未能找到魯妙子隱居的山谷,不知是山谷太過崎嶇還是因爲魯妙子的隱居之處實在是過於廕庇,總之這一次我是無功而返,垂頭喪氣的回到牧場,打定決心第二天再來。
第二天,天剛亮,我就向衛貞貞等女說明去意,然後獨自一人向北面二來。牧場北面除了這條山谷之外,再向北一些則是連綿不絕的大山,高低不一,但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林木茂盛。山谷之中此時還充斥着大火過後的那種刺鼻的燒肉的味道,讓人聞起來便覺得一股噁心,胸中通氣不順。我深入羣山谷地,在峽谷之上仔細的搜尋着,卻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一個適合隱居之處,心中不由得一陣着急。
忽然一陣奇越動聽的簫音從山中的某處傳來,我嘆道:“好空靈的透徹的簫音,猶如來自天外的仙韶。”我細聽之下,簫音似在描述某一心靈深處無盡的美麗,又似傾訴自己對大自然清秀如畫的風光的深深眷戀以及對卵石征伐的厭惡。
簫音若斷若續的在大自然風拂葉搖的優逸氣氛中緩緩的浮動,有股糾纏不已、至死方休的韻味,讓聽者情不自禁的忘情陶醉在其中。
吹簫者本身的情懷就像雲鎖的空山,難以捉摸和測度,若如一個局內人偏似旁觀者的冷漠去凝視揮之不去的宿命。聽着如此的簫音,我腦中深然一震,腦海中浮現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美的不可方物的少女倩影,石青璇。只有她才能吹奏出如此清麗優美又不着半點俗意的簫音,彷彿是天宮中不經意間遺落在人間的一段感傷。
順着簫音傳來的方向,我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在曲折的山谷中穿梭着。左右騰挪,起起落落來到了一處清幽之地,這是一個隱藏在山谷腹地深處的空曠之地,彷彿是被人工開拓出來的一樣,草木池水搭配的都是盡善盡美,星羅棋佈,每一棵樹木似乎都是按照一種法門而栽種,整個園林透着一股天然神秘的氣氛,山水草木之間赫然聳立着兩座造型別致的閣樓,剛纔那陣清幽的簫音正是發自閣樓之中。
我心中道:“還是魯大師會享受,竟然能覓得如此清幽之地隱居。”想到這裡,身體騰空而起,向閣樓飛去。剛剛要出言詢問,便聽閣樓中響起一個洪亮的聲音道:“有貴客到,請到樓內一敘。”
呵呵,魯妙子的武學修爲果然高深,飛身一個空中的折回,閃身落到了閣樓的門外哈哈一笑的推門而入,口中同時道:“晚輩龍天笑特來拜訪魯大師。”
走進閣樓之內就見正前方坐着一位長鬚飄飄的,仙風道骨板的老人,笑呵呵的看着我,見我進來,眼中的讚賞的精芒一閃而逝,指了指面前的座位示意我坐下。我想老人微笑以示謝意,然後眼睛在房中搜索着,卻不見麗人的影子,心中難免的有些失望。
魯妙子見狀,爽朗的一笑道:“小兄弟可是在老夫這裡丟了東西?否則爲何一走進此間屋子眼睛就不停的在房間內搜尋呢?”
我臉色一紅,尷尬的笑了笑道:“大師的確觀察細微。晚輩來之時得聞一陣清幽出俗的簫音,道盡天地間的感悟。能夠吹奏出如此神韻的簫音,天下也只有石青璇石仙子方能做到。不知道是與不是?”
魯妙子輕輕的捋着鬍鬚,呵呵的笑道:“沒想到小友對音律也是如此有研究。呵呵,小友說的不錯,詞曲的確是青璇所演奏,至於她是否願意與小兄弟一見那就不是老夫所能左右的了。呵呵,也只有看公子與青璇的緣分如何。”
聽魯妙子的語氣似乎石青璇已經離開了這裡,心中不由得一陣失落,這時間魯妙子笑意盎然的看着我,心中一喜,直到石青璇並沒有離去。於是眼睛開始在房中搜尋起來。可是仍舊沒有發現有何特別之處,於是恭聲道:“在下龍天笑,仰慕小姐簫技,煩請石仙子出來一見,以了在下的心願。”聲音婉轉卻又不乏洪亮,環繞在屋中久久不散。可是仍舊不見石青璇出來與我想見,心中奇怪之餘有些失落。
魯妙子也是搖着頭道:“看來小友與青璇無緣矣。”
我臉色一陣失望,這時猛然的瞥見魯妙子深厚的櫃子上面放着一架古琴,靈機一動,便向魯妙子道:“晚輩有一個不情之請,或許仙子願與晚輩一見也說不定。”
魯妙子笑了笑道:“哦?小友有何要求但說無妨,只要老朽能夠做到就好。”
我道:“晚輩想向大師借大師深厚的古琴一用。”
魯妙子看了看我,轉過身拿起古琴遞給我道:“小友莫非有懂得彈奏音律?老朽可要好好的欣賞一下。”
我小心的接過古琴,回答道:“晚輩也只是略知一二而已。彈的不好之處還望大師不要見笑纔好。”說完將琴平放在自己的面前,先試了一下音律,然後向魯妙子一笑,比上眼睛,手指在琴絃上如水流般舞動起來,一曲《笑傲江湖》在舞動的指縫間緩緩的滑動而出,動人的旋律迴盪在整個房間,充斥着魯妙子的心神,更是激起了他早已經在心中熄滅的年輕時的豪情壯志。每一個音符都似有了生命一般在撥動着魯妙子的心絃。
而我此時也不知不覺陶醉在手指間滑動的旋律中。一曲作罷,閣樓內空寂無聲,就連剛剛閣樓之外的鳥雀此時也使寂靜無聲。我輕輕的睜開眼睛,卻驚喜的瞧見一個舉世無雙,不是人間煙火的仙子含笑靜坐在我的對面,眉目之間頗是讚賞之色,幽幽說道:“公子的琴音才堪當人間難得一聞的天宮仙樂。公子拂琴之技足可震爍古今,向那伯牙亦不過如此。公子可否告訴青璇此曲之名?”
