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暻年扭頭看我,“你跟孩子先留在車裡,我下去看看。”
我又是害怕又是擔心他,搖搖頭說:“你不在車裡,我們女人孩子的更不安全,咱們抱着孩子下去吧。家裡有保鏢,距離這麼近,他們趕的過來的。”
我們已經到了家門口,保鏢應該是能看得到的。
陸暻年現在沒有在AM集團的職務,所以外出的事情也就不習慣帶那麼多的人了。不過他遇事喜歡把我跟孩子往後放的習慣倒是一點都沒有改變。
只是此時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陸暻年考慮了一陣,才勉強點頭。
他抱着兒子,我抱着女兒下車。才走出沒幾步路,就有別墅裡的傭人跑過來跟陸暻年說:“是陸家的長輩們過來了。”
陸家的長輩們?
這對我來說實在是個很生疏的名詞,畢竟沒有見過。
陸暻年則是一副‘吾心大安’的模樣,他跟我一前一後,抱着孩子進了別墅。看清楚坐在我家客廳裡的那一圈人,我真是後背都涼了一截,如果不是此時的環境太過於熟悉,我似乎就要以爲這裡是AM集團的董事會現場了。
我曾經參加過AM集團的董事會,不過那一次是作爲陸暻年的助手。
每個人都是一副大佬的樣子,這些人可都不年輕了,有陸暻年的姑夫還有陸家一些旁系的親屬,都是年紀很大的。
看到我們進來,他們倒是都穩坐泰山的樣子,畢竟都算是陸暻年的長輩還有同輩。
女兒在我懷裡已經睡着了,兒子在陸暻年懷裡倒是還有些精神,看到家裡黑壓壓的做了這麼多的人,精神頭就更足了些。
這些人身後都是跟着子孫或者是助理的,他們雖然不是陸家的嫡系,沒有陸暻年以及陸駒那麼多的股份,但是坐在一起,看起來頗有陣勢,就像是那種祠堂裡的大家長,有一種威儀。
陸暻年摸摸兒子的頭,讓他挨個叫人。
還好孩子這幾年見過的外人多,嘴巴甜,不哭不鬧的,就親親熱熱的叫了在場的這些人。
這樣黑漆漆的氛圍裡,孩子的存在實在是太過鮮活,讓人歡喜。
陸暻年把孩子交給保姆,讓我帶着女兒先上去。
今天的這個架勢,想來必然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我點點頭,在這麼多人的面前,自然是要給陸暻年面子的,我帶着女兒上樓。
抱進孩子的房間,安頓着女兒睡下。我到底還是不放心,然後就慢慢的從二樓挪下去,躲在角落裡聽他們的談話。
陸暻年沒有讓我帶走兒子,想來有他的考慮。
今天我們是去送機的,陸暻年穿的很休閒,但是顏色還是黑的,所以坐在一種黑色衣物的人當中,看起來倒是不突兀。
兒子被陸暻年環在兩腿之間,小臉板着,努力的做出嚴肅的表情來。
平時這孩子有些沒心沒肺,經常活潑的過了頭,我真的沒想到到了這樣的時候,他竟然會是這樣看起來很穩重的樣子。
做母親的,有些驕傲。
他們的談話已經開始了,有人說:“陸二,你現在也是有繼承人的人了,不能就這麼放手不管。”
陸暻年沒說話。
周圍的人倒是將事情說了個透徹。
“今年的年度報表你該好好看看,我們這一年的收益比往年低了三成!”
“對啊!就是去年鬧什麼股災的時候,都沒有這麼低過。”
“當年我們力主讓你回來接管公司,而不是讓阿駒,擔心的就是這個問題。”
“去年一年你不在,公司的運營我們都是看在眼裡的,無功無過,可是絕對不會只是這麼個收益。這其中阿駒未免性子太狠了些,我們這些老東西還沒死呢,他就這樣不將我們放在眼裡。”
“你不能不管!你是他二叔!”
“是啊!”有的是人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我瞧着你這個小子就很不錯,虎頭虎腦的,一看就是個伶俐孩子,你不爲我們考慮,總該想想孩子的未來。”
“我們當年都是跟着你父親闖出來的,現在老了跟不上時代了,在家頤養天年倒是不錯,但是我們可不是老糊塗,阿駒這樣明目張膽,必然是受了女人的蠱惑!”
