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馬仔投靠了死敵!
人世間還有比這更悲催的事嗎?
更讓呼延灼絕望的是,這些馬仔他還得繼續用,因爲……哪怕是家大業大的呼延家族,也養不起更多的馬仔。
將門親衛,其實就是家族武士。窮文富武,培養一個家族武士有多麼費錢就不說了,光選拔階段,就足以將一個偌大的將門家族上上下下翻一遍了。
看到宛如英雄般受到士卒頂禮膜拜的劉法,呼延灼心痛到快要窒息。
當然,劉法是英雄。
這一點,哪怕是呼延灼也不能抹殺。他就是想不明白,明明是傻狍子一樣的貨色,動不動就上頭的玩意,怎麼就忽然之間把自己給比下去了呢?
他可是呼延家族的弟子,什麼時候被如此冷落過?
“呼延兄弟,全靠着你坐鎮後方,爲兄纔沒有了後顧之憂。”
劉法或許是激動,或許是故意噁心人,他根本就沒有在意渾身上快乾枯的污血,抱住了呼延灼,一個勁的拍呼延灼的後背。
呼延灼真相翻着白眼離去,可是還是忍者心頭的不耐煩,恭維道:“劉法兄奮勇當先,纔有我軍大捷,兄弟羞愧,沒有幫上忙!”
“哈哈哈……”
說不得意,那是假的。就從笑聲聽來,此時的劉法有多麼的張狂。甚至此戰之後,這將是劉法這輩子都能夠吹噓的大捷。
不過,劉法腦子還算清醒,他深知如果沒有他,換一個李逵信任的武將駐守易縣,也能獲得這樣的大勝。
畢竟,水攻是李逵提醒之後纔去謀劃的計策,要不是李逵將飯喂到嘴邊,劉法按照他平日裡的做派,還真不見得會有如此大勝。
劉法在西軍之中勇則勇矣,但要說真的沒人可比,那是扯淡。
而且,劉法做事過於直接,指揮打仗也是如此,穩紮穩打倒是可以。出奇制勝,並非他的長項。
人,貴在有自知自明,劉法當然清楚自己的短處,肅穆道:“要不是大帥運籌帷幄,我劉法哪裡能獲得如此大勝。”
呼延灼聞聽,心裡就更難受了。劉法這廝真不要臉,李逵不在跟前,還拍馬屁,忒惡心人了。
呼延灼這輩子,心中最厭惡的人恐怕就是李逵了。
不要問爲什麼?
每次他稍有起色就會被李逵鎮壓的死死的,李逵就是他背上的功德碑,哪怕他是龍子龍孫,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其次是李雲,這廝搶走了他的武狀元。
然後……應該是劉法了。
呼延灼心底裡說李逵小心眼,可他也不是那種心胸開闊的人吶!
好在劉法真的累了,這傢伙竟然坐在城頭上,就打起了呼嚕。倒不是他故意這麼做,而是他本意是想要在城頭上鼓舞士氣來着,可惜身體不爭氣,在廝殺大喊了一夜之後,竟然像是隻啞了的知了,發出的聲音沉悶且沮喪。
隨之而來的倦意,讓他靠着女牆就睡着了。
好在部下發現及時,要是從城頭上掉下去,運氣不好的話,剛剛成名的大英雄,就有可能陣前亡了。
且不說宋軍的輕鬆。
易水北岸的遼軍殺退之後,留在南岸的遼軍不可能繼續威脅到易縣。
渡橋被沖走,渡河的船隻也不知道被大水衝到哪裡去了。遼軍渡河都沒有可能,更不要說威脅易縣城牆了。
在對岸,看到慘象的遼軍廣順軍主帥韓君義肝膽俱裂,他說什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大軍竟然被幾千宋軍逼到了這個境地。
損失大概有一半,關鍵是對岸的遼軍已經被嚇破膽了,早就逃地無影無蹤了。
這對於韓君義來說,不啻於一場劫難。
他心知肚明,只有打下易縣才能讓皇帝耶律洪基可能對他從輕發落。要不然,吃了這麼一個大敗仗,他恐怕真的要被流放的威脅了。
怎麼辦?
“大帥,我們應該儘快渡河,立刻去涿州。”
“涿州?”
從理智上來說,去涿州是最好的選擇。但是萬一皇帝怪罪下來,他恐怕真的很難有機會翻身了。
這時候也顧不上什麼上下尊卑了,部下直接進言道:“大帥,易縣此敗,想要不被陛下怪罪,只能去涿州將李逵圍殺立功,才能讓陛下對大帥從輕發落。如果大軍繼續在易縣耽擱,且不說宋軍守將頗有膽氣,大軍一時半活也拿不下易縣。即便是拿下了易縣,區區一個宋軍禆將,有損大帥的威名。”
這話聽着挺傷人的,什麼叫區區一個宋軍禆將?
