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不答反而是轉頭看向陸尋道:“暗衛失職當如何?”
陸尋看了一眼自己收回來的手帕,血跡未乾,隱隱還帶着一股腥味。他慢慢將手帕拽緊,涼涼地開口道:“保護不了主子的暗衛,留來何用?自當處死。”
此話一出,所有暗衛身形皆是一顫,卻是沒有人敢反駁一句。
“自裁吧。”陸尋瞥了一眼跪的筆直的暗衛頭領黑耀道。
黑耀聞言也不求饒,反而是向着陸尋磕了一個頭以示謝意,隨即拔出自己的佩劍就向着自己的脖子抹去。
利刃劃破皮肉的聲音在安靜的屋子裡顯得十分清晰而突兀,就在這時一直坐着的孟夏卻忽然站起身來一把握住了黑耀持劍的手腕,阻止了他接下來的動作。
“孟小姐?”黑耀不解地望着他,雖然一擡頭脖子上的傷口就火辣辣的疼,鮮血更是順着脖子流進了衣領裡,可是他總覺得此時若不望着孟夏就會錯過什麼一般。
“靖王殿下,便算作他們剛纔已經死了一次如何?”
“你想保他們?”
“不,我是想保我自己。”
“哦?”
“你把他們都處死了誰來保護我呢?”孟夏定定地望着陸尋道。
“他們不是護不住你麼?”
孟夏這次倒是不再回答陸尋的問題,反而轉頭看向那羣跪的密密麻麻的暗衛道:“怎麼樣?能護得藥廬周全麼?”
暗衛本以爲必死無疑,哪知現在峰迴路轉,他們不是怕死,但是絕對是不想死,當即都信誓旦旦地點了點頭,而黑耀更是低下頭來伏地回道:“黑耀在世一日,斷不會再讓藥廬裡任何人再受傷害。除非我死!”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自去刑堂領罰。”陸尋見狀嘆了一口氣道。
“是。”
而孟夏一聽這話適時加了一句:“明日起我會請一位朋友好好教導你們一番,服氣也得聽他的,不服氣的給我忍着,他自有辦法讓你們服氣!聽明白沒?”
“明白!”
“退下吧。”
看着陸尋大手一揮,暗衛們這纔敢離去。直到人走完了,蕭忘書這才折返回來,手裡還提着個藥箱,二話不說就來幫孟夏的脖子上藥,然後還裡裡外外包紮了好幾圈這才停手。
陸尋伸手摸了摸孟夏脖子上的紗布道:“痛嗎?”
“還好。對了,剛纔謝了,幫我唱了回黑臉,讓我撿了個大便宜。”孟夏討好的笑了笑。
“你想安插自己的人進來?”陸尋反問道。
“我只是想讓他們幫我訓練訓練新手罷了。”孟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似乎是勒的有些難受,不由得蹙了蹙眉道:“你們剛剛出去做什麼了?”
蕭忘書聞言應道:“四處走走而已。”
言下之意卻是表明此事是不方便告訴孟夏的,孟夏也不再追究以要繼續練習比試項目爲名趕了兩人出去。不過陸尋卻是忽然問了一句奇怪的話,他說:“小夏,你的琴很難聽嗎?”
“是。”孟夏倒不扭捏坦然承認道。
“很好。”陸尋點了點頭,任由孟夏一臉莫名其妙也
不解釋笑了笑離開了。
約莫半個時辰後,一直在外處理事務的趙毅終於回來了。看着趙毅有些詫異的模樣,孟夏不禁挑了挑眉道:“怎麼了?”
“幾天沒見,這藥廬的暗衛精神了不少啊。咦,主子,你脖子怎麼回事?”本來還在思索暗衛一事的趙毅在瞥見孟夏脖子上的紗布時嚇了一大跳。
“無甚大礙,不用擔心。”
“哪能不擔心呢!”趙毅難得的有些着急,“葉璃姐姐走了,大夥都走了,這世上我在乎的就只有一個你了,你可得好好地。”
趙毅說的焦急可是卻又十分鄭重,見孟夏不迴應自己,他急急的伸出手似乎想拉住孟夏,卻又怕唐突了她,然後又默默地雙手握拳收回了手。
孟夏見狀不由得輕輕一笑應道:“放心吧,只要你不會倒,我也不會。”
趙毅狠狠地點了點頭。
“對了,你回來的正好,我有兩件事要你去做。”
“主子儘管說。”
“第一件事,我要你把前段時間從太子手裡賺來的那千兩黃金全部壓在對面賭坊我的名下,但是我的身份不能暴露。第二件事,我要你以魅影的身份好好教導一下這藥廬的暗衛,當然,你趙毅這個身份也不能暴露。適當的時機把我們的人安排進來,暗衛裡沒有自己的人,總覺得腦袋在脖子上不安全。”孟夏說到最後一句還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受傷的脖子。
“好。不過那些暗衛驕傲的很,能服我麼?”趙毅有些擔憂道。
“不服?”孟夏勾脣一笑道:“那就弄到服爲止!”
