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我抱着被子在牀上滾來滾去。這熟悉的柔軟和熟悉的味道使我有一種回到過去的錯覺。翻了個身開口便道:“師兄,什麼時辰了?”
“……”爹本來在忙手忙腳,當他聽到我的聲音之後緩緩停頓下來。
半天沒有人回答我,我便想起了原委。原來,一切早已不再是從前那麼安寧了,身邊少了那麼個人,他還在等我找到他!
我呼出一口氣,臉在被子上蹭蹭就直接坐了起來。手碰到牀邊的圓滾滾的東西嚇得我立刻回頭張望,卻見爹爹滿懷抱着一大堆畫軸在我牀邊彎腰站着!
“啊!”我和爹同時驚嚇的開口大叫起來!
“爹!”我拍着牀大聲驚叫:“你,你嚇不嚇人啊?你幹什麼呢大清早的?你知不知道人嚇人能嚇死人的?”
爹委屈的閉上嘴看看我:“我只是找到了一些我畫的畫兒而已嘛,來來來,兒子,你快來看看爹爹的手藝,快看看啊!”
我無奈的扶額,冷汗順着脊背向下冒:“爹,你來找我大清早的不睡覺就是爲了讓我看到你的畫啊?”我氣的真想踹他兩腳,但是我忽然覺得不對勁:“爹,你,你是怎麼進來的?我昨晚睡覺,一直沒……一直都沒……”
爹眨了兩下眼衝我微微一笑:“其實,我,我一直都能隨意破開你這封印進來的。當年,你師兄給我的特權……”
“啊?”我不明白的搖搖頭:“什麼意思?”
爹緩緩站直:“那個……我這個做爹的早上實在太忙了,沒時間多陪陪你,晚上得了空,總該來偷偷看看我兒子的睡顏吧?”
我看着爹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師兄就給了爹爹這個特權,我能隨意破開……”爹看着我的臉色聲音逐漸降低:“亂兒?”
我笑了出來,眼睛酸澀的點點頭,爹的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若是不懂可真是對不起他:“爹,你這些畫……”我伸手拿起一個畫軸緩緩拉開掩飾眼角的淚花:“想不到爹也是才子一……”還不等我說完,畫面便映入我的眼簾!
爹探頭看看我手裡的畫笑了出來:“你爹我雖不是什麼文人墨客,但對詩書禮儀,筆墨書畫都是有研究的,還可以吧?不亞於你江屏三叔對吧?”
這畫當真是世間罕有的清雅!淡墨色點綴的蒼山,依稀可見的樹木,幾隻飛鳥在空中盤旋……相比於江屏儒雅的霸氣,爹更着重於清秀的淡雅!若說江屏是龍鳳王者,那麼爹絕對是隱世謫仙!
我擡眼看看頁腳的題字,清爽的筆體透着一股絲絲的憂愁,主人定是一位感情豐富的翩翩君子!
爹伸手撓撓頭:“我這麼做是不是有點兒幼稚?我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兒子不崇拜自己的爹爹而已……”
“不!”我將畫放在腿上十分開心的說道:“你兒子這輩子一直都在追求遠離世俗,但我深知根本永遠得不到!爹您這畫足以滿足兒子內心的空白,不愧是我的爹爹,我們不愧是父子!”
爹被我誇的有些不知所措,臉紅着只知道傻笑。
“爹。”我擡頭看着爹頓頓:“我自認爲我很聰明,所以你們做的那些事我心裡大概都有譜。我都猜到不只是一丁半點,我不願說透是我不想逼你們,而且,我也有些事情尚且隱瞞……但我希望您知道,你是我爹!親爹!你的味道,你的靈力,你的每一動作我都瞭若指掌……從第一眼見到廣王開始我就知道是你!”我瞪着眼有些苦澀:“兒子並不厲害,不能爲您分憂,我只希望您以後發生了什麼都可以……”
“亂兒,爹發誓,以後再出現什麼事,爹都告訴你!而且……爹再不會離開你了!”爹坐在我身邊笑了起來:“你……”
我將畫收了起來:“爹,這可是你說的,要是敢反悔的話我就……”我奸笑着瞪起眼:“兒子餓了,你幹什麼呢還?”
爹從牀上彈起:“我這就去給我兒子準備早膳,我的王!”爹開心的三步並兩步地跑出去,原來這就是爹爹,內心憂愁,外表開朗的……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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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巖伸手摸摸鬍子,眼神落在霖皖身上。霖皖清楚的感受到這熾熱的目光,剛剛還在享受鮮花的芬芳轉頭便變了臉色:“師傅,想什麼呢,看的這麼出神?”
“我在想你什麼時候才能務點兒正業。”狼巖踱步到花壇邊的假山下:“若是我現在叫來任何一個人對他說……你就是巫堯,恐無人相信。”
霖皖本欲伸手摸花輕嗅,到了鼻尖的花瓣被他的動作帶的一震。只見,霖皖微微偏頭水潤的眸子轉了幾圈兒轉而笑道:“師傅,您這是何必呢?我活的輕鬆愉悅,難道不是您的願望?”
“可是我不希望你活的不明不白,活的憋屈!”狼巖越說越心急,語速漸漸快了起來:“那個莊主的確厲害的很,四大神王,火狐、江屏、鴻蕭聯手才能將他打敗……但是憑你的能力,若想一人擊敗他也並不是不可能。”
“哦。”霖皖繼續撫弄花瓣輕笑道:“原來師傅是在怪弟子在比武的時候沒有將那個莊主打死。”
狼巖一時無語:“倒不一定是打死,總之……不會沒有結果,不明不白。”
霖皖站直了身體伸手將腰間的扇子抽出“唰”的一聲展開,左手自然而然的背到身後宛然一仙人:“我不是好勝之人,況且……我一個魔,出手總是要留心點兒的。師傅,您也不是一個爭名奪利的人啊,怎的今天竟如此在意一個沒用的結果?”