韓君義甚至覺得自己那宋軍的那個禆將可能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不是危言聳聽,而是對方展現的勇氣和膽略,確實讓他覺得非常棘手。
放棄芝麻,撿西瓜。
這個選擇對韓君義來說並不難,他並沒有遲疑,而是信心滿滿的強撐着道:“且放過這小股宋軍!圍殺李逵要緊。”
“爾等安排士卒砍伐樹木,做浮橋,用以迷惑宋軍。我軍向着易水上游,尋找淺灘,立刻渡河。”
“尊令!”
韓君義對部下下令道。
他也是沒辦法,用木筏過河,一萬大軍要運送到什麼時候?
只有浮橋,纔是遼軍最好的選擇。只有選擇淺灘強渡,纔是韓君義最好的選擇。不過在此之前,需要迷惑宋軍,不能讓宋軍看出端倪。
可是,宋軍會給遼軍安安穩穩的假設浮橋嗎?
肯定不會,不僅不會,清理北岸的戰場之後,易縣宋軍得到了大量的戰馬。加上戰場上收集了不少箭矢,加上原本囤積的箭矢。足以讓架設浮橋的遼軍吃足苦頭。
即便是從淺灘強渡,擁有足夠戰馬的宋軍,也能在第一時間趕到,給遼軍來帶巨大的麻煩。 шшш _tt kan _¢ ○
讓韓君義絕望的是,斥候沒有找到合適的渡河地點,卻迎來了宋軍。
也算不上是宋軍,而是党項投靠了宋人的夏奸——仁多保忠。
好在韓君義留下阻擋宋軍的一萬多大軍回來,這讓他並沒有顯得太過於勢單力孤。可是讓他絕望的是,宋軍足足來了六七萬人馬。
光騎兵就有兩萬。
怪不得留下阻擊的部下不得不選擇敗逃。
“大帥,爲何你們……”
匆匆趕來的廣順軍後軍主將孫廣志,看到韓君義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忍不住詢問道:“難道對面的宋軍主將是李逵?”
“這個……”韓君義倒是希望對面的主將是李逵,那麼他敗的也算是有尊嚴了一些。可問題是,對岸宋軍主將根本就不是李逵,而是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缺德玩意,叫劉法,根本就沒聽說過。而堂堂遼軍一方主帥韓君義,竟然敗在這等無名之輩的手中,這讓他顯得更加無能。
“唉,一言難盡,宋人陰險。”
說到宋人陰險,廣順軍副將孫廣志忍不住痛罵起來:“宋人都是陰險權謀之輩,要是堂堂正正,非我大遼之敵!”
“大帥,你是不知道。我之前在雄州和宋軍騎兵廝殺,各有勝負。可是沒想到,這不過是宋人的誘敵之計,足足五萬宋軍差點迂迴到我身後,要不是我機警,差點就見不到大帥了。”
這話說的,像是他能夠憑藉手中兵力能夠戰勝仁多保忠似的。
事實上,就孫廣志的這兩萬人馬,對戰佔盡天時地利人和的仁多保忠,已是敗局已定。要不然,也不會被仁多保忠殺退之後,帶着一萬多殘兵敗將急着退到易縣。
可是當他退到易縣之後,才發現了不對勁。
似乎他的上司韓君義的運氣比他還差,大軍士氣更是低落到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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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的不說,易水並不是寬廣到一眼望不到頭的樣子。
事實上,在冬季,易水的水面寬度也就一里左右的樣子。這還是包括戰馬輕鬆能踏水而過的淺灘,真正需要架設浮橋的深水區域,不到三十丈。這是因爲遼人懶,根本就沒有建造河堤,讓河水漫上來,才顯得易水特別寬闊。站在對岸,人的目力能夠輕鬆看到對岸。正因爲看到對岸很輕鬆,才讓孫廣志的心情更加低落。
宋軍搬運着屍體正在掩埋,清理城牆附近,修整防禦工事。
反正一切都像是過河的遼軍已經全軍覆沒了似的。哪怕孫廣志猜的不全對,也已經是八九不離十了。
直到此時,他才急了起來,對韓君義建議道:“大帥,我軍應儘快過河。”
韓君義心說,他能不知道要儘快過河嗎?