“一定是他那個母親,當年我就說她會壞事。怪不得闌哥看不上她,寧可死在外頭的女人身上,都不回家跟她!”
男人們越說越離譜。
我細細聽來,算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能讓這些大佬都出動的,可不就是公司的年度報表,去年一年AM集團其實並沒有經歷什麼風浪,算是很平庸的一年,沒有拓展也沒有收縮。
但是年底的時候,給各位股東的分紅卻比往年少了很多。
這事情當然說陸駒拍板這麼做的,陸夫人自然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只不過年度報表很早就已經發放在各位的股東手裡,年底的股東大會也早已經過去,這些股東當時什麼都沒有說,現在卻大年初一都跑來我們家裡,這事情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也有可能是當時他們以爲陸暻年回不來了,所以只能靠着陸駒,所以忍氣吞聲的認了,但是現在陸暻年回來了。
那麼這些舊賬,可就真的能翻騰一下了。
我站在二樓往一樓走的樓梯處,聽着陸暻年說:“各位叔伯,你們的要求我會仔細考慮,只是你們知道我的身份到底不如阿駒公司遲早是要交給他的。”
這些年雖然這些股東沒有說過,倒是陸暻年私生子的身份卻還是被大家詬病,至少在這些元老面前,陸暻年從來都是要勤勤懇懇,一絲不苟的,否者這些年就會那陸駒出來說事,要陸暻年讓位給陸駒。
要不是這些人時常作出這樣的假象來,陸夫人也不會有那麼多次機會給陸暻年找不自在。
wωω ●ttκǎ n ●℃O 這些人雖然在管理上已經比不上年輕人的與時俱進,但是在人心的揣測方面那絕對是一等一的人精。他們拿陸駒牽制着陸暻年,讓陸暻年不敢行錯踏錯一步,然後又用陸暻年壓制着陸駒,讓陸夫人收斂一點,不要染指他們的利益。
在雙方的平衡中得到利益的最大化,這些人都不是善茬。
我靜靜的聽着他們言語懇切實則咄咄逼人的要求陸暻年回到AM集團去,真的也是爲陸暻年心累。
現在這個節骨眼兒上。
先是員工罷工要讓陸暻年回去,然後就是股東集體出動勸着陸暻年回去。似乎回去已經成了必然的一條路,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回去,不說陸駒跟陸夫人恨瘋了陸暻年,就是這一年陸駒提拔起來的人,也都會心情不好。
之前鬧事的都是從前跟着陸暻年的人,但是還有大多數沉默的人,這些人就是支持陸駒的人了。
這些人的做法,無疑是在加速AM集團的分裂。
一個不團結的企業,無論如何都是做不起來的。
陸暻年的前路並不是那麼平坦的,我怎麼可能不擔心他呢。
“你這話就不對了,咱們公司從來都是能者上位的,如果真的是隻看家族血統,那咱們豈不是跟夏家一樣。那樣我們也不會成爲上市公司!”
“阿駒的能力實在太差,還有他那個媽拖後腿,這一年我們有給他機會,但是他表現的差強人意這事情難道能怪我們不成!”
“總之,我們的要求很簡單,你年後就回來上班!”
“我們都是你的長輩,難道我們幾個的老臉還請不動你!”
總之怎麼說,這些人都有理。
陸暻年卻還是那句話,“我考慮看看。”
他不鬆口,大家就有都紛紛說好話,甚至許諾了了很多優惠的條件,威逼利誘說的也就是這個了。
等這些人走了。
我纔下去。
兒子一直都沒有動靜,我以爲他跟女兒似的睡着了呢,沒想到他竟然還是眼睛晶晶亮的站在陸暻年懷裡,看我下去就飛奔過來抱住我的腿,特別開心的說:“媽媽媽媽,你剛纔沒有看到,爸爸好威風的!”