我忙謙道:“石小姐過獎了,此曲尚沒有名字,乃是剛纔在下有感而發,如果非要取個名字的話,依在下看就叫《笑傲江湖》吧。”
石青璇小聲的嘀咕着:“《笑傲江湖》……好貼切動聽的名字。”
魯妙子也拍案而起,大笑道:“老夫自負對天下的技藝無一不精,此時聽聞小友所彈之曲方知‘天外有天’的深理。依老朽看這首《笑傲江湖》若是能夠琴簫合奏,必定會千古流芳,被後人傳爲神曲。”
魯妙子的知識果然淵博,才只聽一遍就已經聽出此曲乃是琴簫合奏的曲子,心中實在是佩服。同時心中又不由得嚮往起來,要是能夠與石青璇琴簫合奏,也不枉來此一遭。想到這裡,眼睛瞟向石青璇,卻見她似乎還在陶醉在剛剛的旋律之中。
魯妙子來到我們的身邊,大有感觸的說道:“聽了此曲,我心中頓時茅塞頓開,糾纏在我心中多年的解不開的心結此時卻是豁然開朗。老夫自從三十年前隱居在此處,心中時時刻刻都不忘報仇雪恨,於是那股仇恨的火焰一直都在焚燒這老夫的身心。爲求後半生的清靜,於是老夫便於二十多年前開始深入的研究禪學,追尋那種縹緲無跡的天道。以老夫的天份以及數十年的的滄桑經歷,成爲了老夫參禪的巨大的能量寶庫。而當我的禪心修爲到了一定的程度之時,同樣是我的天份與這數十年的滄桑經歷卻又成爲了阻礙老夫悟道的障礙,因爲老夫心中時時刻刻都未曾真正的熄滅那團復仇的火焰。
可是剛纔聽了你的《笑傲江湖》,使我恍然頓悟,都已經三十年過去了,世事已經變遷,我又何必對過去如此的執著?呵呵,就是老夫現在也使奇怪爲何三十年都解不開的心結聽了你的音律之後卻是如此容易的迎刃而解。或許是因爲見到小友這樣一個天份更勝老夫當年的後起之秀,心中之事有了寄託便願意去面對自己的心結了吧。”
聽了魯妙子的話,我不由得一陣高興,沒想到我無意而爲的一首《笑傲江湖》卻讓魯妙子得悟天道,而慈航靜齋的各代齋主苦修一生卻是不得,不得不感慨命運的無奈。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事與願違”吧,冥冥中自有天註定,這或許也與慈航靜齋的虛僞、妄自尊大的虛榮有着莫大的關係。
不經意間,我卻看到石青璇此時的臉色卻是頗爲哀傷,心中不由的奇怪,問到:“大師得成天道,青璇小姐爲何卻不見絲毫的高興呢?”
石青璇幽怨的看了我一眼,道:“魯大師三十年前的舊傷已經傷入骨髓,這是二十年對禪宗的研究使得大師放淡自己的世俗欲,同時心中的那顆心結雖然成爲大師修成天道的障礙,但是也成爲了他精神上的一種奮鬥不息的目標,一直能夠忘卻過去數十年的江湖生涯,一心鑽研天道,妄圖揭開心結,雖然多年都未曾如願,可是這樣卻保住了大師的性命。而公子的一首《笑傲江湖》,再度勾起了對以往江湖生涯的感觸,心結豁然而解,得成所謂的天道,可是這也就意味着魯大師現在已經名不久已。”
我驚訝的長大了嘴巴,大驚失色道:“什麼?這……這可如何是好?”忙轉過臉望魯妙子道:“青璇所說可是屬實?”
魯妙子微笑着點了點頭。我見後,心中一緊,想了想道:“魯大師是因爲三十年前的舊傷而危及性命,只要我能醫治好他魯大師的傷這所有的問題不久能夠迎刃而解了嗎?”想到這裡忙向魯妙子問到:“魯大師可否告訴晚輩三十年前的舊傷是傷在哪裡?晚輩的真氣對療傷有奇效,說不定能夠幫助前輩治好舊傷?”
魯妙子哈哈笑了兩聲道:“小友難道想打擾老夫得成天道嗎?老夫已經年近古稀,縱然死去也不爲夭折,況且千古以來能有幾人能夠悟的天道的真締呢?老夫有幸得成所願,小友理應爲老夫高興纔是,則可前來阻撓?”
聽了魯妙子的話,我心中的失落與自責之感登時輕了許多,看了看笑容可掬的魯妙子,心悅誠服的說道:“大師教訓的是,晚輩受教了。”接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晚輩又一個問題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魯妙子模了摸飄逸的長鬚,爽朗的一笑道:“小友但說無妨,爲何如此婆婆媽媽。”
我又看了看在一旁好奇的微笑着看着我的石青璇,有些不好意思的問到:“呵呵,魯大師恐怕是晚輩所知道的唯一得悟得天道之人,所以晚輩想問問前輩這世人所謂的‘天道’究竟爲何?”
魯妙子眼中綻放出奇異的光芒,目不轉睛的盯着我看了好久,才道:“天笑的天資之高當世不做第二人想。老朽就等你有此一問。”然後轉過身望着樓外的天空大有感觸的道:“天道只是一種心境,一種能夠大舍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