可問題是大水過後,河岸泥濘不堪,原本可以趟河而過的淺灘已經不適合過河了。得到消息的韓君義也是無可奈何。沒想到他竟然要被困死在易水南岸,這等憋屈他真不想受了,他恨不得調轉馬頭,與趕來的宋軍主力廝殺一陣。
可是韓君義也知道,他必須要過河。
要是繼續被困,在河岸邊上,他就有被殲滅的可能。
全軍覆沒,兵力達到五萬的廣順軍要是全軍覆沒,別說韓君義他的家人了,恐怕他的部落都要受到連累。
要是等到南面的宋軍趕來,他恐怕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韓君義不敢想兵敗的後果,果斷命令道:“不計傷亡,立刻假設浮橋。”
遼軍的動向,易縣的宋軍肯定也看在了眼裡。美美睡上一覺的劉法,除了嗓子還是之前沙啞的聲音之外,整個人容光煥發,精神奕奕。趴在城頭看着遼軍瘋狂打造浮橋,忍不住對呼延灼道:“這遼人不對勁啊,看着想要逃。”
呼延灼也看出來了,並非是遼軍一定要從易縣過河,而是這時代的河北還是澤國遍佈的地方。易縣往東有不少沼澤,根本就不適合騎兵過境。
呼延灼瞪着眼盯着遼軍,直覺告訴他,立功的機會來了。他眯着眼看了一眼躍躍欲試的遼軍,心說:“這次說什麼也不能讓劉法這廝搶先了。”
按照遼軍的動向,營地似乎比之前更大了。
顯然,留在後方阻攔宋軍追擊的遼軍回來了。
不外乎兩種可能,河北兩路的主帥按兵不動,根本就沒有追擊。遼軍後軍並沒有發現威脅,提前和主力匯合。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河北兩路的宋軍傾巢而出,遼軍不敵,敗退回來。
呼延灼更相信後一種猜測,河北兩路的宋軍主力來了。按照這個猜測,宋軍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趕到易水邊上,遼軍沒有了退路,只能儘快過河。
這時候不去欺負一下遼軍,更待何時?
想到這裡,呼延灼當即自告奉勇道:“劉兄,這次讓兄弟出馬如何?”
劉法擡頭看向呼延灼,對方眼神堅毅,確實下定了決心。而且他也覺得機會難得。他們在奪下易縣之後,將易水河邊上的一部分船隻用大車拖到了城內。雖說這等做法看似愚蠢,可是準備用水攻的宋軍也需要船隻。
萬一易縣也被淹了呢?
好在意外沒有發生,這些船隻只能躺在易縣的街頭。
劉法看着機會難得,對呼延灼點頭道:“既然如此,全賴呼延兄弟了。”
在對岸的遼軍看到易縣城內一艘艘船被戰馬拖着往河邊而來。遼軍主將頓時急忙命令部下準備弓箭手禦敵。
沒有什麼比在船上,欺負水面上動彈艱難的木筏更加讓人開心的事了。
三百宋軍雖說不多,但是船隻有限。可也足夠了,畢竟遼人打造渡橋的人手也不多,他們可以輕鬆仗着弓弩,將正在打造浮橋的遼軍一一射殺。這等輕鬆的作戰方式,也是宋軍最喜歡的戰鬥模式。
呼延灼甚至有種錯覺,等到大宋主力抵達,將是他在數萬人面前露臉的時刻。
劉法立功又能如何?
他難道能在數萬大軍面前立下赫赫戰功嗎?
再說遼國皇帝耶律洪基。
皮室軍飛騎馬不停蹄抵達了涿州。涿州的大火還沒有熄滅,如同一個巨大的火爐般,將整個涿州城都陷入在煉獄之中。
救火是不可能的,先鋒兵力不足,加上煙氣熏天,也難以投入到就火之中。只不過大遼存放在涿州的諸多物資,將徹底被焚燬了。
主將蕭常哥選擇繼續南下,涿州既然沒能挽救,只能將氣撒在了宋軍頭上。
可是行軍不到半日,他們就遇到了從易縣潰敗而來的廣順軍潰兵。
“什麼,廣順軍大敗,廣順軍節度使何在?”
“大人,我等不知。”
“蕭讓呢?讓他來見我。”蕭常哥強忍着心頭的怒氣,韓資讓被李逵大敗,或許還在情理之中。可是韓君義,完全沒有理由啊!難道李逵南下,殺了個回馬槍,正好讓韓君義這傢伙倒黴,碰上了?
這個猜測倒是有可能,蕭常哥如是想到。
“蕭將軍戰死了!”
聽聞侄子戰死的噩耗,蕭常哥在馬上彷彿被定住了,良久才悲憤道:“主將戰死,要你命何用?”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中軍,耶律洪基聞聽廣順軍也大敗,整個人都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殺氣。他防禦看到了自己畢生的功勳被這一仗徹底毀掉,他——耶律·大帝·洪基的琉璃招牌,徹底被砸地稀碎。怒氣沖天對身邊的侍從道:“將朕的嘶風獸牽來,朕要親自斬殺了李逵此獠!”
七十歲的老頭,站在皇帝車駕上,發出絕望的嘶吼!