“明白。”趙毅很是上道的點了點頭。
……
兩天的日子匆匆而過,很快就到了比試的第一日,比試項目琴藝,比試的地點選在了皇家的一處幽靜的別院。
院子四周圍了一圈翠綠的竹子,最上方的檐下襬了幾張桌椅,院中則擺放了一張琴案,桌案角落裡的小香爐時而燃起寥寥青煙。樑、齊兩國凡有興趣的權貴早已聚在了院中,不時交頭接耳議論着什麼,院子裡倒顯得有些熱鬧。
孟夏和蘇婉婉此時各坐在院子的一方,一個面無表情,一個得意洋洋。
“聽說靖王殿下爲你一擲千金,我還真以爲他緊張你的緊呢,結果今日你比試怎麼不見他陪你來呢?”蘇婉婉見孟夏孤身一人前來,不禁起身走到了孟夏跟前嘲諷道,因爲她聲音壓得很低,在外人眼裡看來她舉止依舊優雅得體,彷彿只是和比試的對手提前打個招呼罷了。
蘇婉婉想過孟夏多種回答,甚至她連怎麼反擊這樣的回答都準備好了,可是卻不想孟夏偏偏一副呆呆的模樣,表情未變淡淡地回了一句:“你猜。”
“你!”
“皇上駕到!”宮人尖銳的呼聲打斷了蘇婉婉接下來的話,只能和衆人一道跪下行禮。
只見陸修遠落座於檐下襬放的主位下後,這才一揮袖子威嚴道:“免禮。今日孟家小姐與蘇婉婉比試琴藝一事,未免朕一人獨斷輸贏有失偏頗,朕特地尋了三位技高突出的貴人前來一起評判。宣!”
隨着陸修遠的一席話衆人都將目光集中在了檐
下空着的三個位置上。
“宣樑國司樂女官,齊國成郡王入座。”話音落下,兩個人便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向着衆人行了一禮後才堪堪坐下。
“咦,還剩下一個位置,誰啊?”人羣裡有人好奇地問道。
“前面兩位琴藝已經算登峰造極,久負盛名了,實在想不到還有誰能和他們二人平起平坐。”有人附和道。
人羣中就遲遲未出現的第三人開始熱烈的討論了起來,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小聲道:“若說還有誰能讓這兩個人服氣的話,還真的有一個人。”
“啊,是他!”
“誰啊?”
“就是……”
那人還沒來得及將答案說出口,便聽得宮人拉長了聲音高聲呼道:“宣樑國靖王入座。”
宮人話音還未結束,陸尋便悠悠地穿過竹林行到了衆人面前,他俊逸的面上依舊帶着溫潤的笑意,可是那雙眼睛卻莫名的有些涼薄,眼睛那麼輕輕一掃竟有股不怒自威的意味。
齊國之人定定地望着他,就是這個人曾經在戰場上,將他們的野心一次又一次的挫敗。明明現如今他已經坐上輪椅,可是嘲笑的話卻誰不出口來。
“開始吧。”陸尋完全沒有和衆人打招呼的打算,坐定後便看向陸修遠點了點頭,一副完全不在乎自己出場造成了多大的影響。
孟夏見到是他也不禁愣了愣,許久纔想起來當年那個赫赫有名的少年將軍還是樑國第一琴師,這些年他內斂不少,竟是差點讓人忘卻了他原本的鋒芒。
“怎麼……是他。”蘇婉婉望着坐在檐下的陸尋不禁晃了晃神。
偏偏孟夏見到這番情景後還特意往前湊了湊,附在蘇婉婉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句:“公主沒猜到麼,阿尋會以這種方式陪我。”
“你給我等着!”蘇婉婉心裡惱怒,偏偏面上不動聲色,只好扔下這麼一句後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陛下,請抽出此輪比試的題目。”宮人將準備好的籤恭恭敬敬地遞了上來,十二支簽上都有不同的題目,而孟夏和蘇婉婉則要根據這個題目即興演奏。
陸修遠看了一眼籤筒,卻忽然轉身對着一邊的齊國成郡王道:“來者是客,這一輪的題目便讓成郡王抽取吧。”
“謝過陛下。”成郡王倒也不客氣,象徵性的行了一禮後便從籤筒裡抽出了一支短籤來遞給了宮人。
“題目:夏天。”宮人仔仔細細看了一眼後,又將短籤舉起呈給衆人看。“請孟小姐和蘇婉婉公主做好準備。”
“不知你們二位誰先來?”陸修遠詢問道。
“婉婉願意先來。”蘇婉婉一看題目簡單,當即站起身來行了一禮應道。
“好,公主便先吧。請。”
隨着陸修遠話落,宮人便將一把上好古琴端端正正地置於了琴案上。
蘇婉婉蓮步輕移走到了院子中間,然後落落大方地向着衆人行禮致意:“那麼婉婉獻醜了。”說完,蘇婉婉這才輕撩裙襬坐在了案前。
纖長白皙的手指擡起復而優雅落下,琴絃撥動,一陣暢快的琴音便流瀉而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