孩子還太小。
他的印象裡,爸爸就是每天都在家裡對着我們都很溫柔的爸爸。
第一次見到陸暻年拿出執行總裁架勢的樣子,兒子眼中的崇拜不是假的。
跟我說完之後,他又激動的扭身跑過去抱住陸暻年,“爸爸爸爸,那些爺爺爲什麼都那麼害怕你,你不說話的時候,他們都恨小心的樣子。你是不是超人,會變身的那一種。”
兒子像個快樂的小麻雀。
嘰嘰喳喳的。
似乎男孩子天生對權利有敏感,他能感覺到父親的威儀,能感覺到別人對陸暻年的攀附。
小小的孩子,滿眼的崇拜。
陸暻年抱起兒子往空中拋了幾下,笑着說:“這下知道爸爸的厲害了吧。”
兒子點頭如搗蒜,“我要去告訴我的好朋友,我的爸爸是超人。”
孩子是那樣的依賴崇拜。
鬧了一陣,才終於撐不住,睡了過去,兒子這一次可真是興奮的過頭了。
等把兒子交給保姆去安頓,陸暻年在坐到我身邊來,“顧夏?”
我擡眼看他,“你是不是早就算計好了?”
我知道自己有些陰謀論了,但是沒辦法,從員工罷工,到股東上門,這些事情都讓我覺得似乎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陸暻年想要不回去,都是不可能的。
陸暻年伸手抱住我,“沒有,我是真的不想回去,想要跟你開間小店的。”
我很想相信他,但是這傢伙的前科太多,實在沒有什麼說服力。
陸暻年嘆口氣,“我是真的沒有做什麼。但是如果真的要回去,當然是要被人請回去,而不是自己回去。”
他這麼說,就是已經決定要回去的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怎麼回事,心裡就是覺得氣。
要是他從來沒有說過不回去的話,我也能也不會生出什麼癡心妄想來,但是他說了,而且還帶着我煞有其事的去看了地方,選了裝修的方案,然後現在他突然又改變了主意,打算回去集團了,那之前的那些不就都成了白日功。
而且,“你現在這樣,讓很多人都強烈要求你回去,你想過陸駒的感受沒有?這跟大家一起打他的臉有什麼區別?你難道不怕他報復你。”
我現在真的是怕極了這些事情,能不能不要再折騰了啊。
陸暻年眼睛眯起來,“自然是有辦法,讓他乖乖服氣的。”
我看他又露出那種老謀深算的模樣,就覺得煩,又要開始過什麼事情都要算計的日子了嗎?我才過了兩天好日子!
我甩開他上樓,只覺得這個年真的過的糟透了,除夕在醫院裡過,初一家裡開董事會。
這真的不是一個好兆頭。
陸暻年在我身後跟着,也不拉我,知道我進了臥室,他才二話不說的動手。
之前有過一次,他溫柔的很,可能也是體諒我這一年的空窗,怕我疼,所以輕拿輕放,現在可不是了。如狼似虎的樣子,要人命。
他說:“我是打算不回去,可是他們不放過我,你被他們逼的暈倒,這筆帳我還沒跟他們算呢!”
原來這事情他還在生氣。
“可你當時明明沒說什麼?”
“那時你還沒有原諒我,我沒閒功夫跟他們掰扯。”
我想了想,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從我暈倒開始的,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陸暻年可沒少籌劃。
“我不準任何人再傷害你,我自己都不可以!”
這一年,他的性格變了很多,對顧夏,早已經成炙熱變成瘋狂。
他剋制着,總有人逼他剋制不住。
面對這樣的陸暻年,我毫無招架能力,只能任着他,捏圓捏扁,爲所欲爲。
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他說:“你看到剛纔孩子的眼神了嗎?最後讓我下決心的,是孩子!”
他多麼想要做個光華燦爛,讓孩子崇拜的爸爸,那種被仰望的感覺,簡直能促使他作出所有他能做到的事情。
我已經渾身無力,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呢喃着說:“只要你不離開我,你做什麼我都支持。”
大年初一的下午,陸暻年露出了新的一年裡,最初的會心笑容。
只是前路卻並不容易,他心裡還有自己的盤算,有些事情顯然,逃避是沒有用的。
那麼就來解決他。
陸暻年眯眼,如果他回了集團,是不是夏亦寒就再也找不到藉口,不跟顧夏辦手續。
這是他心口的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