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九有學院兩位公費生過於宏觀的問題不同,阿爾法學院學生提出的問題就具體了許多——但這些問題也顯得非常尖銳。
比如安德魯詢問‘1862年解放妖精宣言是否降低了巫師世界的生產力水平’,令一個名叫朱利安的男生則詢問‘十九世紀上半期激進派、保守派、頑固派等不同巫師派別如何面對維度學派的崛起’。
稍有一些歷史學基礎的人都知道,18-19世紀巫師奴役妖精的行爲屬於魔法史中爲數不多的黑歷史之一,而維度學派的崛起更是讓一些傳承上千年的巫師流派徹底斷了根基。
雖然巫師界並不限制相關歷史與理論的研究,但諱其忌言在日常生活中非常普遍。
許多年輕巫師對這些黑歷史很感興趣,卻囿於能力,極少有人能夠讀懂歷史書中字裡行間的含義。
聽到有人詢問這種問題,原本有些昏昏沉沉的學生都努力打起精神,期待司馬先生的回答。
對於安德魯的問題,司馬先生給出的結論是‘否’,並溫和的建議他查看‘百年巫師生產力年鑑(白丁歷1800-1900)’,同時清洗相關數據,做成表格在下節課上課之前呈交,作爲他的課外作業。
對於第二個問題,司馬先生爲朱利安列了一道長長的書單,包括《懺悔錄》《聖愛倫島回憶錄》等大批當時受到維度思想衝擊的諸多大巫師所做的著作,研究他們的思想與行爲,並鼓勵這位阿爾法的男生在接下來的一個學期完成一篇以此爲題目的三萬字論文。
有了這些同學的‘以身試法’,其他學生明顯乖巧了許多。
他們提出的問題也變的非常簡單了。
比如蔣玉詢問‘老子西出函谷關是否確有其事’、唐頓則對‘月女西子生死之謎’非常感興趣,而辛胖子這種眼力見非常強的人自然順着老師的意思,詢問‘蘇妲己是否還活着’這個問題。
似乎終於等到有學生詢問這個話題,司馬先生原本有些含蓄的笑容都燦爛的許多。
甚至在辛胖子表示受益良多之後,司馬大美女毫不吝嗇的獎勵了胖子一個學分,理由是‘鼓勵這種積極向上的學習態度’。
這件事讓辛胖子得意的笑臉掛了整整一箇中午。
“再笑下去,你那胖臉就擠出十八個褶了!”鄭清在下課後不無酸意的鄙視道:“不就是一個學分嘛……感覺你都快飛起來了。”
天見可憐,他完全沒有看出來蘇妲己的生死問題能夠在多大層面上體現死胖子積極向上的學習態度。
“嫉妒,紅果果的嫉妒。”辛胖子晃着粗短的手指,連連搖頭:“說到飛起來,我覺得蕭笑飛起來的概率更大一些……當然,他是被人揍飛的概率。”
鄭清聞言,忍不住回過頭,心有慼慼的瞅了蕭笑一眼。
這位個頭不高、喜歡帶一副黑框眼鏡,經常抱着一個厚筆記本的第一大學特招生,在剛剛結束的歷史課上,做出來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情。
那是快下課的時候。
教室裡幾乎所有人都已經提過問題了。
蕭笑是最後一個站起身的學生。
“蕭笑。”司馬老師翻了翻手中的花名冊,臉上掛着鼓勵的笑容:“今年第一大學的特招生……久仰大名啊,不知道你爲大家帶來了什麼優秀的問題呢?”
“我有一個問題思考了很久了,但是一直沒有準確的答案。”蕭笑慢騰騰的站起身,推了推眼鏡,雙手撐在桌子上,語氣顯得非常堅定:“所以想在這裡向司馬老師確認一下。”
還有蕭大博士不知道事情!
鄭清很感興趣的側過頭,看着身旁矮個子的男生。
作爲平日裡爲衆人解惑的大師,蕭笑似乎無所不知。即便有一些問題當場沒有給出準確答案,他也會鑽進圖書館,想方設法找到詳細的解釋。
因爲解答的問題多了,班上的同學漸漸把‘博士’這個頭銜掛在蕭笑的身上。
明於古今、溫故知新、博文廣知,是謂博士。
雖然開學還不到一個月,但蕭笑的這個綽號卻飛快傳播開來,並非常罕見的獲得大部分人的認可。
現在,這位衆人公認的‘博士’竟然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他的問題引起了絕大多數人的注意。
“說來聽聽?”司馬老師似乎也很感興趣的點點頭。
“敢問,”蕭笑頓了一下,扭頭四顧,發現很多人都緊緊盯着自己,頓時閉口。
察覺到蕭博士的不安,越來越多的人轉過頭,等待後續的問題。
四周好奇與期待的目光愈發密集。
蕭笑沉默再三,最終摘下眼鏡,看向講臺,大聲問道:“敢問司馬先生芳齡幾何,可有良人?”
鄭清愣了半天,轉過頭看着摘掉眼鏡的蕭笑一臉靦腆與正式的表情,腦海中仔細掰碎重組了他剛纔說的每句話,然後再呆滯的看向講臺上臉色逐漸漲紅的司馬老師。
教室裡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
就連窗外的風兒都止了喧囂,在暖和的陽光中歇了腳。
僅僅過了幾秒鐘。
班裡轟然一片,口哨聲,叫好聲不絕於耳,整層樓爲之沸騰。
司馬教授之前憑藉扣分鎮壓下去的氣氛瞬間爆發了出來,讓她有點措手不及。
鄭清一臉膜拜的看着這個小個子的傢伙,感覺他的身影從來沒有這樣偉岸過。
“太牛氣了,太厲害了!”他喃喃的說着,跟着大家用力的敲着桌子。
“安靜!”蕭笑尖叫着,但是這點微弱的聲音很快被其他人轟轟然的叫好淹沒掉。
“不要吵,不要吵,聽老師怎麼回答!”
“對,對,老師還沒有回答呢!”
在四處彌散的八卦之氣的鎮壓下,教室裡終於安靜了下來。
司馬楊雲先生經過短暫的尷尬後已經回過神,臉色通紅的笑道:“這又是一個跟歷史關係不大的問題。”
“先生!”安德魯粗聲粗氣的吼道:“這個問題跟歷史老師有關……所以跟歷史有關!”
許多人大聲叫好。
鄭清第一次發現泰勒家那位舉止粗魯的小少爺也有幾分急智。
“而且,蕭同學這是兩個問題,”司馬先生用力敲着講桌,試圖遏制重新沸騰起來的氛圍:“我之前只同意回答你們一個問題的。”
“博士!快選一個!”喧鬧聲再次響起。
“選第二個!”
“蕭笑!!!選第一個!”
“選一個!選一個!”學生們的歡呼聲匯成洶涌的波浪,強行摧毀了阻擋在前方的任何阻礙。
“那,選第二個問題,”蕭笑乾巴巴的問道:“先生可有良人?”
“還沒有。”司馬老師微笑着回答後,敲敲桌子,飛快的安排道:“今天的課程就到這裡,下週再見!”
說着,這位一直優雅自如、淡定自若的淑女抱着講義落荒而逃。
甚至都沒來得及佈置課後作業。
整個教室的氣氛轟然而起,漸漸匯成了兩個字:
“蕭笑!”
“蕭笑!”
“蕭笑!”
鄭清在一堆人裡喊得格外帶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