狼巖不再說話,兩肩一抖乾脆不答。
霖皖好笑的點點頭:“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覺得輸給了那嵐籍是吧?嵐籍長老培養的絲瑾那般厲害,人也是爭強好勝有一顆難得的八面玲瓏之心……”
“霖皖!”狼巖揮揮手:“師傅只隨便說了那麼一句,我是不希望看到你像現在這樣不學無術。你竟然這麼想師傅,師傅也沒辦法,只好傷心去了。”說着,狼巖轉身匆匆溜走。身後傳來霖皖爽朗的笑聲,他的腳步不禁加快。
霖皖看着狼巖的背影漸漸消失,臉上的笑容變成了幾許無奈:“若是可以每天都只是賞賞景,我還真是樂得個自在。但,恐怕不行。”言罷,霖皖轉身笑笑:“你說對吧,誓羅?”
誓羅站在假山後方斜眼瞟了一眼眼前的公子,那身白衣突顯出幾分精瘦:“是與不是,您心中有數。”
“在下自然不及誓羅先生明白。”說着,霖皖瀟灑的扇着扇子轉身緩緩離開。
“人過而無聲,氣過而不動,靈過而難覺……”誓羅不自覺的點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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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縷拽着醉夜和寒弄講述他小時候的經歷,畢竟這裡是他長大的地方。我笑着伸手夾了一筷子青菜:“哥,恐怕你昨日講了一晚上吧?現在吃飯都不住嘴?”
“他的話匣子可永遠也關不上。”寒弄無奈的聳聳肩。
憐傲手裡拿着包子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就是沒有杞白包的包子好吃,這餡兒配的料不好,皮兒也厚。”
“可惜,可惜。”我搖着頭挑挑眉:“杞白姑娘沒在這裡,你有種就別吃我們家的包子呀!”
“兒子,爹昨天教給你的那套心法,你可記得?”江屏伸手拍着池淵的肩膀有些擔心:“這心法雖不算上乘,但一旦領悟,便可有非凡的力量!”
爹點點頭:“你爹說的不錯,他手下記得的心法一個比一個厲害,你小子可要認真的學!”
池淵點點頭,兩手向前一拱:“知道了,謝謝爹和諸位叔伯,我定竭盡全力!”
“我看……江屏,你還是帶着你兒子回玉軒山莊的好。”鴻蕭頓了頓:“再怎麼說,你們學的也是靈法之術,神界靈法最強的就是玉軒莊了,那裡可以幫助賢侄領悟奧妙。”
江屏想了想:“說的不錯……淵兒,一會兒爹爹就帶你回玉軒莊,爭取早日領悟江翎符的妙法。”
“是,爹。”池淵笑着點點頭表示同意。
絲瑾開心的將火紅的衣袖挽起來:“如果池淵你能夠學會使用江翎符,那我們的實力就會又提高一節,就更多了一分勝算!”
“那你呢?怎麼就不能勤學好問一點兒?”嵐籍拽着小辮子問着。
絲瑾立刻轉頭準備扯開話題,我看他那樣子就覺得好笑的緊。然而就在這時,門口的弟子匆匆進來稟報:“舞亂師弟,門外有一男子求見。”
我轉頭看看爹,爹這副尊容還沒叫他的衆弟子看到,所以自然而然的把我貢爲家裡的一把手。我不禁笑意更深:“是什麼人?”
“他只說,自己是花姑的故人。”這位師兄的話說完,醉夜手中的杯子立刻敲在桌子上,頭猛地轉過去盯緊傳話的人。
我想了想:“花姑的故人……請他入大廳等候。”說着,我站起來拉起醉夜:“大哥,看來你上次一舉成名了呢!”
醉夜看看我,眉頭緊緊皺了下去:“可是,他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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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來到大廳的時候便見到了那位男子,男子穿着十分華麗,藍色的衣袍像極了當年冰皇王的姿態。那貴氣的眉眼間隱藏不了歲月的痕跡,高高束在頭頂的發冠更添幾分威嚴:“哈,火狐王、江屏王、鴻蕭王。”他不等我們開口便直接拱手走了過來:“絲縷王、舞亂先生。”
“……”絲縷低聲笑了一下,聲音壓低極小聲的說道:“孤現在都能和父王相提並論了嗎?”
爹和鴻蕭、江屏三人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並沒作答,他們心裡清楚,此人來這兒並不是找他們的,更不是來找我們的。
那男子在我們中間尋找了一番,目光最終定格在我身後的位置,他輕聲笑了一下:“本王乃是北冥皇宮敬王,來此……是尋一人的。”
醉夜擡眼看看這名敬王,他的目光明顯在自己身上停留了好久。於是,醉夜走出幾步同樣拱手說道:“敬王有話但說無妨,我不喜歡轉彎抹角。”
敬王愣了片刻點點頭:“果然與傳聞一樣,閣下是一位意氣風發的英俠。本王乃是北冥皇宮北冥皇之弟,自從玉軒莊一遇……您的名號可是傳遍了四極啊!”
“哦?”醉夜冷麪說道:“實屬榮幸,但不知,敬王您大駕有何貴幹?”
“幫助故人,完成心願。”敬王簡簡單單的八個字足以闡述自己此行的目的。
醉夜卻非要讓他說的十分明確:“我不懂。”
“花姑把畢生功力都傳給了你,你就是她的傳人。”敬王頓了頓:“她臨死前的願望,就是希望你可以回到北冥皇宮登頂北冥皇位。而我,同樣希望你可以回去,爲花姑……討個說法!”
“討個,說法?”醉夜不解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